6. 西涼篇6(2 / 2)

他像是會自我修複的泥塑,裂縫中長出花朵的琉璃,狂風暴雨後再次澄澈的天際,乾涸後形成道道溝壑卻又被雨水滋潤肥沃的土地,那雙飽含淚水的井卻始終沒有溢出,他的腳步還是沒有一刻停歇。

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有著幾乎奇跡一般的堅毅,這幅人間慘劇哪怕是經曆百戰之苦的張將軍也偶爾被逼的麵色鐵青,可青年從沒有退後一步。

那些苦難仿佛隻能作為他生命的點綴,他靈魂上的裂痕如同汝瓷清脆的花紋,懸崖峭壁上長出的青鬆,棱鏡即將破碎瞬間的炫美——

是的,美,

賈詡想,

一種超越了世俗能夠形容的美。

賈詡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去形容他,好像一切詞彙在他耀眼的魂魄麵前都黯然失色。倘若人間真有詞彙能去描繪,那也隻有“美”,那種模糊的又令人驚歎的概念。

……若非知曉他是騙子,賈詡想,自己是不是也會被蒙蔽呢?

他自己都沒察覺到自己的質疑變得輕柔了,無力了,茫然了。好像一種小心翼翼的掙紮和試探。

……他真的是騙子嗎?賈詡都開始質問自己的判斷了。不,不會的,他再度否認道,好似畏懼自己的往日的痛苦是一場空:他根本不是太醫,他隻是個沽名釣譽之徒,行著沐猴而冠之風的狂妄之人!沒錯的!就是這樣!他根本不配與那個男人相比,他根本就不是——

他的視線始終追隨著他,腳步緊跟著他。賈詡試圖從那張白皙的臉上找出破綻,可是他除了每日勞苦後的疲倦外什麼也沒找到。

好似察覺到他陰狠的視線,青年迷蒙地抬頭看他。

青年的頭發在過度的跑動後已經幾乎全散了,配上那張中性的麵龐顯得他更像個姑娘。微風吹過他額旁的小花,幾縷發絲粘在他的姣好的麵龐前,他的確是美麗的,溫良的,一如既往的寬柔的模樣。

然後青年對上他的視線,忽然彎了彎眉眼。

賈詡這才發覺他笑起來幾乎稱得上明豔,如同無暇而唯一的月光眷顧人間,可那並非侵略而暴虐的珠麗,而像是竹林間斑斕的幻影,水潭裡映出的晨星,湖邊輕吻行人的柔風。

“——文和,”

他輕聲耳語。

好似那月光,悠悠地悄然垂憐了他。

——咚。

……?

賈詡愣住了,他的心空了一拍,他生病了嗎?可是他摸了摸胸口,仿若一場錯覺。

“文和,”青年再次叫他,生怕他沒聽見,他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正好有件事情要和你商量……方便來我屋裡一下嗎?”

……你在訓狗嗎?賈詡內心嗤笑,也不知道突然怎麼就幼稚地較上勁來。他掩飾一樣故意去曲解青年的意思:想讓我去哪就去哪,想讓我乾什麼就乾什麼。他惡意地凝視他的身軀,如同毒蛇看著獵物,屈屈釣名欺世之輩,你以為自己在教訓誰——

“……文和?”青年有些疑惑於他的不言,上前兩步抬起頭來看他,漂亮的仿佛星河一般方眼中映出他的身影,“怎麼了嗎?”

……他好小啊。賈詡愣怔地想,他整個人都包裹在自己的陰影下了,隻要伸出手,是不是,是不是就能——

然後青年踮起腳靠近他,如同索吻一樣,雙手輕輕撫上了他的麵頰。

7

賈詡徹底呆滯了,他大腦直接宕機的一片空白,根本沒聽見青年的呼喊。

“你生病了嗎?”青年看他不答,焦急地問道,“為什麼不回答我?是哪裡難受嗎?可是沒有發熱啊?難道是舊病?!快跟我過來,把衣服都脫下——”

賈詡:??!!?!

也不知道哪個關鍵字直接觸發了他的神經,他一巴掌甩開了青年的手,在他愕然的視線中狼狽地彆過臉不去看他。

賈詡有些緊張地蹙起眉頭,渾身緊繃著,可是他又不知道自己在慌亂些什麼。他的眼神四處亂飄,最終又如同自我折辱一樣,緊緊地去盯著青年的麵孔,半晌又心亂如麻地轉過頭去。

——然後尖叫著的求生欲讓在他腦袋發熱之前,落荒而逃。

8

……他在想什麼?

他張皇失措。

——他在想什麼啊?!

賈詡惶恐地一把關上房門,自己整個人倚靠在門板上劇烈地喘息。

他兩隻手捂住自己滾燙的麵頰,眼睛瞪得老大,好似能把剛剛丟人現眼的模樣甩出腦海,他驚恐萬分地發現,他剛剛是想要,他剛剛是想要——

“……文和?”他聽見青年追了過來,小心翼翼地扣了扣門栓,那清脆的聲響仿佛扣在了他的心上,“你還好嗎?”

賈詡無言以對,他深深地大口呼吸了幾下,一股巨大的荒謬感席卷了他的神誌,他沒有見到青年的麵龐,隻聽到他的聲音,那種渴望仿佛又衝進了他的腦海。

他近乎絕望地發現,心底有聲音輕輕發出一聲歎息,發出了俯首帖耳的訃告。

勉強把心悸的感覺壓下,他顫抖地開了門,卻故意不去看他。連青年在說什麼都沒有聽清,隻能嗯嗯啊啊地勉強應付。

可是,真奇怪。

他惴惴不安地想。

他已經努力不去看他了,就好像他是夜空中的明月。

……可是,就像月光,他不需要去看都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9

你的副官也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整個人心不在焉。哪怕裝出自己在認真聽的樣子,但比起往日裡火熱又隱晦的視線,這次差了遠的去。

你有點生氣,掌心裡的微微的刺痛昭示著剛剛對方的失禮;但更多的是擔憂,你心知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樣去勇敢麵對這一切,哪怕是像張將軍這樣的勇士在這樣的慘狀麵前都需要飲酒消愁。

而眼前人既不喝酒又不抽煙,可謂是個小古板,嗯,健康的小古板(可是你說他古板吧,他又一直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盯著你)。但這樣也就沒了發泄的渠道。心理上的疾病往往比身體上的更難治愈,雖然說實話你與他並不熟稔,但好歹有數月的同僚之情,再加上醫者的天性,這讓你不由的掛念起來。

可一切截止於對方連看都不看你,毫不猶豫用幾乎堪稱逃命的速度直接在你眼前把門合上,還差點撞到你鼻梁。

10

你:……

不是,他有病吧?

你麵色一沉,感覺自己一腔熱心都喂了狗。

哦,還不地狗呢。你冷漠的想道,好歹阿訪家的大黃看到你還會搖尾巴。

說實話你的脾氣不算好,也就是對病號和孩子脾性好些,否則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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