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落地時剛過淩晨。
短信界麵也隻停留在孟從南發出的那句我們見麵聊,時間是晚上八點多,最近一趟從鄰市飛回去的航班是十點。
因為他臨時離開,孟從南還需要跟留在鄰市的負責人安排後續事宜。
所幸需要他簽的字已經簽完了。
孟從南預料到這不是幾句話就能解決的事情,還把自己之後的行程往後推了一天,從訂機票到登上飛機的這兩個小時,他堪稱有條不紊地處理著一切。
但當空乘人員送上餐食時,才突然反應過來他還沒吃晚飯。
機場離家約莫半個小時的車程,等到家時已經很晚了,孟從南沒再開燈,隻在一片漆黑中上到二樓,經過某個房間時,才微微停頓了一下。
與他一門之隔的房間裡麵。
薑歲像昨晚那樣貼著門,聽著外麵的動靜,等到腳步聲在自己門前微微停下時連呼吸都要屏住了。
他也沒開燈,假裝自己睡著了。
門外也沒開燈,孟從南在外麵站著。
薑歲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那麼慌,躺床上那麼久一點困意都沒有,反而又乾出這種聽孟從南回沒回來的蠢事。
他明明知道孟從南不會敲門。
因為對方的禮儀跟教養絕對不會做出在這麼晚還打擾彆人休息的事,就像孟從南回家到現在連燈都沒有開過一盞。
外麵的腳步聲隻停了一秒,又繼續從容地往裡走去,隨後進了房間,再是門合上的聲音。
薑歲的思緒隨著那道關門聲回籠,他呼吸的頻率卻並沒有恢複,心越來越慌,逃避似的把自己重新悶進了被子裡。
看到孟從南消息的那刻,他今晚其實是不想回來的。
去朋友家裡,酒店,哪裡都好。
這事不小,他甚至都還沒跟自己的爸媽談過,隻敢跟自己的發小提了,在連掛科都是人生大事的薑歲眼裡,他一想起來要跟孟從南麵對麵談離婚,彆說心慌了,還能想得起話要怎麼說就已經不錯了。
也不知道自己當初怎麼有勇氣結的婚,但薑歲又實在忍不了這種有名無實的日子。
他事後又聽了一遍孟從南發給他的消息,慌亂如麻的內心又慢慢平穩了下來,他老公有時候還是有些用處的。
是不該逃避。
薑歲捧著手機,點開了跟孟從南的消息框,又聽了一遍——“薑歲,我想知道我們之間出現了什麼問題……”
他睡著之前還在想著,孟從南到底是喝了酒還是抽了煙,又或者都有。
可第二天一早,早就醒來的薑歲無意義地刷著手機,躊躇著邁不出門,他腦袋抵在門上一下又一下地磕著。
沒幾分鐘,手機又震了一下。
薑歲以為是他發小給他發的消息,又問他情況怎麼樣了,他點開來看了一眼,卻發現不是。
孟——[醒了嗎?]
五分鐘後,薑歲深呼吸一口氣——[。]
對麵又發過來一句語音:“下來。”
薑歲驟然有一種自己要死到臨頭的感覺,他來來回回聽了三遍,孟從南的語氣正常,甚至稱得上平靜。
他又等了五分鐘,等腦門上被自己磕出的紅痕消下去,才又深呼吸一口氣,狠狠打開了門。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早死晚死都是死。
有什麼好怕的。
薑歲的勇氣在見到餐廳裡側對著自己坐下來的那道身影戛然而止,他“咳”了一聲,“……早。”
孟從南抬眼看他,應了聲,“早上好,我做了早餐,一起吃吧。”
薑歲看了一眼,兩杯黑咖啡,熱好的麥芬跟牛排煎蛋,還有香腸。
他還注意到孟從南今天沒有穿正裝,簡簡單單的休閒毛衣跟長褲,擺明了要跟他長談。
早餐的位置是擺好的,
就在孟從南對麵。
薑歲硬著頭皮走過去坐下,意思意思地喝了口咖啡,維持了沉默是金的優良品質。
餐廳裡的氛圍是要讓人窒息般的沉默,
跟昨天還算友好的氣氛截然相反。
依舊是孟從南先開的口,“不合胃口?”
薑歲切了塊牛排吃下去,“還可以。”
孟從南,“那就好。”他不緊不慢地吃了一塊,直截了當地問,“為什麼想和我離婚?”
他不喜歡拐彎抹角。
薑歲顯然沒想到這人會問的這麼直接,猛然嗆了一下,他張了張口,說不出什麼,跟孟從南麵對麵著,又不能像昨天那樣胡攪蠻纏。
最後他切了半天牛排,聽著刀尖在安靜的空間裡劃過盤子的鋒利聲,也隻有四個字,“我說過了。”
孟從南微微皺眉,“薑歲,這個理由不太能說服我——”
薑歲打斷,“那你想要什麼理由?”
孟從南頓了頓,繼續把話說完,“在我看來,我們的婚姻裡並沒有出現什麼問題。”
薑歲沒有說話,他抿了下唇。
孟從南平鋪直敘道,“孟氏沒有麵臨破產危機,三年裡我沒酗過酒、在家裡抽過煙,更沒出過軌,生活習慣上自認也沒給你造成過困擾。”
是,是的,孟從南說的每一個字都沒撒謊,畢竟當年他跟對方結婚也是因為這些,薑歲想,他看中的也是這些,相親市場上再沒有比孟從南更優越的人了。
沒錯,他跟孟從南是相親結的婚,薑歲現在想來也有些不敢置信,但事實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