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開封的一戶人家(2 / 2)

大順第一謀士 寶城 5964 字 11個月前

陳新甲附和道:“聖上說的對,臣也憂慮祖大壽會獻城投降。”

崇禎又道:“現在籌措糧餉何其不易,萬一耗儘,再籌更難。更何況朝廷急待關外迅速一戰,解了錦州之圍,將好幾支精兵調回關內,配合左良玉剿滅闖賊,收複開封。卿可將朕用兵的苦心,檄告洪承疇知道,催他趕快向錦州進兵。”

陳新甲道:“是,微臣遵旨。”

崇禎站起來在禦座前走來走去,道:“隻發兵部文書,恐怕不能驅使洪承疇進軍。還要派一名監軍去才行。”

陳新甲與內廷太監不睦,想派一名自己人過去,在遼東軍隊中安插自己的親信,便道:“臣部司職郎中張若麟知兵,乾練有為,可以前去總監洪承疇之軍,定可以催得洪承疇速速進兵。”

崇禎點頭道:“張若麟若是真能勝任,朕就派他去監軍。這一二日內,朕將頒給他敕書,特恩召對,聽他麵奏援救錦州的方略。召對之後,他便可以離京前去。”

陳新甲又麵奏了侯恂已經離開京師,去湖廣的話,然後叩頭辭出。看著陳新甲的背影,崇禎不停的在心中問自己,開封能再收回來麼?

十月的開封城,天氣依然溫暖,距離七八月份的大戰已經過去兩個月了,城中恢複了平靜,商鋪酒樓各種作坊陸續開業,街道上也能看來來來往往的行人,雖然不及戰前繁華,但也有了一些熱鬨生機。義軍沒有如開封人預料的那般,在開封城屠城,大開殺戒,攻破周王宮之後,義軍大隊人馬迅速撤離的開封。隨後在開封城進駐了一些義軍的高級首領,還有一些維持城中秩序的憲兵,這些憲兵們在衣袖上縫一條紅布,以示和普通義軍士兵的不同,開封城的老百姓管這些憲兵叫紅袖兵。

雖然開封表麵看起來平靜如常,但有關義軍會屠城的流言依然沒有停止下來,很多人依然相信義軍終有一日會暴露出來他們的流寇本色,在開封城內大開殺戒,而目前的溫和狀態都是裝出來,欺騙開封百姓的。這些流言像大石頭一般壓在開封人的心頭,沉甸甸的。又像天邊的一片烏雲,現在看起來很小,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籠罩開封城,掀起一陣狂風暴雨。

在開封城內,靠近南土街的西邊,有一條東西胡同。在胡同的西頭,有一個坐北朝南的小小的兩進院落。破舊的黑漆大門經常關著。一則為防備小偷和叫花子走進大門。二則為前院三間西房設有私塾,需要院裡清靜。倘若有生人推開大門,總會驚動院裡一隻看家的老黃狗,汪汪的狂叫著,奔上來攔著生人不許走入,直到主人出來吆喝幾聲才止。

大門的門框上貼著紅紙的春聯,不知被哪個頑皮的孩童給撕去大半,隻剩下殘缺不全的兩塊褪了色的紅紙。門頭上的橫聯早就掉了,現在貼著一張黃紙,上麵寫著一個大大的“順”字。這是闖營剛剛攻破開封時貼上的,不論心中怎樣看待義軍,為了保命,都貼上黃紙,表示願意做順民,家家戶戶都是如此。

從院子裡傳來一片學童的讀書聲。有的孩子讀“四書”,有的讀“千字文”,有的讀“百家姓”,還有的讀“詩經”這是根據學生年齡和根基的不同,而學習不同難度的課文。

一共十多個孩童,最大的有十六七歲,小的隻有七八歲,剛剛啟蒙,咿咿呀呀的背誦著百家姓,有時候,背著背著就忘記了,就隨便接上自己記住的片段。因為太小,老師也不怎麼管他。

老師是一位中年男子,三十上下的年紀,麵貌清秀,文質彬彬,也在朗讀文章,聲音抑揚頓挫,那文章聽起來上一段和下一段互相對稱,懂的人都知道他是在讀八股文,擺在他麵前的書一定是當時科舉常見的課本,“時文選萃”或者“閨墨評選”,這是當時要想科舉之人的必讀書目。這中年人的琅琅書聲一直傳到大門以外,傳到小胡同中。

在小胡同的西頭,有一位少婦牽著一個大約五歲的小男孩,向東走來。她分明聽到了讀書的聲音,特彆是辨出了那個中年人讀八股的聲音,不覺的臉上微露笑容,輕輕搖晃那個男孩的手臂,道:“你聽,那是誰在讀書?”

這小男孩揚起胖乎乎的,稚嫩可愛的麵孔,笑著,奶聲奶氣的道:“爹爹,是爹爹。”

那少婦大約有二十七八歲的樣子,平民服飾,梳著當時少婦中很流行的蘇州發髻,臉上薄施脂粉,穿著一件藕荷色的汴綢褂子,四周帶著鑲邊,一條素色帶花的長裙,已經半舊了。她相貌端正,明眸皓齒,彎彎的眉毛又細又長,雖然算不得很有姿色,但在年輕婦女中也算很好看的了。

小胡同裡行人不多,偶爾有人從對麵走來。按著那個時代的規矩,女人是不能拋頭露麵的。她會在胡同岔路裡躲一躲。如果實在躲不開,就像當時出門的少婦一般,低下頭,目不斜視。

她的婆家姓張,丈夫是一名秀才,是住在開封的河南名士張民表的遠房侄兒,名字叫張成仁。她也有自己的名字,叫香蘭,但在古代,女子的名字是不讓彆人知道的,隻有娘家父母和家族長輩才能呼喚她的小名。在婆家,按著河南的習俗,長輩稱她為李姑娘,晚輩稱她為大嫂或大嬸,也有鄰居稱她為秀才娘子。但在開封中,秀才的身份不算什麼,所以這麼稱呼的人很少。

她推開大門,驚醒了正在地上沉睡的大黃狗,剛要狂吠,聞到了主人的氣味,抬頭一望,見是女主人回來,立刻跳起來去迎接她,搖著尾巴,十分親昵。

香蘭回頭把門掩上,小男孩用手輕輕撫摸大黃狗的頭頂,那大黃狗受到愛撫,登時向這小男孩搖晃尾巴,向他親昵起來。

香蘭留下小男孩和大黃狗在院子裡玩耍,自己走到學屋前。學屋的窗子打開著,可以清楚的看到十幾個孩子的後背,還有正對窗子的張成仁,眯著眼睛,搖頭晃腦的念著八股文。

香蘭有話想要對丈夫說,但她不願意走到門口,讓自己的全身被學生看見。儘管這是蒙學,但內中還是有一兩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為了回避學生們調皮的眼光,她默默的站在窗外,聽他丈夫讀書,並從一個窗紙洞裡張望他丈夫讀書時那種專心致誌的模樣。望了一會兒,她覺得心裡有點不是滋味。自從丈夫中了秀才之後,三次鄉試都沒考中舉人。她知道丈夫的誌願,最大的願望就是中舉。在這個時代,一位沒有背景的平民百姓,科舉幾乎是唯一的出路。雖然開封城換天了,但丈夫依然努力,他常常掛在口頭的一句話,“官軍會回來的,科舉也會舉行的,不能耽誤功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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