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王爺。”太監頭目知道福王平時厭惡聽到有關起義軍的事情,周圍的人也不敢提起,所以對城外的形勢不太了解,“闖賊李自成近來聲勢很大,據剛才呂維祺說,可能昨天已經攻克了宜陽,距離咱們不足百裡了!”
“唉!這些流賊天天鬨事,這十多年,你說哪天沒有流賊?你不去理睬他們,他們自然就走了。”
福王由於太胖,行動不方便,瞌睡很多,頭腦發昏,四肢無力,經常要躺著才行。還得要幾名宮女不停的給他捶腿、揉手臂才能舒服點。現在逼著他穿戴整齊,離開躺椅,到正殿中坐得端端正正,聽人講話,特彆不舒服,心中十分抵觸。
太監頭目躬身道:“王爺,呂維祺說,這次叫李闖王的流賊與眾不同,聲勢比往年都大,很有可能洛陽要守不住的!”
聽了這話,福王才感到事情有些嚴重了,但他還是不願意起身,有片刻功夫,他很想命世子朱由崧替他接見。但他能隱約聽到東宮傳來唱戲的聲音,還有女子尖聲笑著。世子沉溺酒色,最近剛從蘇州買來一班女戲子,每日荒淫度日,十分不堪。他歎了口氣,世子平日說話和接人待物,很沒體統,他不想在老臣麵前大失麵子,便不情願的道:“讓呂維祺稍等片刻,孤這就換衣衫去見他。”
他在幾名宮女的幫助下,艱難的站立起來,換好了衣冠,然後由兩名太監攙扶,到了正殿,在王位上坐下,兩旁站了許多太監,呂維祺被帶入殿中,行了跪拜禮,福王賜座、賜茶,然後問:“先生來見寡人到底有何緊急事情?”
呂維祺連忙道:“現在以李自成為首的一批闖賊,已經攻破了宜陽,正在向洛陽揮師進軍。現在洛陽軍心、民心都不穩,民怨沸騰,兵無守誌,多思從賊,官紳束手無策,坐待以斃。倘若洛陽一破,王爺的家人財產都在洛陽城中,何以保全?如何守城守家,形勢危急,還望陛下早作決斷。”
福王大吃一驚,喘著氣問:“這群流賊有這麼大的膽子?洛陽是藩王封國重地,流賊敢來破城?”
呂維祺道:“王爺不知,這夥流賊不同彆處的流賊,膽大包天,恣意妄為,崇禎八年,攻破鳳陽,火燒皇陵的就是他們。而且不久前,有確切消息,他們攻破了南陽,活捉了唐王,並且殺了他祭旗,唐王也是藩王,同王爺一樣,他們敢殺唐王,未必不敢威脅洛陽!”
福王喃喃道:“可孤是皇帝的親叔叔,天下知名,流賊也敢冒犯孤?”
呂維祺道:“恕臣直言,聽說流賊向百姓聲言,要攻破洛陽,活捉福王殿下呢!”
福王嚇的臉都白了,他隻要想想刀子割在他身上肥肉的樣子,就心膽俱寒。
連忙道:“先生有什麼好主意?”
呂維祺道:“王府金錢無數,糧食堆積如山,今日學生沒有善策,隻希望陛下能以社稷為重,散出金錢養兵,散出糧食養民。軍心固,民情安,洛陽城就能堅守,殿下的社稷才能穩如泰山。否則,後果不堪設想,隻怕王爺的萬貫家財也保不住。”
福王恍然大悟,原來呂維祺是代表滿城官紳來向他要錢的。一想到要出錢,他的就好像心肝被人摘去了一般,痛苦不堪,這一點與他的父親萬曆同出一轍。父子二人都長了一副守財奴的心腸。
他厭煩的看了呂維祺一眼,冷笑道:“洛陽失守,不是孤的責任,是你們這些守土大臣的職責。流賊攻破洛陽,你們這些大小官員都活不成,即便逃走,也是按著國法要被殺頭。我隻是藩王,沒有守城責任,流寇攻破城池,打不了本王死社稷而已。你們這些大小官平時不儘心守城,事到臨頭隻知道勒掯本王。哼,你們為什麼不出錢出糧給這些士兵百姓?”
呂維祺連忙拱手道:“學生願意拿出家產救濟百姓,隻是現在洛陽饑民甚多,守城士兵也有上萬人,洛陽文武大臣就是傾家蕩產也湊不出這麼多糧食銀錢來,所以才公推學生進宮,向陛下陳說利害,懇請陛下拿出一部分庫府中的糧食銀錢,保衛洛陽,也是保衛王爺自己的家當。陛下如果還是如往年那般,一文錢也不出,到時候洛陽城破,也都是進了流賊的口袋,而且王爺有何麵目去見二祖列宗於地下?”
朱常洵忿然作色,道:“你在威脅孤麼?你入宮威逼孤,讓孤出錢出糧,其實就是給那些洛陽大小官守城不利開脫罪責。他們失守城池,失陷藩王,大明國法自然不會饒過他們。”
呂維祺歎道:“王爺,現在洛陽危在旦夕,大家都是在同一條船上,同舟共濟,一同度過難關,才是上策,希望王爺以大局為重,稍稍出些錢糧吧!”說到這裡呂維祺已經近乎哀求了!
福王卻連連搖頭道:“不是我不舍得錢糧,隻是這兩年水旱不斷,盜賊多如牛毛,本藩的收入大大減少,而宮中的開銷依然如舊,我現在也是入不敷出,所以還請先生諒解,本藩實在幫不上你們了!”說完,福王站起身讓兩名太監攙扶,喘著氣往後宮去了。
呂維祺絕望的連聲叫著“福王!”卻也沒見福王回頭看他一眼。
“洛陽完了!”呂維祺跺著腳,老淚縱橫。
當晚,宜陽失守的消息傳入城中,同時傳入的還有鞏縣和偃師兩個縣城一並失守了,現在洛陽城已經是孤城一座,就像大海中的一艘小舢板,隨後都有被浪濤吞沒的危險。
在這些消息傳來的時候,福王卻在他宮殿的庫府前流連,他讓太監把庫府的門依次打開,讓他看,隻見銀錢堆成了小山,真像外界所傳那樣,穿錢的繩子都爛掉了,彆的庫府則是各種珍奇異寶。他抓起一把銅錢,放在鼻子下邊,輕輕的嗅著,這股銅鏽的味道,讓他特彆舒適。他和他父親一樣,都是天生的守財奴,對金錢有種特彆的渴望,越多越好。
隻聽他自言自語道:“這些錢是父皇辛辛苦苦從全國弄到手,又賜給本王的,還有一些是本王三十年來苦心經營得來的,我一個錢也不給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