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原來也是奉韓林兒為主,後來自稱為吳王,這個吳王就是他稱帝前的正式名號。當時群雄並起,或稱王,或稱帝,或先稱王,再稱帝,總之莫不是假借名義,號召天下。屬下以為,現在時機已經成熟,闖王應該有個正式名號,即便不立即稱帝,也要稱王,定下國號,以示‘奉天承運’之意。”
聽了這番話,李自成心中一陣熱切,這麼快就要稱王稱帝了麼!自己一點心裡準備也沒有,諸將和麾下戰士聽到這個消息會怎樣?當然是不會反對,且十分高興。李自成了解自己屬下的將士,知道他們的脾性。但範青呢?一想到這個男人,李自成就覺得有點頭痛。範青總能提出不同意見,自己根本摸不透他的心思,他會不會出言反對?
李自成想了想道:“稱王稱帝是一件大事,不可草率,要與眾將商議一番才行。”說完又轉向宋獻策問:“先生精通望氣之術,以為如何?”
宋獻策道:“待屬下施展法術。”他先閉上雙眼,一隻手戟指豎立在胸前,口中念念有詞,慢慢的臉上肌肉抖動,連胡須都跟著顫抖起來,霍的睜開眼睛,望向李自成,隻看片刻,忽然站起來,猛地跪在地上,連連叩頭,道:“屬下見闖王身後紫氣蒸騰,一隻巨龍幻影在紫氣中漂浮,巨龍眼中放光,屬下不敢直視,還請闖王見諒。”
李自成大喜,他看看四周身後,好像沒什麼異常,但宋獻策說的信誓旦旦,顯然不是撒謊,難道自己真是承天之命,真龍天子,否則怎會有此異相。
“好,仙師請起。”李自成連“先生”也免了,直接稱宋獻策為“仙師”了。他心中默想,看來自己真的已經可以稱帝了!
這一日,範青在洛陽南門放賑,救濟百姓,忽然見幾個讀書人打扮的年輕人,背著包袱行囊從城裡走出來,其中一個人還哭著抹眼淚。
三人邊走邊說,一人道:“呂先生是咱們中州士林的領袖,他去世之後,咱們中州再沒大儒了!”
哭泣那名青年道:“李闖王言而無信,開始說善待讀書人,但卻把師尊給殺害了,這叫善待讀書人嗎?”
旁邊兩名青年怕被義軍士兵聽到,緊張的四麵看看,見隻有書生打扮的範青。他們不認識範青,以為是普通百姓,便低聲對那名青年道:“兄台說話小聲些,他們殺了師尊,萬一凶性大發,也可能把咱們這些弟子一股腦的殺了,以後誰還能繼承師尊遺誌,光大書院呢!”
另一人歎道:“本來聽他們宣傳,覺得是王師到了,結果卻終究是一群流寇。‘天下有道則現,無道則隱’既然不重用咱們,咱們就到山中隱居罷了!”
這三名讀書人,緩緩走遠了,範青心中一動,“呂先生是誰?難道是呂維祺?可李自成答應過自己,暫時不殺呂維祺的。”
他立刻騎上馬,向城裡奔去,到了福王宮的午門前,隻見華表上又掛上了一個腦袋,是留著三綹長須的老者,仔細一看正是呂維祺。範青十分惱火,李自成和自己明明說好的,不殺呂維祺,以便號召天下士子和讀書人,怎麼忽然變卦了,且都不跟自己說。
範青掉轉馬頭,馳出洛陽城,直奔周公廟的闖王駐地。到了李自成的營帳,隻見李自成、牛金星、宋獻策,劉宗敏、高一功、田見秀幾人都在。
範青拱拱手,叫了一聲:“闖王!”
李自成正在看地圖,抬頭道:“軍師來了,請坐。”立刻有親兵搬來椅子請範青坐下。
李自成問道:“軍師急匆匆的來見我,有什麼重要事情麼?”
範青問道:“李哥,我見呂維祺的腦袋被掛在華表上了,你不是說暫不殺呂維祺麼?”
李自成微微搖頭,“我說‘暫不’,不是不殺,今日我們幾人商量許久,覺得這個人還是應該殺掉,所以我才發布命令!”
範青眉頭微微一皺,李自成商議事情,從來離不開自己的,怎麼這次沒叫上自己呢?他和誰商議?範青目光掃過,隻見牛金星和宋獻策都捋著胡須,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範青心中一動,這二人對李自成說了什麼?李自成為什麼忽然間這麼信任他們倆人?
範青微微歎息,“呂維祺在海內頗有名望,這樣就殺了,隻怕要令天下士子寒心。”
劉宗敏站起來,用巨掌在範青肩膀輕輕一拍,“這樣的惡人,殺了也就殺了,軍師還有什麼可惜的。你知道關押他的這些日子,我去問過他兩次,可他還跟我擺架子,說了一大堆忠君的話,又吟詩又題字的,死不投降,這不就是死硬分子麼!俗話說,冤有頭,債有主。砍樹要揀大的砍。呂維祺是洛陽城中最大的鄉宦,是所有土豪劣紳的總靠山,不殺他殺誰?”
範青微微歎息,這些大老粗怎麼跟他們解釋呢!呂維祺當然是土豪劣紳,但也是士林領袖,有巨大的聲譽和影響力,這樣的人怎能按著打土豪劣紳的角度去看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