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將肅然站立,連田見秀這樣的老將也一樣肅立,眾人眼光集中在他的臉上,等待發令……
傅宗龍在剛剛被圍困在火燒店的時候,趁著義軍的包圍還不嚴密,他派出自己忠實的家奴盧三,帶著兩名騎兵衝出,給賀人龍和李國奇送去一份手書,要他們火速還兵來救。但他也不確定盧三是否能衝出去,還是在半路上就被截殺。
兩天之後黎明,天剛蒙蒙亮,一陣炮聲將傅宗龍驚醒,他焦急的問左右人,“是賊兵來攻麼?”
左右回答說:“不是,大人,是賊兵向我們打炮,並沒有進攻。”
“怎麼呐喊聲這麼凶?”傅宗龍問。
“隻是賊兵佯攻,不是真的攻打。大人實在太辛苦了,請再睡一陣吧!這壕溝裡挖的很深,上麵蓋著木板,木板上麵還有土,不管怎麼打炮,萬無一失,請大人安心再睡一陣兒。”
傅宗龍又入睡,自從被圍困之後,由於義軍不斷打炮,寨中僅有的房屋都被打毀,起初,還有些官軍住在屋子裡,後來因為房屋被毀,也死傷了一些人,所以大家乾脆離開房屋,在寨牆邊上挖了許多地洞和壕溝,睡在裡麵。傅宗龍起初不肯搬來睡,經不起將士們的一再勸說,終於也從他的軍帳中移出,來到壕溝。有時,義軍的炮彈很準,能準確的落到壕溝當中,仍然能造成官軍的死傷。於是官軍又把寨子裡的門板、木板,凡是能找來做鋪墊的,全部鋪在壕溝上,再在木板上鋪上一層土。
此後幾天,傅宗龍就在壕溝裡睡眠,在壕溝裡辦公,在壕溝裡策劃軍事。過去他曾多次帶兵打仗,但像現在這樣狼狽、這樣辛苦絕望,還是第一次。
有時,他剛剛睡去,就夢見賀人龍、李國奇兩支人馬殺了回來,在東北角同義軍作戰,殺聲震天,顯然兩人都增加了生力軍,且作戰勇猛,來勢很猛。敵軍正招架不住,忽然南麵又來了一支人馬,勢頭十分猛烈的衝入義軍,把義軍隊伍殺得人仰馬翻。傅宗龍隔著寨牆望過去,隻見旗幟上寫著一個大大的“左”字,正是左良玉的旗幟。傅宗龍大為興奮,哽咽道:“蒼天有眼啊!兩支人馬終於來了!隻要這次把流賊殺敗,河南局勢就大有轉機了。”話音剛落,果然看到東北和南邊的兩支人馬不斷前進,義軍紛紛潰散。有的官軍追殺義軍戰士,一直衝到寨牆前麵。寨牆上的官軍和寨外的官軍都一起歡呼擺手。
傅宗龍意氣風發的跨上馬背,喝道:“剿滅流賊,就在今日。”於是帶領他的親兵親將一起衝出寨子,追殺逃敵。這時,前麵的一名敵將,一麵奔逃,一麵回頭放箭。他馬上吩咐幾位偏將:“趕快追上那名賊將,斬殺者官升兩級,活捉者官升三級!”他的幾員偏將都率領人馬追那個敵將,他自己也跟著向前追。正追趕當中,忽然馬失前蹄,將他從馬鞍上跌了下來。他剛剛翻身從地上起來,看見大股敵人返回,幾個人用槍刺他,他的屬下都在附近,卻沒人敢過來救他。他不禁大叫一聲:“快來救我!”忽然驚醒,出了一身冷汗。
幾名親兵和仆人聽見叫喊,奔到他的身邊,說:“大人莫怕!賊兵在外麵虛張聲勢,沒有進來。”
這時,天色已經亮了,傅宗龍突然發現盧三也夾在仆人和親兵中間,衣衫破爛,十分憔悴,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傅宗龍驚疑的望著他,問:“你是盧三?”
盧三噗嗵跪下,說:“奴才是盧三,老爺。”
傅宗龍問:“你回來了?”
“奴才剛才回來,因見老爺未醒,不敢驚動。”
傅宗龍仿佛還沒從睡夢中醒來,又癡癡的問了一句,“你沒有死?”
“奴才活著回來了,老爺!”
“你見到賀、李二帥沒有?”
“賀、李二帥那一天先奔到項城,沒有多停留,又奔到了沈丘。奴才一直追到沈丘,才見到他們,遞上老爺的手書。他們兩鎮人馬已經剩下不多,加起來都不到一萬人,而且都變成了驚弓之鳥。他們看完老爺的手書,都說要先整頓人馬,才能回救老爺。雖然這麼說,但他們麵帶難色,依奴才看隻是推托之詞。奴才在沈丘住了兩天,不得要領,後來連見他們都見不到了。他們手下人對我說,‘你就住在這裡吧!彆回火燒店了。現在根本無兵可救火燒店,火燒店也守不了多久,楊大人已經逃走,隻剩下傅大人孤軍奮戰,看來也是這幾天的事了。’奴才想,賀帥是大人的親將,不管怎樣也得再見他一次,當麵懇求他。後來好不容易見到賀帥,他說‘所剩兵馬不多,而且全無鬥誌,如果回去救人,也不過白白葬送自己。想起大人對自己的恩德,不能回報,十分慚愧。’說完就走了。奴才沒想到大人平日對賀帥如此之好,可賀帥卻這樣害怕流賊,眼看火燒店就要被攻破,卻坐視不救,全無心肝!奴才大哭一場,離開沈丘。由於外麵包圍很嚴,直到今天夜裡,才回到寨內,向老爺稟報。”
傅宗龍又問起楊文嶽和虎大威的消息,盧三說:“虎大威,逃得更遠,已經離開沈丘,不知哪裡去了。楊文嶽被義軍騎兵擊潰,他隻帶著幾十人回到沈丘,看到奴才,隻能不停掩麵流淚,說對不住大人。”
傅宗龍歎道:“楊大人能逃生其實我心裡很欣慰的,這裡已經很難支持了,他留在這裡也是死路一條。其實,你也不用回來,何必和我死在一起。”
盧三泣道:“我是傅家的奴才,老爺對我有再生之恩,我死也要死在老爺跟前,不管多麼艱難危險,我都要回到老爺身邊。”
傅宗龍十分感動,流下眼淚,輕輕拍著盧三的肩膀道:“你是個忠心的人,下去好生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