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開封城厚重的城牆,高聳的城樓,他能想象出來從明天起,就在他看到的這麵城牆上下,無數人馬開始血戰,炮聲震天,硝煙蓋地,他的將士在炮聲與喊殺聲中,一批一批的在城牆下和城壕邊倒了下去,一批一批的越過自己兄弟的屍體和鮮血衝上前去,而且隻要他不揮動藍旗,就沒有親兵敢敲響鑼聲,攻城也不會停止,不管死傷有多麼慘烈,無數的士兵依然奮不顧身的向前衝鋒。鮮血、屍體,慘叫聲刺破耳膜,無數的滿身血汙的傷者被從前方抬下來,大多數人都沒法醫治,最後隻能淒慘的死去。
那時,他將立馬城壕邊,雖然看到這麼多戰友死去,他的心中非常難過。但他必須麵無表情,隻要有一點同情、哀傷、難過等軟弱的情緒,就會影響軍心。他必須裝作熟視無睹,胸有成竹的樣子,看著一批批的戰士在城牆下死去,想到這裡,範青的心有些緊縮。
周圍的人沒人知道範青的複雜心情,他們都是年輕將領,還從來沒有過獨當一麵的經曆,這次老將集體稱病,給他們一個嶄露頭角的機會,這讓他們非常興奮,很想表現自己,不停的想象自己帶著千軍萬馬,衝向城池,攻破城牆,衝入城內的樣子。他們這種狀態讓範青有些擔心,將領太年輕的後果就是,沒經過戰爭洗禮,心理波動太大,上一刻勇氣十足,也許下一刻受到挫折之後,就會消極懊喪,不知所措。
範青帶著眾人到了一座小丘之上,這地方十分適合做炮兵陣地,張鼐一上來,就在四麵查看,打算把炮兵陣地設在這裡。
範青立馬沙丘,注目城頭,隻見城頭上有許多大炮和火銑露出城垛,還有不同顏色的大小旗幟在城頭飄揚。守城的軍民從一個個城垛缺口處,露出頭來,觀察他們的動靜,還有人向沙丘的方向指指點點。看來守城的軍民很多,大炮也不少,從旗幟可以看出來,他們的部伍整齊,訓練有素,絕非臨時拚湊的烏合之眾,這是一場民心不在己方的戰鬥。
範青勒馬下了山丘,繼續繞著城走,一麵走,一麵看,一麵用馬鞭向著城牆指指點點,主要是觀察地勢,同李岩和傅宗龍商議什麼地方最適合掘洞,什麼地方最適合安放大炮。張鼐、丁國寶、金生叔侄都認真的聽著他們的計議,把這些話牢牢記在心中。
這時,城頭上也出現了一些騎馬的人,後麵還有許多步行的兵丁,這些人在城牆上,從北門城樓向東而行,很可能是接到報告,城外有人觀察地勢,才蹬上城牆的。開封的城牆特彆厚,和京師的城牆一樣厚度,城牆之上,不但能跑馬,連馬車都能驅馳。城頭上的人不停的向範青的位置指指點點。範青也在觀察城牆上的人。
隻見騎馬走在前麵的是一條大漢,雖然看不清麵孔,但從他的衣服,頭盔,可以看出來他是一個主要的將領,他騎著一匹棗紅色的大馬,在下午的陽光中毛色閃著光芒,顯得特彆威武。
範青心中一動,道:“這人是誰?”
一名在城中當過細作的士兵騎馬向城牆方向走了一裡多,看清楚之後又回來報告,“這個騎棗紅色大馬的大漢就是總兵陳永福,他今日故意騎馬巡城,以顯示威風。”
範青微微點頭,這人不是泛泛之輩,是很厲害,既有謀略、又武藝高強的統帥,第一次開封之戰,他大膽偷襲闖營,曾與李自成對射三箭,結果射中了李自成的麵頰。雖然有僥幸的成分,但能和李自成比試箭法,可見他本事之強,闖營中應該再沒這樣的人物了。周圍諸將聽說他就是用毒箭射傷李自成的官軍將領,無不麵露怒色,喃喃咒罵。
範青卻隻是微微冷笑,他並不憎恨陳永福,畢竟是各為其主,既然是敵對雙方,那麼什麼樣的手段都可以使,毒箭也不奇怪。而且他還暗自感謝陳永福呢,不是李自成昏迷,隻怕闖營在河南大失民心,距離範青實現理想越來越遠了。
範青說:“陳永福蹬上北城,看來他已經猜出來,我們可能要從北城進攻了!”
李岩道:“是啊!北城比其他三麵城牆稍矮些,護城壕的水也淺,他久經陣戰,定然知道咱們會利用這些弱點。”
傅宗龍道:“既然他這麼重視北城牆,一定會從南麵調兵過來。南城兵力變少,如果北城攻城不利,咱們也可以從南城進攻,出他們意料之外。”
李岩搖搖頭道:“我在開封的時候,比較了解陳永福,此人頗有閱曆,用兵持重,講究一個‘穩’字,他不會在南城露出多少漏洞。況且現在開封兵民眾多,並不會使南城力量單薄。”
範青卻道:“這計策可以一試,咱們人多炮多,從哪攻城都是一樣,咱們重點攻打北城,定會把他們的人馬都吸引過來。如果北城攻打不利,咱們突然攻擊南城,定會有出其不意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