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府城內的熱鬨繁華,形成了鮮明對比。
一個男孩,跪在地上,插著草標。
身後躺著兩具屍體,一大一小。
李鬱停住了腳步。
打量著這個瘦的在風中晃悠的男孩,心裡有些同情。
“爺,買了我吧。給點錢讓我爹,我妹入土就行。”
李鬱點點頭,掏出一錠銀子。
扔給旁邊擺攤的茶水攤主:
“買兩卷草席,兩丈白布,找個地方入土葬了。”
“您放心,絕不敢馬虎,舉頭三尺有神明。”
李鬱看著這個油滑的家夥,笑了一下:
“有沒有神明,我不知道。不過你要是隨便找個地方把人扔了,我會知道。”
林淮生抽出馬鞍邊的長劍,耍了個劍花。
茶水攤主立馬嚇的臉色發白,連忙舉手賭咒:
“我對天發誓,對祖先發誓。”
見效果達到了,李鬱又扔出一串銅錢。
吩咐這攤主,弄點吃的給這男孩。
男孩哆嗦著,先是磕了三個響頭。
然後才艱難的挪著,顫抖著開始進食。
溫熱的茶水,還有一塊燒餅泡在碗裡。
攤主表功一般的解釋道:
“這位爺,人餓久了不能吃硬的,一吃胃就爆了,這樣泡了吃才軟和。”
李鬱點點頭,知道這人說的是實情。
……
一大碗茶水泡燒餅下肚,男孩明顯恢複了一些體力。
“恩人,我跟你走,俺什麼活兒都會乾。“
“你叫什麼?”
“虎子。”
“大名呢?”
“沒大名,俺爹姓錢。”
“以後,你就叫李大虎吧,跟我姓。”
“好,聽恩人的。”
男孩又是磕了兩個頭,才起來了。
跟著馬後麵搖搖晃晃的走。
李鬱剛走出去幾步,被更多的人攔住了。
“好心的爺,買下俺的孩子吧,就當是買個小貓小狗。”
“爺,女的要不要?”
一大群貌似骷髏的流民,趴著或挪著,用儘最後力氣。
目的是給自己的孩子尋條生路。
做富人家的奴才,也比餓死強。
蘇州府最近城門戒備森嚴,200米內流民一概驅趕。
所以,隻要不出府城。
依舊是人間天堂。
範京瞧著李鬱,麵露難色。
不過,李鬱卻產生了一些其他想法。
他掏出了幾錠銀子,示意不遠處看熱鬨的小販過來。
“爺,您有什麼吩咐。”
“我看你車上運的是稻穀?”
“是是,一車陳年稻穀,送給城裡的酒坊釀酒的。”
“我都買了,多少錢?”
“2兩吧。”
狡猾的小販子顯然把價格開高了一些,按照正常市場價,1兩5頂天了。
不過李鬱懶得還價,直接扔給他2兩。
告訴他:
“你去弄一些袋子來,一個男孩換8斤,一個女孩換4斤。
人口買賣,就這樣展開了。
放在和平年代,這是口誅筆伐的重罪。
此時此刻,卻是積德行善的大好事!
半個時辰,李鬱收了23個孩子。
舍出去了小200斤稻穀。
……
小販眉開眼笑,今天這趟是賺了。
他看著行進速度緩慢的李氏隊伍,小聲說了一句:
“這人真傻,買這麼些半大孩子回去能乾啥?起碼白吃5年飯。”
茶水攤主也附和道:
“這年頭,白送孩子都沒人要。要是大姑娘還成,能賣進窯子裡。”
不過,腹誹歸腹誹。
他還是老老實實的借了一輛板車。
捏著鼻子把一大一小兩具屍體拉上車。
裹上白布,草席,拉到遠處的亂葬崗去了。
在一棵大樹下,挖了個淺坑,把人埋了進去。
想了想,又找了塊破木板,豎了起來。
“黃泉路上慢慢走。下輩子投胎選個好地方,不投胎京城,也要投在咱蘇州。”
茶水攤主撣撣灰塵,歎息了一聲,走了。
若不是李鬱那番威脅的話,他才不會這麼老實。
肯定找個地方扔了。
作為一個典型的市井狡詐之徒,他有自己的生存智慧。
老百姓可以坑,家境殷實的也能坑。
但是這種有錢還橫的年輕人,你不能坑。
因為,他真敢弄死你!
回去的路途,李鬱花了2個時辰。
這些剛買的孩子,體力實在是虛弱到了極點。
沒有十天半個月的休養,都恢複不了。
到了堡外,眾人震驚。
出門一趟,撿了這麼多孩子?
“咱老爺是善人。”
“哎,這些孩子命好。”
一群正在乾活的流民,感慨道。
李鬱指著這些孩子,大聲喊道:
“你們都站好了。”
“從今以後,都是我李家堡的人。”
“我叫李鬱,以後就是你們的老爺。”
……
洗刷,換衣服,剃頭,吃飯。
這些一步都不能省。
“老爺,這些人頭發裡都是虱子。怕是洗不乾淨。”一個婦人舉著剪刀,來請示。
“那就剃光頭。”
“是,老爺。”
於是,李家堡多了23個光頭孩子,不分男女。
頭三天,隻許喝鹹菜粥。
三天後,逐步可以吃正常食物。
暫時歸屬楊雲嬌麾下的勞工隊,先看看脾性。
其餘人都說是李鬱發善心。
隻有楊雲嬌,猜到了李鬱的一些心思。
孩子是一張白紙,耐心培養幾年後,忠誠度很高。
而成人,世界觀早就形成了,心思複雜。
自家老爺,做的事都有點出格。
萬一被有心人說出去,怕是會惹麻煩。
楊雲嬌覺得,有機會要認真提醒一下。
因為,她的老爹當年就是行事不密,被人告發了。
收養孤兒這種事,鹽商圈子裡不是秘密。
隻不過,是養大後挑出色的做護院、或者歌姬而已。
……
最近,蚊子似乎是少了。
堡內的人都說是撒鹽的緣故,站在觀景樓上放眼望去,周圍的綠色少了。
李鬱用惡霸的手段,將周邊的地盤急速擴大了一圈。
所付出的銀子,不過是正常市價。
若是正常買地,這些人不可能賣給自己。
範京有些猜到了他的心思,悄悄詢問道:
“軍師,是不是故意自汙?”
“對。”
“現在應該沒事了吧?”
“馬忠義此人陰險,日後行事要特彆小心。”
範京點點頭,他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說道:
“以後的物資采買,我舍近求遠,從湖州府買。”
“嗯,尤其是戰略物資。”
李家堡對於鋼,鐵,銅,皮革,硝石,硫磺,磚石,石料,木材,采購量都很大。
如果有心人細算一下,就會發現不對勁。
所以,分散采買,異地采買,才能避免麻煩。
這種時候,李鬱就想起了福成。
前段時間,自己去了一份書信,不知道他有沒有回信。
這個時代,車馬很慢。
遠距離通信,很鬱悶。
廣東是個好地方,工商業發達。
屬於沿海地區中,皇權影響最微弱的一地。
李鬱考慮,以後儘量從廣東采買。
結識一些當地的豪商,最好再搭上洋商的關係。
有福成的關係在,此事可行。
一艘海船,就能采買上千噸幾百噸的物資。
抵得上現在零星采買無數趟。
……
火藥作坊。
周圍豎起了籬笆,嚴禁任何人靠近。
等其他的房子蓋起來,李鬱還會把這裡搬個家。
天天路過火藥桶,心裡總是毛毛的。
打開門,十幾個婦人正在忙碌著。
如果忽略顏色,倒是有點像在製作麵點。
每一個人,都有單獨的一張桌子操作。
而且,嚴禁跑動,打鬨。
五叔坐在一張椅子上,靜靜的看著天空發呆。
他這種表現,像極了衰老到極致的老人。
“五叔,跟我去堡外看看鹽堿地?”
“哎,好。”
五叔這才回過神來,慢悠悠的披著一件衣服,拄著拐杖。
李鬱覺得這樣走路太慢了,乾脆讓人趕來了一輛驢車。
稻田裡的水,早已放乾。
水稻都倒伏在了地上,和泥土混在一起。
土壤表麵開始板結,出現鹽花,初見成效。
“您看成嗎?”
“還需要時間,鹽堿地一旦形成,除非人力介入,否則隻會越來越嚴重。”
這上百畝鹽堿地,已經成了李鬱惡霸的最好佐證。
大善人的名頭,正在飛速的遠去。
這讓李鬱有些傷感。,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