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日拱一卒,試探底線(2 / 2)

大清話事人 憂鬱笑笑生 20247 字 7個月前

正式在胥江碼頭,建起了互助協會。

杜仁撥給了他兩間屋子,算是暫借。

掛上了牌子,作為活動據點。

……

入會,不是免費的。

有兩個條件,一是需要介紹人。

二是每個月需要繳納1文錢。

這是李鬱的意思,王六不敢違背。

雖然他心裡有些嘀咕,

不理解為啥非要設置這1文錢的門檻。

杜仁也不解,私下問過李鬱。

得到的解答是:

“1文錢,本質上是一種心理暗示,一種自我認同。免費的東西,沒人珍惜。花了錢,就不一樣了。”

“每月收取的會費,就作為日常福利,冬天發薑湯,夏天發酸梅湯。”

第一個月,

就吸收了400名苦力,正式錄名,登記造冊。

很快,就有了用武之地。

苦力劃著小舢板測量河水深度時,遭遇了事故。

一艘商船可能是走神了,徑直撞了上來。

舢板翻了,

人掉進大運河,沒了。

冬天的河水冰冷刺骨,會水的人也撐不了多久。

碼頭工人互助協會,

聞訊趕來,駕船截住了這艘商船。

……

船老大,態度蠻橫,指著眾人罵道:

“一幫窮鬼,就不怕砸了自己的飯碗?我們可是天順商號的。”

天順商號,

是江南地區的大商家,每年幾十條船停靠碼頭。

對於纖夫,苦力來說,是個不錯的雇主。

得罪不起。

然而,

王六絲毫不懼:

“沒有協會點頭,以後天順號的商船,蘇州府沒人敢卸貨。”

船老大被鎮住了,

又換了一種口吻,討價還價,

最終,以40兩的賠償金額成交。

這個數字,

對於往往自認倒黴,死了白死的苦力們來說,已經是一種奢望了。

王六帶著人,

把現銀送到家眷手裡時,甚至嚎啕大哭的靈堂,瞬間安靜了好一會。

負責主持白事的大先生瞅著要破功,

趕緊抓起一把紙錢,扔向空中,

又嚎了一聲:

“一路走好,家裡的事安心吧。”

這才驚醒了眾人,喪事繼續進行了下去。

破爛的茅屋,凹凸不平的泥地,臟臭不可聞的周邊環境,

唉,大清。

披麻戴孝的家眷,哭聲依舊震天,

可是明眼人都看的出來,悲傷減輕了很多。

甚至連缺了半嘴牙的老娘,

都坐直了許多,不再是趴在地上。

王六看在眼裡,疼在心裡。

他很清楚,這才是真正的人世間。

……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

一個普通人的死亡,對於世界來說微不足道。

還在吃豆腐席,旁人可能就笑著劃拳了。

悲傷的隻有直係家人,

而對於窮苦人家,這種悲傷一半是來自親情,一半是因為喪失經濟支柱後的惶恐。

即使是悲傷,也是短暫的。

因為要謀生,手不能停。

畢竟,活人還得過日子。

正如屠格涅夫的《白菜湯》,老婦人失去了兒子,卻依舊把菜湯喝光了,

因為湯裡有鹽。

離開時,

還有個人嘀咕著,要是老子哪天乾活死了,能賠個40兩,也不錯啊。

旁人附和著,

我也覺得行,有40兩,一家老小能過了。

……

王六歎息,卻不知乃是在李鬱的預料當中。

他暗中籌建碼頭工人互助協會,就是為了教育苦力,

讓所有人嘗到,

團結的甜頭,敢與抗爭的甜頭。

這次事故,算是情理之外,意料當中。

這個時代,底層苦力的死傷率是非常高的。

沒有機械,沒有安全意識,沒有醫療後盾,沒有憐憫。

舉個例子,

夏季,

在大太陽下拉車,扛大包,中暑暈倒了。

隻能拉回家躺著,不敢看大夫。

結局是幾天內死掉。

死亡,對於大清底層百姓來說,是司空見慣的。

沒有太多的畏懼,

隻有麻木。

當人的生活環境過於惡劣之時,痛苦感知就會逐漸關閉,以麻木替代。

這是造物主對人的一種保護。

若是一直清晰感知痛苦,這人大約是活不久了。

這次的賠償事件,

讓一些苦力麻木的感知,稍微活泛了一些。

很快,

又迎來了一次考驗。

乾活的苦力,也是分群體的。

淮西流民出身的苦力,和運河畔討生活的苦力,顯然就不是一個群體。

一艘杭州府商船,

停靠在了胥江碼頭,辦妥手續後,就是卸貨。

碼頭工人互助協會,遇到了競爭者。

一夥子淮西流民為主的苦力,壓價搶生意。

寒冬裡,活兒少,人多。

“3兩,我淮西幫包了,怎麼樣?”領頭的漢子,敞開褂子,吼道。

船老大一聽,

得,省下1兩銀子,喝點小酒。

於是,

卸貨,入庫的活兒就被這夥淮西的苦力承接了。

……

趙二虎,

糾集了幾十個會員,準備反擊。

但是,碼頭有碼頭的規矩。

護衛隊早就公開表態過,

想解決恩怨,可以。

但不可以在胥江園區區域內,出去隨便你們解決。

這個規矩,

是用鮮血立下來的。

外麵十幾個站籠,風乾的屍體就是警示。

淮西幫苦力,也知道規矩。

碼頭外,

兩夥子人橫眉冷對,各持棍棒。

趙二虎,指著眾人說道:

“你們過界了,留下一半銀子,今天的事就算結了。”

淮西幫,自然不可能認慫。

皖北漢子,彪悍了幾百年。

領頭的姓鄭,往地下吐了一口痰。

兩方,就準備開打。

混底層,拳頭才是王道。

不過,遠處黑壓壓的來了一大群人。

領頭的是會長,王六。

還舉著一麵旗,

胥江碼頭工人互助協會。

不知是誰寫的字,醜陋的很。

大約和作者的書法伯仲之間。

……

趙二虎回頭大聲喊道:

“協會的弟兄們,這就是咱們的力量,團結的力量。”

眾人歡呼,士氣如虹。

淮西幫認栽了,留下了2兩銀子。

走出去老遠後,還有人抱怨道:

“鄭爺,就這麼算了?臊得慌。”

“他們來了幾百號人,十個打我們一個。你告訴我,這仗怎麼打?”

漢子氣的捏緊拳頭,

瞅準了路邊一個窩棚,轟出一拳。

哢嚓,木柱斷了。

窩棚倒了,裡麵跑出來兩個人。

“哎喲,誰踏馬的這麼缺德。老子剛搭起來的茶水攤啊。”

一看,

幾十號漢子瞅著自己,眼神裡都寫滿了,

我不開心,我要滋事,我想打架。

茶水攤主一下子就轉換了思路,笑嗬嗬說道:

“諸位爺,喝茶。”

“小店實惠,5文錢,所有人儘管喝。怎麼樣?”

一場即將到來的圍毆,就這樣煙消雲散了。

……

淮西幫,

還覺得有些過意不去,畢竟一旦聊天超過10句,就算朋友了。

於是,

又幫忙把窩棚架起來了。

環境雖然簡陋,但是位置不錯。

靠著官道,商隊不時過來買碗茶水喝。

幾個騎士,突然停下腳步。

也過來買茶喝,順便要了瓢水,喂馬。

為首的正是李二狗。

如今,他也是李鬱的義子之一。

反正,他也不知道自己姓氏,對於姓李,毫無彆扭。

跟著最大的爺姓,不吃虧。

淮西漢子瞅著這幾個少年,鮮衣怒馬的威風勁,

心裡酸溜溜的,

忍不住吐槽道:

“幾個雕毛,好馬白瞎了。”

李二狗,聽見了。

立刻走過去,囂張的問道:

“你不服?”

淮西漢子們是真怒了,協會那幫人踩我們。

我們忍了。

你們幾個小屁孩,腰裡彆把破刀片,也想踩我們?

……

茶水攤的氣氛頓時緊張了起來,

一個漢子起身,摔了茶碗:

“你一個娃娃,有什麼資格騎馬?還不是家裡有幾個臭錢。”

“今天不讓我們滿意,就甭想離開。”

茶攤老板連忙撿起碎瓷片,心疼的臉皮直抽抽:

“各位爺,你們這一摔,我半個月的收入就搭進去了。”

李二狗笑了,推開掌櫃的:

“待會有人會賠。”

“躲遠點,省得濺你一身血。”

他抽出腰側的短劍,

用茶水淋洗了一遍,擦掉上麵隱隱的血跡,

囂張地指著眾人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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