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峰是個清官,不愛錢,但是他知道錢的重要性。
這世上的難事,往往都和“錢”掛鉤。
錢解決不了的事,玉皇大帝也解決不了。
……
李鬱的便宜丈人,胡師爺也在儀征。
他作為漕運總督高薪聘請的師爺,自然要對得起這份工作。
“東翁,你瘦了。”
“老胡,你可得幫我再想想辦法,這漕運再不通,我真的不敢活了。”
嗚嗚嗚,漕督居然就這麼哭了。
毫無朝廷大員的氣度,讓屬官幕僚們都覺得尷尬。
原來他有170斤,現在大約隻有100斤了,瘦的脫了相。
官袍在身上都晃蕩,非常滑稽。
胡子拉渣,眼睛血紅,人已經接近崩潰邊緣了。
胡師爺歎了一口氣:“東翁,彆急,我再去想想辦法。”
漕督看著這屋內的一大圈人,哀求道:
“諸位,都幫幫我。誰要是能幫我渡過難關,誰就是我關某人一輩子的恩人。”
他拱手,行了一圈禮。
眾官都心裡不太好受,這什麼世道嘛,把堂堂的正2品大員逼成了三孫子。
山坡上,豎著欽差大旗。
那個在風中屹立的身影,就是欽差大人。
胡師爺隻是瞥了一眼,就不再有興趣了。
錢峰真是個二愣子,他為了鼓勵民夫,天天站在那高處喝西北風。
這種自虐的行為,讓民夫們的怨氣也減輕了許多。
否則,這種高強度的徭役,再加上挖出石人的暗示,保不齊就要出亂子。
當當當,
銅鑼敲響,這是下工的信號。
民夫們扔下工具,一窩蜂跑向冒著炊煙的地方,準備吃飯。
吃飯不積極,腦子有毛病!
最近揚州城的幾位鹽商發了善心,捐輸了不少銀子,說是要讓百姓們吃上一口熱食,降低生病率。
每人一碗,熱騰騰的菜泡飯,有少許的油星子。
民夫們像護食的動物一樣,蹲著猛扒飯。
“當差的都不是
好東西,不過欽差大人是個好官。”
“是啊,就是他逼著鹽商老爺們捐的夥食銀子。”
“哎,哪個殺千刀的把這河堤扒了,造孽啊。”
“就海邊的那些灶丁扒的,說是吃不上飯了,造反了。”
“他們想造反,就去搶衙門啊,乾嘛扒這河堤呢。這鬼冷的天氣,連累咱們受苦。”
“算了,算了。”
……
“主公,漕督府胡師爺來了。”
“快快有請。”
接待老泰山,自然是要熱情隆重的。
雖不必倒履而迎,卻也要展現出春天般的溫暖。
因為,老泰山帶來了一樁好買賣,海運漕糧!
“什麼?你想推動海運漕糧進京?”
“正是。”
李鬱來回走了幾步,小聲問道:“老泰山教我?”
“哈哈哈哈,海運漕糧進京,乃是大清朝開天辟地的
前兩點,李鬱很清楚。
“您的意思是,一旦我成功組織了此次海運漕糧,那我就是大清朝的能人,江蘇的官麵都會和我產生千絲萬縷的關係。在這種情況下,想動我的代價就太大了筒戰價值。”
“對,賢婿懂我。成為大清朝肌體上的一塊瘤。不敢割,割了就會血流不止。”
李鬱琢磨了一會,提問:
“您有沒有想過,這相當於資敵?”
“老夫必須指出一點。就算今年的漕糧延誤三個月,也不會對清廷的根本產生危害。官紳、八旗、綠營一樣可以吃的飽飽的。無非是糧價暴漲,餓殍千裡,死上幾十萬人罷了。朝廷會狼狽,會手忙腳亂,會失去部分民心,但是也僅此而已。賢婿,你是聰明人,你應該懂我的意思!”
胡靈兒也來了,坐在一旁握住李鬱的手掌。
“老夫倒覺得,這會製造糧食危機的意義不大。”
“你要在最關鍵的時候,引爆這顆雷。比如說,朝廷大軍南下征討你時,你截斷漕糧,整個北方就會人心惶惶,此時你若是再派一支偏師,沿海登陸,一路破襲,讓北方海疆處處烽煙。讓朝廷疲於奔命,到處滅火,無法集中精力對付你。”
……
李鬱終於點點頭:“您說的對!不過,朝廷會批準海運嗎?”
胡師爺拿起一塊蜜餞扔進嘴裡:
“我隻管提議,攛掇東翁上書。批不批準,那是朝廷和皇上的事。批準,你就順勢而為。不批準,你也沒有損失。”
又說道:
“朝廷若是讓各州縣自己組織海運船隊,這差事風險很大,正經人躲之不及,賢婿你就不一樣了。”
見李鬱有些尷尬,他又連忙解釋道:
“老夫的意思是,板蕩識忠臣,疾風知勁草。朝廷有令,地方卻無人敢接,你站出來振臂一呼,這是何等的忠誠?”
“地方官焦頭爛額,見有傻大頭自告奮勇,傾家蕩產的承接這差事。賢婿,你猜他會怎麼著?”
李鬱嘴角抽搐,幽幽的來了一句:
“地方官會百依百順,怕我撂挑子。所以我就應該抓住機會獅子大開口,合理的不合理的要求儘管提。”
“妙哉。”
翁婿倆結束了談話,開始像正常人了,絮絮叨叨的聊些家常瑣事。
臨離開前,胡師爺感慨道:
“賢婿,老夫若是年輕20歲該多好。這輩子,能和張良、蕭何一起名列青史,那是多大的福分。”
……
坐船,一路抵達江北。
然後找上了漕督,發現他又瘦了。
聽完了海運的建議後,漕督一點都沒生氣,眼睛裡還閃現了一絲廣芒。
這讓胡師爺感慨,人一旦到了絕路,那是什麼都敢信。
就算是一條毒蛇,在他眼裡也是漂浮的救命稻草。
自己隨手甩了一塊爛木頭,總督大人眼裡,那就是一艘堅固的諾亞方舟。
“胡老哥,勞煩你寫一份奏折吧,我天天失眠,手抖得握不住筆。”
“東翁放心。”
“哎,哎,你快點啊。”
不愧是高薪打工人,一盞茶的功夫,折子就新鮮出爐了。
胡師爺一邊輕輕吹乾墨跡,一邊等待著漕督的讀後感。
“好,好,800裡加急送皇上禦覽吧。”
目送快馬離開後,眼裡無光、佝僂著背的漕督突然說道:
“胡老哥,若我能渡過此劫。以後這2品大員,我做一半,你做一半。”
“東翁客氣了。”
“不是客套,是真心的。你為了救我,把自己的女婿往火坑裡推。這份恩情,我記一輩子。”
見胡師爺表情尷尬,漕督又連忙解釋道:
“老哥你放心,若是你女婿真有流放寧古塔的那一天,我一定給你女兒再尋個有品貌、有家世、有前程的佳偶。實在不行,我小兒子才8歲,可以
先定下來。我不是那思想保守的人,年齡差距不是問題。”
胡師爺的眼睛瞪的老大,腦瓜子嗡嗡的。
漕督連忙又許諾:
“向瓜爾佳氏的祖先起誓,我若有一句食言,全家男丁菜市口,女眷秦淮河,祖先扔大海。”
“以後咱們明麵上以上下級處,私下就當是兄弟。”
兩個不再年輕的男人,相互望著。
眼睛裡噙滿淚水!
這是何等的交情啊。
……
欽差行轅內,
錢峰和海蘭察倆人密談了半個時辰,出帳後海蘭察就調來了兵。
隨即又臨時征用了揚州府衙後堂請客,按照官吏名單,挨個送上請帖。
所有人都忐忑不安,硬著頭皮來了。
就連牢頭這個級彆的胥吏,都被請來了。
錢峰的臉色平靜:
“諸位,如今朝廷遇到了難事,皇上憂心忡忡,我們做臣子的都應該為君父分憂。本欽差也不想多說什麼,諸位都表個決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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