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東北部是杭嘉湖平原,其餘是山區丘陵。
安徽就複雜了,皖北是平原,皖西皖南是險峻山嶺,沿江和沿淮區域也是平原。
眾人看著地圖,沉思不語。
李鬱開口了:
“諸位,若要根據地安全,就必須以攻代守。在清廷完成準備之前,將北、西、南三麵的戰線推進到我所說的位置。”
“這個窗口期,我預計至多一個月。”
“三場局部戰役同時進行,全部打贏。諸位,有信心否?”
眾人不敢回答,都在劇烈的盤算著兵力是否夠用。
李鬱笑了:
“太冒險了對吧?”
“是啊。隻要有一處戰場失利,咱就堵不上漏洞。而且分布在三線的兵力,來不及支援。”範京也意識到了這其中的不可確定性。
李鬱拿鉛筆點著地圖:
“實際上我推演過無數次,都下不了決心。或許,我不擅長做賭徒?”
胡靈兒笑了,這個男人做事風格難以捉摸。
時而工於心計,時而推牌梭哈。
千萬彆認定他是個謹慎的人,就不敢冒險。
他最喜歡的方式,就是在規則內鬥爭,然後突然突破規則。
走不完的套路,猜不透的人心。
“範京,你的江南防線設計圖,進展到了哪一步?”
“還不到一半。”
“劉千
去了湖北,你暫時挑起這個大粱。先把內圈防線設計圖拿出來。”
“屬下遵命。”
……
這個工作,難在需要實地考察。
清廷的輿圖,僅供參考,過於抽象,過於粗放,甚至可以說,誤差到了無法接受的程度。
李鬱評點,隻能參考地名,山河名字,其餘的一概不能信。
比磚家的話,還要不靠譜。
範京借口夫人生病,半個月內都未去衙門,以重金訪名醫的名義,在常州府西,鬆江府南遊蕩。
每到一處,先是錢尋找當地老人,然後再實地查訪,繪製地圖。
按照李鬱的要求,大約是5裡為一格。
雖然說這5裡,也隻是靠人感知,並不精確。
可有意識的科學,總比無意識的浪漫要好。
尤其是河流的寬度、深度,一定要從附近老人口中打探。
過於離譜的,還需要實地驗證。
坐船,用鐵線垂到河底。
實際上,除了範京這一路,另外漕幫也有一路人。
李鬱命令譚沐光,探查從太湖到黃浦江,從太湖到東海金山衛碼頭的內陸水係。
以千料平底船能夠通航為標準,
凡是寬度、深度不達標的河段,都標注出來。
他會儘快派人疏浚加寬,以漕運的名義。
打通海陸水運大循環,實現兵員的快速調動,非常重要。
在江南作戰,必須利用好水運後勤支援,和戰艦火力支援。
這叫:主場優勢!
……
東山團練,強勢擴軍500人。
全部是種田的漢子,包吃住,每月餉銀1兩5。
即使是富庶的江南,吃不上飯的人也很多。
募兵很容易。
無論是吃官餉,還是吃私餉,都是一份搶破頭的職業。
募兵現場,甚至就放在了府城外。
這種大搖大擺的姿態,反而讓人摸不著頭腦。
黃文運是不會吭聲的,他倆算是密室盟友嘛。
朱珪大為震驚,找上了黃文運談了許久,看離開的神情似乎談的不愉快。
回去後,他就寫了密折,令親信家人攜帶去京城。
內容,無人可知!
李鬱猶豫再三,沒有令下令乾掉送信人,而是放任他去了。
賭,總要擔上一些風險的。
而朱珪,竟然托人給自己帶了一句話:
“你是個聰明人,不要被彆人當槍使。”
李鬱閱後,竟生出了一絲愧疚。朱老頭,真是個厚道人啊!
不過,在造反大業麵前,個人情感微不足道。
譚沐光親自帶隊,押運漕糧北上了。
這是他作為蘇幫大哥的職責,沒有理由推脫。
足足60多條漕船,最小的1000料,最大的2000料。
掛著漕幫旗,朝廷龍旗,浩浩蕩蕩的出發了。
打頭的船上,還掛著“天庾正供”的旗幟,以示身份。
打出這個旗,漕船就是三千裡大運河上的霸王,僅次於漕運官。
……
任何商船、民船見了,都得躲閃。
否則衝撞了漕船,造成損失,就要進大獄。
某種意義上說,這也屬於“扯虎皮拉大旗。”
首船上,站在譚沐光身旁的是李小五。
他暫時卸任親衛隊長,加入了漕運的旅程。
目的不言而喻,沿途考察,收集情報。
有漕幫身份的掩護,這一趟幾乎沒有風險。
上一次,大運河的情報是來自“假冒賽裡斯使團”,不夠細致,不夠全麵。
這一次,李小五要在前輩的基礎上,補齊這份情報。
為此,還配備了3名助手,分彆負責測深、記錄、瞭望。
“譚老大,到通州要多少天?”
“預計20天。”
“交糧之後,我們就必須立刻返航嗎?”
“可稍作數日停留,但不能太久。否則倉場總督衙門會趕人。”
“為何?”
“碼頭泊位有限,要給後麵的船留出空間。”
“這一路上,官府會刁難查驗嗎?”
“過清江浦,需要上岸到漕運衙門辦理手續,打發一下小鬼。”
……
江南段運河狀況不錯,船隊一路順利。
說起來,這也是李鬱的功勞,去年冬天疏浚過了。
而進入長江,譚沐光就緊張多了。
不停的觀察風力,風向,還有浪頭。
長江,可不是小河溝!翻在裡麵的船隻不知幾多。
李小五也暈船了,吐了一次。
他的視線,看到了一處露出水麵半丈的桅杆,非常震撼。
“沉船?”
“對。”
“就這麼放著不管?”
“怎麼管,長江裡撈船太難了,船一旦坐底,就被淤泥吸住了,十艘船都拉不出來,隻能等待它自己散架。”譚沐光轉頭,囑咐手下漕丁,“記錄一下,江南運河入江口,偏東2裡,距離江岸約4裡處,有大型沉船,航行務必小心觀察。”
又過了半個時辰,終於望見了長江南岸,眾人一陣歡呼。
儀征運河,居然真的被錢峰給打通了!
船隊小心的駛入河道,然後降帆,減速,下錨停泊。
管理河道水閘的胥吏站在岸上,高呼道:
“譚老大,上岸來喝酒。過閘門,且要等會呢。”
李小五一愣:“他們是如何辨識的?”
譚沐光指著桅杆上的旗幟:
“漕幫分支眾多,每幫的旗幟都不同。我們蘇幫的旗幟,很好認。他們守著運河,早就記熟了。”
他先扔下一支粗的竹篙,漂浮在水麵。
隨後手持一根細竹篙,從船上跳了下去,踩在竹篙上。
細竹篙左右劃水,人緩緩前行。
李小五看傻了,自己也是船民出身,卻是沒見過如此輕功水上漂。
“嘿嘿,咱老大這招叫一葦渡江。”
譚沐光和胥吏顯然是老相識,有說有笑的去了旁邊一間茅屋酒館。
不必說,自然是他買單。
本地人愛吃鹽水老鵝,自然是要來一份的。
靠水吃水,剛撈上來的江鮮必須上幾尾。
再來一壇子米酒,齊了。
吃到酒酣臉熱,話也就多了。
胥吏神秘兮兮的湊過來:
“老譚,我看你這人老實。告訴你一個秘密,你可千萬不能說出去。”
譚沐光撕著鵝肉,蘸著蒜蓉醬油,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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