贛江兩岸,
士兵們端著刺刀,監督這些俘虜老實搬運糧食。
中途不時有人墜河,也許是腳下不穩,也許是天黑照明不好,也許是想跳江逃命。
總之,
吳軍無所謂!
這種水文情況,能活著上岸的那是他命硬。
……
一袋袋的糧食堆積在岸邊。
然後裝上輜重車,運到梅嶺山腳下。
忙活到後半夜,突然天降暴雨,刮起狂風。
正在浮橋上的200多綠營兵俘虜,紛紛落水。
隨著一聲巨響,
浮橋斷了!
次日清晨,舟橋營隻收回了小部分船隻。
所有人詫異的發現贛江水位又又又漲了,上漲的速度可怕,肉眼可見的,岸邊在一尺尺的向後退。
翻湧的波濤裡不時看到漂浮的屍體,有百姓的,有清軍的,有牲畜的。
就連天不怕地不怕的李二狗也開始懊惱。
下令:
“搜羅燃料、糧食,搬到城門樓子裡。再找些匠人,在城牆上搭棚子,能遮太陽能擋雨就行。”
“弟兄們以後儘量睡在城樓上,城內不要待了。”
次日,
一夜沒睡安生的李二狗,職業病發作。
下令牽了幾十隻家畜到城牆上,還臨時加蓋了遮風擋雨的牲畜欄。
“指揮使,這是?”
“我告訴你們,這世上什麼事都沒有餓肚子可怕。防止斷糧!”
……
正如李鬱所料,
放南昌百姓出城割麥子的結果就是百人出,三十人回。
大部分人攜帶值錢細軟乾糧,出城避難於野。
他們不是單純的不信任吳軍,而是不相信任何軍隊!
與大兵同城,一旦斷糧,百姓堪憂。
更有一層顧慮,
所有人都目睹了吳軍主力撤走,假如清軍卷土重來,再度收複南昌。
按照大清慣例,收複失城,一定要先殺一波再搶一波。
搶劫小民,振奮士氣。屠殺小民,震懾賊兵。
你不能指望封建軍隊擁有道德。
而由於贛江的水位過於洶湧,吳軍3艘戰艦也被迫起錨溜走。
他們要儘快進入脫離險境,
湖口縣已經不安全了,發大洪水,必淹。九江,也不提了!
長江水瘋狂倒灌鄱陽湖~
上遊雨水也在瘋狂的輸入鄱陽湖~
……
這是一場影響範圍極大的洪災。
江西全省除饒州、廣信2府之外全部被洪水波及。
受災最嚴重的是上遊吉安、建昌、撫州3府,有接近10個縣受災嚴重,死亡人口很難統計。
而雲南、廣西2省援兵行至臨江、吉安兩府邊界,也遇上了這場洪水,狼狽不堪。
廣西綠營兵淹死失蹤2000餘人,雲南綠營損失1200餘人。
古代行軍打仗,
優先選擇沿著河流,或者沿著河穀行軍。
巧了~
人喜歡走的路線,洪水也喜歡!
在狂暴的洪水麵前,人類脆弱無比。
兩省援兵被迫規避洪水,改道向西行軍。
總之,一比吊糟!
……
梅嶺,
山腰山頂。分布著星星點點的帳篷和篝火。
吳軍被迫分散駐紮,適應地形。
中軍大帳內,
李鬱正在布置任務:
“甘長勝,你調4個營砍伐樹木劈成段,分發到各營做燃料,加蓋油紙布。”
“鄭河安,你調3個營集中所有容器取水。士兵們隨身攜帶的皮囊、葫蘆務必裝滿燒開過的清水。”
“苗有林,你帶人找山洞存放火藥。”
“李小五,你居中協調,把糧食分到各營。”
“黃肆,你督俘虜在太陽穀修築大營。這場雨若是繼續下下去,很多帳篷撐不住的。需要更大的營區。”
眾將急匆匆領命而去。
當前,不需要考慮清軍的威脅。
而要考慮怎麼渡過洪水暴雨的難關,幾萬大軍要住宿、要吃喝,這可不容易。
……
“拜見陛下。”
“先生請坐,伱建議的梅嶺果然是個好地方。”
“全賴老天庇佑,陛下天威,大軍才能逢凶化吉。”
王三鬆很會講話,滴水不漏。
李鬱笑笑,示意他坐下喝茶。
“據說先生在浮梁縣有些產業?”
“祖傳的幾間瓷窯罷了,如今在陛下麾下運轉,都是一樣。”
“寡人會下一道旨意,物歸原主的。”
“謝陛下。”
“跟我講講兵部?”
王三鬆連忙放下茶碗,開始講述他對兵部運轉機製的了解。
帳外雨聲滴滴答答。
李鬱聽的很認真,不時提出一些疑惑。
王三鬆渾身解數,把清廷兵部的運行機製講的清晰又生動。
眾所周知,
把複雜的事講的通俗簡單,很考驗講話者的知識儲備,屬於學術範疇。
把簡單的事講的複雜難懂,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屬於不可名狀範疇。
……
幾千裡外的紫禁城。
正在召開一場規模空前的朝會。
在京6品以上官員全部參加,宗室皇族、蒙古王公全部到場。
太和殿內,
壓根站不下這麼多人,許多官職低微的隻能候在殿外。
6月初的天氣,暑熱煩躁。
殿內充斥著一股汗臭。
乾隆遲了小半個時辰,故意的。
他就是想讓臣子們明白,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坐上龍椅,接受山呼萬歲的那一刹那,他看見了歸京遲緩的撫遠大將軍章佳.阿桂。
乾隆眼神冷漠,掃過他頭頂,將視線落在了一張年輕,但充滿朝氣的臉龐——富察.福長安。
帝國幼虎~
……
“前些日子,朕被一些屍位素餐的大臣們給蒙騙了。夷使招搖撞騙的套路,其實拙劣無比,漏洞百出。一切責任全在罪臣們。如今,這事過去了,空缺的各部堂官,朕和吏部已經擬定了人選。軍機處酌情照辦。”
“皇上聖明。”
“南方各省的緊急奏報堆滿了朕的禦案。福建西部、廣東北部、江西南部暴雨成災、洪水肆虐,雲南的土司又開始蠢蠢欲動。偽吳逆賊更是連連攻取州縣,綠營兵不能敵。隻怕~”乾隆停頓了一會,平靜說道,“隻怕江西全省,此刻已經崩壞了。”
太和殿內,一片死寂。
突然,
一個聲音響起。
“奴才願立軍令狀——3年平吳。若不能,奴才甘願一死以謝天恩。”
說話的正是阿桂,他表情堅毅。
於敏中沒有動,穩如老龜。和珅用餘光瞥了一眼老對手。
乾隆沒有吭聲,沉默。
這種不合常理的沉默,讓殿內的壓力陡然加劇。
……
“阿桂你在南方督師辛苦了,此事再議。”
“皇~”
“朕說了,再議!”乾隆陡然聲音高了3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