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兩個月阿薰一直都在翻滾和敲打中度過,每天傍晚都會灰頭土臉跳進溫泉把水攪得一塌糊塗。桑島慈悟郎對弟子的訓練量逐漸加大,度過最初的適應期才回複正常維持在一個合理水平上。
他心裡很是看好她,越是看好,訓練起來手就越重——寧可現在揍得徒弟哭爹喊娘,也不願意讓她學藝不精將來一不小心把自己給填進鬼肚子裡去。
然而這個倔強的姑娘梗著脖子硬是忍了下來,彆說哭爹喊娘,人前連眼圈都沒紅一下,還曾差點讓老爺子誤以為她是不是沒有痛感。
其實是有的,一開始的肌肉疼痛,到後麵的擊打疼痛,種種痛楚混雜有時候疼得人晚上睡不著覺。可這筋疲力竭後的酸楚疼痛卻又使人清醒,深入血肉最終滋養出昂揚向上的動力。
——我要活著,我要活下去,還有人在等著我。
總有一天,我能找到他。
“師傅,今天吃鹽燒魚。”阿薰拎著已經清乾淨的兩片魚肉衝屋子裡喊,桑島慈悟郎放下正在保養擦拭的刀應了一聲:“記得去鎮子上買塊豆腐,鹽燒魚怎麼能沒有味噌湯?”
“知道,已經買好了。”她一邊回話一邊拎著魚肉走進廚房,很快老爺子拄著拐走出來把矮桌張開擺到院子裡去。
一開始他還怕這女孩子吃不得苦頭,現在倒好,徒弟入門數月過去,做師傅的反過來被她照顧得妥妥帖帖。訓練規律後生活也變得規律,阿薰主動接過廚房裡的活計——老爺子的手藝……也就能吃吧,雖然沒到讓人生不如死的地步,但也足夠削減求生欲。
一魚一菜一湯一飯,很快出現在圓桌上,師徒兩個相對而坐端起碗認真用餐。飯桌上沒人說話,放下飯碗後桑島慈悟郎才靠在椅子裡揉肚子:“這兩個月,你體術上的毛病已經不大了,我是說對付人類的話。剩下的就,就得日日練,打鐵一樣堅持不懈的練。”
“從明天開始,早上起來老規矩繞著桃山跑,回來帶上刀跟我去河邊。”老人想起了自己的老夥計:“因為鍛造和材料的緣故,日輪刀是非常鋒利同時又非常脆弱的戰友,出刀的角度,斬擊的力道,包括揮動時身
體肌肉的控製變化都會帶來不同效果。如果不小心用刀身刀反處迎接攻擊,刀是非常容易折斷的,一旦日輪刀折斷,你就不得不徒手麵對敵人。”
“那樣非常危險。日輪刀幾乎是你唯一斬殺惡鬼的工具,明白嗎。”
矯正阿薰體術上的壞習慣用了兩個月時間,桑島慈悟郎想著她能一個月學會雷之呼吸的一之型就不錯了——從手掌上的薄繭分部就能看出她從前隻做過家務就沒摸過刀,一點基礎也沒有。
還是那句話,蝶屋的訓練,也就僅限於複健而已。
然而等到第二天,老爺子才明白,這世界上有一種人的名字,統一叫做“天才”。
天邊剛泛起魚肚白阿薰就起來換好衣服,帶上師傅事先準備好的飯團出門例行繞桃山長跑。現在她跑遍二十五處丘陵回到院子裡用不完一個小時,洗過手和臉還夠時間提前慢吞吞把午飯要用的食材處理好。
桑島慈悟郎起得也很早,起來後就搗鼓訓練需要用到的工具。試刀用的卷席、竹筒以及棉絮、木樁,林林總總擺了一院子。整理好這些東西師徒兩個一起走到距離草屋並不算太遠的河邊。
此處地形平坦開闊,比較適合學習等下要講到的內容。
“首先,阿薰你要始終記牢,在用刀時,刀刃的朝向,以及揮砍而下時發力的方向,必須保持完全一致,否則刀就會斷。刀的損耗就是生命的損耗,在與鬼的戰鬥中刀斷掉,你會死。”
老人拎起從不離身的拐杖擰開杖頭,從中抽出一把素刀:“這是我的日輪刀。在我失去了小腿後,是它幫我殺死惡鬼讓我活下來。”
“所以,無論身體遭受何種打擊,隻要意識清醒就不能鬆開刀,更不能讓它折斷,這是你作為劍士需要學會的第一件事。”
她用的是初學者統一配備的、一把普普通通的、混合部分稀有礦石的打刀。
演示過該如何揮動刀劍的基礎,接下來要講到的就是雷之呼吸分支的“型”,簡單說來也就是配合呼吸秘術使用的刀法。
桑島慈悟郎有心在徒弟麵前炫技,將刀抽出來給阿薰看了一眼又將其收入刀鞘壓低身體低聲提醒:“看好了,雷之呼吸目前隻有六個型,未來也許能
有人在此基礎上開發出新的型,那就隻能看修行者自己的能力了。”
話音未落白發老者化身雷電裹挾著劈啪做聲的炫光將六個型從頭至尾演示了一遍,收刀後轉身回來就見小徒弟非常捧場一臉“哇!好厲害!”的表情,心裡相當舒服很有成就感。
“行了,這個月你能把一之型學會就可以,霹靂一閃的要點是……”
人老了,又遇上特彆能耐住性子聽人說話的乖巧小可愛,真是忍不住就想把注意事項一遍又一遍說上個百八十遍。
他囉嗦了半個多小時才點點頭看向阿薰:“配合呼吸法試一下,一開始失敗很正常,不要……”
急
“急”字還沒來得及說完,披著粉色羽織的女孩子把他剛剛施展的雷之呼吸一之型模擬了出來。完全超出動態視覺能夠捕捉的速度,整個人仿佛穿透空間下一秒就站在遠處——如果不是灌木從被撞了個大洞的話,根本無法判斷她的行動軌跡。
“哦,所以你現在知道了,使用一之型要注意行進路線上有沒有障礙物,灌木就算了,如果是塊石頭,你是打算一頭撞死在上麵把鬼給笑死嗎?回來,重新再做一次。”
女孩子低頭灰溜溜跑回來,分毫不差收刀回鞘,壓低身體盯緊目標,調整呼吸抬頭拔刀——衝——
沒毛病,完整的霹靂一閃,威力也非常穩定。
桑島慈悟郎皺起眉:“阿薰啊,抬頭我看看你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