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2日,一個好日子,這天《廬山戀》上映。
在這個流氓罪還未廢除,極度性壓抑的年代。影片中堂而皇之的銀幕一吻,不亞於一記核彈,炸得觀影過的國人,腦殼嗡嗡響。
李建昆也想響,嗯,跟沈姑娘一起響。
奈何他現在身處密雲,京城的邊緣地帶,山區鄉下。
說了要收拾徐慶有,不帶開玩笑的。誰還當不了大銀幣?隻是通常不屑而已。
鼓樓公社。
徐慶有和中文係的一幫學生,就擱這裡搞暑期實踐。
午後,陽光猶如白熾,灼烤著大地,進入公社的山間土路上,灰土沉浮,連空氣看起來都有些扭曲。
李建昆戴頂大草帽,熱汗滾滾,沿著路旁時有時無的陰涼,大步前行。
陳亞軍背隻雙肩包,蔫頭耷腦跟在後麵。
這年頭,來到這樣的山野鄉下,最好不要獨行,這就是為啥每回山河下鄉淘古董,李建昆一定要讓他和馬衛都同行的原因。
至於90百貨,這兩天便交給魯娜打理。
這姑娘現在完全可以獨當一麵,單論賣貨的話,陳亞軍和金彪加起來,才能頂她一個。
“昆哥,萬一撞上了呢?”
“哪有這麼巧的事。”
再說了,李建昆也沒想真正進入大隊,隻是在外圍踅摸一下,看能不能找到遊手好閒的主。
擱這種地方,田地稀缺,土地貧瘠,肯定不缺躺平擺爛的人。
二人沒晃蕩多久,在路旁不遠的一顆歪脖子樹下,發現兩個靠著樹乾打盹的家夥。李建昆駐足瞅了瞅:
算是兩個年輕人,具體年紀不好分辨,頭發皆亂如雞窩,皮膚黝黑,粗糙,滿臉菜色。
身上的衣服壘著補丁,也就剛好遮個體。
兩人腳邊不遠,有方臉盆大小、散落著灰燼的黑黢地塊,地上有剝落的焦黑瓜果皮,難以辨認是什麼物種。
兩人大抵剛在這裡解決午飯,然後就地睡一覺。
“昆哥,我看行!”
陳亞軍眼前一亮,恨不能趕緊辦完事,離開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
李建昆點點頭,踱步走過去,“咳!”
其中一人被驚醒,睡眼朦朧瞥了一眼,另一人呼嚕聲停止,顯然也聽到,但眼皮都懶得抬。
很好,兩個混吃等死的家夥。
不過講實在話,生在這種窮鄉僻壤,一定程度上也怨不得他們。再過幾年,羊城為什麼會興起打工潮,無數農民工往過衝?
那是因為在他們本地,即使想奮鬥,都沒有門路。
沒有途徑能變出錢。
“你們?”瞥過一眼的人,發懵兩秒後,雙眼猛地全睜開,順勢給了旁邊一腳。
兩個窮鄉僻壤的邋遢青年,好奇打量著對麵兩個體麵得不像話的人——他們的衣著打扮,連前一陣來大隊的一幫大學生,都比不了。
金貴!
身形稍矮、小名喚作細狗的青年,盯著李建昆的白色旅遊鞋,著實欣賞了片刻,再瞥一眼自己黢黑的光腳丫,羨慕嫉妒恨。
要說這金貴人就是不一般,戴頂草帽都感覺特時髦。
另一個喚作大福的青年,則眼巴巴盯著陳亞軍手上的半瓶北冰洋汽水,喉結滾動。
陳亞軍見他眼睛都綠了,生怕他衝過來搶,乾脆手一伸。這時,李建昆道:“拿新的。”
兩瓶沒開蓋的北冰洋汽水,被陳亞軍從背包裡掏出,一人給一瓶。
大福喜出望外,然而得到汽水後,拿在手上翻來覆去,不知道怎麼打開,急得腦門冒汗。
“你個憨貨,開蓋,拿牙齒咬,這樣……呲!”
細狗做了個示範,咬下鐵皮蓋,小小嘬上一口,橘子的果香和甜蜜在味蕾中炸開,美滋滋啊!
“咕嚕咕嚕~”
反觀大福,一口氣底朝天,著實爽到一波。但爽完後,才發現意猶未儘,眼巴巴瞅著細狗手裡的汽水。
“滾!”
細狗把汽水瓶藏懷裡,時不時嘬上一口,慢慢享受著。
李建昆將一切儘收眼底,大概搞明白這是對什麼組合,一個腦子好使,塊頭差點;一個塊頭大,沒啥腦子。
倒挺互補。
他摸出一包大前門,把煙盒往過一遞,“抽煙不?”
“抽抽!”
細狗眼神賊亮,乖乖!大前門呢!
三毛五一包。
他們支書都抽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