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在日苯,子承父業的傳統和中國極其相似,甚至更承襲古製。原本繼承堤康次郎家業的人,無可爭議的非堤清莫屬。
他既是長子,又為正室所生。
誒?
這家夥是個妙人。
他放棄了繼承權。
打死不乾。
原因是不滿父親的家庭觀念。
那麼堤清摁著牛頭不喝水,按理說,該輪到堤清二來繼承了吧。
誒?
他沒戲。
堤康次郎一點不喜歡這個二兒子,他曾和人說:這小子一身反骨。
當然,堤清二也不喜歡這個父親,他對堤康次郎做生意的手段很不以為然,說白了,看不起。
想想看,以堤康次郎那種唯我獨尊的性格,豈能受得了這個?
然而,事實上後來堤清二確實很牛,三棲發展,樣樣牛逼……
堤康次郎壓根沒考慮過讓堤清二做繼承人。
那麼,似乎沒有選擇了。
誒?
偏偏,小妾所生的堤義明,又非常聽堤康次郎的話。
有一次,因犯了小錯,堤康次郎讓堤義明罰跪,然後臨時有事去了外地,堤義明硬是跪了三天兩夜……
堤康次郎回來後,估計沒樂死,還有比這更合適的繼承人嗎?
…
聽完“堤家往事”後,吳英雄感慨:“這個堤清還真不是一般人。”
通常豪門易主,為爭奪家業,子嗣們手段儘出,臉都不要了……
再看看這個堤清,猶如一股清流。
李建昆露出一抹壞笑:“可是他說不繼承,不還是占有他父親公司的股份,坐吃紅利?”
吳英雄思忖著說:“如果是這樣一個人,倒是……可以一試。”
李建昆也是這麼想的,不過他又有點自知之明,單靠嘴巴去講什麼……你要放棄就放棄得徹底點,這種道理,大概率行不通:
“你先去睡吧,我要打幾通電話。”
……
……
在日苯,政治家們都有自己的地盤,俗稱“票田。”
堤康次郎的故鄉滋賀縣,過去便是他的票田。
堤康次郎死後,他的三個兒子都無心從政,以免票田荒蕪流失,堤家推選了一個人利用滋賀縣的票田,出馬競選議員。
不過在滋賀縣,最有威望的,並不是這個議員。
而是一個放棄了大都市的繁華,舉家搬回兒時故土的人。
“李先生,就是這戶。”
黑色商務車在一座高牆大院門外停下,鶴田中村透過車窗玻璃,指向紅漆院門。
李建昆搭眼望去,邊說道:“走吧,記住,你才是主角。”
這件事肯定難度不小,畢竟要讓對方出賣手足兄弟……
倘若李建昆一個不會講日語的外國人,貿然找上門,那更沒戲。
鶴田中村點了點頭。
嘩啦!
車門打開,兩人打頭,後麵跟著嘴上拉了拉鏈的富貴兄弟,上前叩門。
興許是在這樣的小地方,訪客並不多,李建昆一行受到了一名管家模樣的人的熱情款待。
不多時,在類似四合院的前院堂屋裡,他也見到了堤清。
一個清矍中年人,麵白無須,穿著簡單的淺灰色家居服,腳下是雙木屐,走起路來咚咚響。
鶴田中村上前見禮,表明自己的身份後,又向旁邊介紹道:
“這位是我的投資方銀行的夥伴,姓李,國外來的。”
李建昆適時用英語問候了一句。
出身在巨富之家,堤清顯然受過良好的教育,英文很流利,回禮之後,先招待二人落座,品過傭人奉上的茶水後,才問道:
“鶴田先生到訪,還帶著投資人一起,不知是有什麼事?”
有井房屋株式會社,最近風頭正勁,他也有所耳聞。
鶴田中村拱拱手說:“久聞閣下高風亮節,在談正事之前,我有個不情之請。”
堤清用瓷蓋撇著茶葉:“您說。”
“今日所談之事,還望閣下不要告訴其他任何人。”
“哦?”堤清微微蹙眉,似乎在思慮。
來之前,李建昆已經發動一切手段,對堤清做過調查。
這人有一個優點:一口唾沫一個釘。
這也是他在滋賀縣威望無人能及的一個重要原因。
李建昆和小英雄說堤清心口不一,那隻是開玩笑的說法,事實上,人家說不繼承他死鬼老爹的家業,真沒繼承,身為豪門長子,占點家族集團的股份,又不管事,這不算什麼。
堤清如果不吃這口紅利,某些人說不定還不安心。
鶴田中村補充一句說:“我要談的事,並不傷天害理,也不危害社會,事實上隻與你我兩家有關。”
堤清想想後,點了點頭:“到底什麼事?”
鶴田中村反問道:“閣下最近關注過地產方麵的新聞嗎?”
“您是指有井房屋在京都土拍上的輝煌戰績,還是指……你和堤義明的事?”
李建昆心頭一樂,情報誠不欺我。
不過其實想想也能判斷出來:
堤義明深得他們的死鬼老爹堤康次郎的喜愛和重視,手把手傳承衣缽,堤清既然對他父親成見很深,乃至於放棄了本該屬於他的繼承權表達不滿,又怎麼會喜歡堤義明呢?
“後者。”
“偶然了解到了。”
鶴田中村:“我再和閣下說說新聞上沒有的事吧。
“早前堤義明曾找到我,想收購我的會社,被我當場拒絕了。
“而那個新聞,發生在此事之後。”
堤清再次皺起眉頭:“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您不能這麼說,堤義明想吞掉我的會社、我辛苦拍下的土地,而您,其實是西武不動產的第二大股東。”
“但我從不過問公司的事。”
鶴田中村微鞠一躬:“這我知道,不然我也不能來。”
堤清放下茶杯:“說你的目的吧。”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和堤義明算是杠上了,那個新聞隻是開始,我不能坐以待斃。”
鶴田中村突然起身,九十度躬身:
“還請閣下把所持有的西武不動產股份,賣給我。”
堤清睜大眼睛,嘴唇翕合,老半出話。
唰!
他也蹭地站起來:
“你瘋了吧。
“你要讓我,幫助你,對付我的……家人?”
無論怎麼樣,堤義明終究是他弟弟,血脈關係不可更改。
他如果做了這樣的事,以後還怎麼見人?
滋賀縣的父老鄉親都得戳他脊梁骨。
這叫手足相殘,放在鄉下農村,尤為可恥!!
“送客!”堤清表情慍怒。
不等傭人走上前,李建昆起身,含笑說:“如果、我能帶春野小慧來見閣下呢?”
唰!
堤清猛地扭頭望向他,雙目圓睜,手指不由自主地抖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