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要個名聲,誰家姑娘都一樣。
胡紮虎搬了一張板凳坐在床邊,望著睡夢中小美略顯蒼白的小臉,看得入迷,他能這樣看一輩子。
院裡,阿胡爹和大兒子商量出了結果。
胡紮虎聽到喚聲後,風一般旋了出去。?胡家大哥示意他坐回身邊後,鄭重說道:“阿爸這邊也說了,同意這樁婚事沒問題,但有一點。”
什麼一點?
一萬點都行!
胡紮虎麵露狂喜:“你說。”
“得要小美也點頭。”
“阿爸同意了?”胡紮虎望向父親。
阿胡爹繼續補網,頭也不抬,算是默認了。
“那有什麼問題!”胡紮虎大喜過望。
儘管有些話說出來可能不合適,但事實是這樣,小美現在就像個小孩樣,以前的事什麼都不記得了,誰對她好,她就對誰好,對救了她命的他阿爸格外尊敬,對一直照顧她的他阿娘甚至有些依戀。
如果阿爸同意。
阿娘再做做工作。
小美又不討厭他,他對小美多些關愛,送些好吃的好玩的,對啦,花!上次他采了一束野花送過來,小美笑得很開心。
半個月。
不,頂多十天!
胡紮虎心想,一準拿下。
漂亮!
……
……
京城。
空中飄灑著小雪花。
黑色皇冠轎車在娘娘廟胡同的李宅門外停下。
司機何冬柱快速下車,撐起一把黑雨傘,自己推開車門從後排走下來的李雲裳笑著表示不用。
吱呀——
院門打開。
李雲夢攙扶著玉英婆娘走出來,後者埋怨道:“說了讓你彆來彆來,家裡還有兩個人要照顧,林雲身體怎麼樣?”
“有傭人呢。”
李雲裳笑了笑,卻難掩眉宇間的疲倦。
她的瞎子婆婆身體一直不好,丈夫林雲入秋的時候得了場重感冒後,又牽扯到肺上,看過病也吃過藥,醫生說要慢慢養,家裡現在兩個病秧子。
“建昆怎麼樣?”
李雲夢無奈聳聳肩,搭話道:“還不是電話裡和你說的那樣,丟了魂似的。”
李雲裳走上台階,低低地問:“姓黃的姑娘還在?”
“昨天剛走,不過不出三天一準再出現。”李雲夢道。
玉英婆娘歎息了一聲:“其實都是好姑娘。”
“我去看看建昆。”
來不及喝口水,李雲裳進屋後脫掉有些濕漉的黑呢子大衣,搶著腳直奔弟弟的房間。
床上,胡須拉碴的李建昆靜靜躺著,頭發像個雞窩,麵黃肌瘦,雙眼無神,一眨不眨盯著天花板,好像那上麵有本看不完的書。
看見弟弟完全瘦脫相了的樣子,李雲裳捂著嘴,瞬間淚崩了。
聽到動靜,李建昆微微側頭,空洞的眸子裡浮現一絲明亮,聲音嘶啞道:“姐。”
“你這樣又是何必呢。”
李雲裳來到床沿邊坐下,俯身趴向他,將臉貼在他臉上摩挲著:“紅衣的事我們都很痛心,可那不是你的錯,你不能這樣折磨自己。”
抬起軟弱無力的手,李建昆輕輕替她揩去眼淚:
“不是折磨自己,是……放不下。”
說到這裡,眼眶裡淚水一漫。
李雲裳隻覺得自己心都碎了,她打小爭強好勝的弟弟啊,什麼時候見他哭過?
姐弟倆互相替對方拭擦著眼淚,卻是越擦越多……
李雲裳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兄弟姐妹四人,向來她才是眼淚最不爭氣的那個,隻能搶了些春草的活兒,每頓變著花樣做些好吃的,那些弟弟從小吃到大的家鄉味,然後想儘一切辦法讓弟弟吃下去。
早晨,雪停了,朝陽灑落在小院裡,透過玻璃和拉到一半的窗簾,在臥室裡映出金黃色的剪影。
“來嘍,熱氣騰騰的餃子嘞!”
李雲裳端著一盤剛出鍋的芹菜豬肉餡的餃子,推開房門走進來。
當一顆餃子投喂到嘴邊時,李建昆怔了怔問:“今天幾號?”
“跨年呀,明天就是元旦了。”
突然一夠頭,李建昆一口吞掉筷子上的水餃,然後在李雲裳錯愕的眼神中,竟掀開被子從床上爬了起來,開始穿衣服,剃胡須。
李雲裳小心謹慎地問:“你……乾嘛?”
“有事。”
“啥事?”
“赴約。”
……
……
這幾天胡紮虎留意到一件奇怪的事。
堂屋的牆上釘著一本萬年曆,每天吃早飯時,他阿爸總會撕去一頁,多少年已養成習慣了。
紅衣總會下意識望去,然後臉上會浮現出一抹焦急的情緒。
問她怎麼了,她說不知道。
然後沒什麼事時,她就會來到堂屋,一個人默默戳在牆邊,盯著日曆呆呆地看好久。
問她看什麼,她說不知道。
喏,正如眼前。
堂屋裡,望著戳在牆邊的姑娘的背影,胡紮虎狂抹哈喇子,她隻是穿著嫂子肥大的舊衣裳,不敢想象她如果穿上合身的時髦衣服後,身段該有多麼好多麼迷人。
“湖……”女孩突然夢囈般說。
最為新時代的青年,胡紮虎能咬出蹩腳的普通話,再說他最近在猛學,家裡有三洋的石老師說,他以前讀書時如果有這麼用功,能考上大學。
“什麼?”
“湖!”
女孩猛地回頭:“紮虎,我要去一個湖。”
胡紮虎既一頭霧水,心裡又咯噔一下:“什麼湖?”
“不知道。”
哈!
“不知道怎麼去?”
“我要去,我一定要去,有很重要的事……”
女孩雙手抱著頭,腦子裡的巨疼牽扯著五官有些扭曲,她擺回頭繼續盯著牆上沒剩下幾頁的一九八八年的萬年曆,臉上的表情愈發焦急。
“看,叫你彆想,頭疼病又犯了吧。”
胡紮虎走上前安慰,試圖扶她回房休息,女孩擺手拒絕,大眼睛死死盯著日曆,由於眼睛許久未曾合攏,眼眶裡布滿血絲,淚水止不住往下流。
“這湖在……一個學校裡。
“好像是我讀書的學校。
“我要去見一個人。
“我的……愛人。”
噶!
胡紮虎瞬間臉色鐵青。
“彆看了彆看了!你看你,眼睛都看瞎了!”他突然咆哮起來,拽著女孩往臥室裡拉。
“彆彆,再讓我想想,我還沒想起來學校在哪。”
胡紮虎卻不顧女孩的抗拒,直接將她抱起來,來到臥室,扔到了床上。
看了眼窗外,阿娘被鄰居喊走還沒回來。
哢!
胡紮虎目露堅定,關上了房門,並反鎖上……本站域名已經更換為()?。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