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英一言不發的看著無花, 眼中絲毫沒有被得救的喜悅。無花平日裡一向是笑著的, 那笑容令人舒心, 此時他臉上的笑容卻微微帶著些苦意。
“芳櫻姑娘, 您為何對貧僧有如此成見?”無花輕聲問道, 眼中滿是哀傷之色,讓人不忍視, 不忍聽。
而方英眼中的寒冰卻絲毫沒有被融化的意思, 無花歎了一口氣, 又向前走了幾步。兩人之間的距離有些過於近了。一根細細的竹枝遙指著無花的咽喉,無花斂目看著這根竹枝, 眼中落寞的似乎下一瞬便會落下淚來。
這裡隻有他們兩個人, 而且四周濃霧,即使有第三個人, 也並不能看見他們之間的景象,在如此環境之下,無花似乎再也忍不住心中情感,絲毫不加掩飾。然而麵對無花的真情流露, 方英卻沒有半絲被感動的跡象。
“無花大師,你是出家人,請自重。”方英冷冷的說道。
如此絲毫不留情麵地挑明,無花臉上的表情卻沒有絲毫改變, 他有些哀傷的看著方英,麵前這人很美,也很冷。哪怕是生於險峻山巔的高嶺之花, 無花都有自信將其摘下,然而這朵不一樣,冷冰冰的,拒人於千裡之外,他拒絕任何人的接近,即使彆人對她的愛意再濃烈再熱情,都不能得到一絲一毫的回應。
無花看著方英的眼睛,突然笑了笑,這笑容讓方英的心裡一跳。原本無花的眼神一向是非常溫柔的,讓人感受不到絲毫的鋒芒,一眼看過去,隻能看到其中的澄澈,然而此時這雙眼睛確實像看透了一切,掌握了一切那樣看著方英。
無花突然問道:“芳櫻姑娘,你可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是在什麼時候嗎?我說的不是你救我的那一次,而是在更早之前……很早很早。”
很早,那有多早?方英仔細想著,腦中對這件事沒有絲毫的印象,而無花的眼神讓他覺得很是不安。他心虛了……心中有秘密的人,總是擔心彆人窺破他的秘密。
方英輕輕的搖搖頭說道:“我不記得了。”
無花看著他笑了一笑,撥動著手中的佛珠說道:“貧僧卻記得很是清楚。芳櫻姑娘貴人多忘事,不妨回去之後多想一想。若是想不起來,也可以去找其他人問問。我相信會有人記得的。”
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自己耳邊突然炸開,方英的眼睛猛的睜大,心如擂鼓。方英趕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斂目問道:“無花大師,你第一次見我的時候,我多大?”
“我記得那個時候你是五歲,芳櫻姑娘,你想起來了嗎?”
沒有等方英回答無花接著說道:“芳櫻姑娘,這裡機關年久失修,不知為何竟然自己啟動了。芳櫻姑娘不妨跟貧僧去竹舍那裡避一會?”
“好”
方英放下手中的竹子,點了點頭說道。
不知道為什麼,無花像是忘了楚留香一樣絲毫沒有提起他。先前知道有楚留香在附近守著,方英心裡很安心,此時方英卻希望楚留香真的跟丟了。
於是無花打著燈籠,在竹林裡穿行著。方英在他的後麵,看著那盞昏黃的燈籠在無花的手下輕輕的搖來搖去,方英的心很亂,但他知道,此時他絕對不能心亂,因為無花這個人太難對付了。
而且方英不明白為什麼無花要在這個時候跟他挑明這件事?若是這件事,他是一早就知道的,那他為何還要……不對,這件事很不對,除非無花的性取向異於常人,否則這件事肯定有什麼陰謀。
走的時候走的慢,回去的時候路倒走得挺快,沒過一會兒,兩人便回到了這竹林中的幾間竹舍。這幾間竹舍原本就處於幽靜之地,此時更被濃濃的白霧包裹著,更不似人間。如此幽靜的地方,非常適合談一些不宜為人知的事。
關上竹舍的門,兩人在茶案旁坐定。無花給兩人一人倒了一杯茶,然後看著方英,臉上的表情依然是那麼溫和,絲毫沒有說話的意思。他不說方英也不急,隻是靜靜的看著他。兩隻茶杯冒出的白煙嫋嫋,在他們之間飄著。
過了好一會兒,無花像是認輸一樣說道:“芳櫻姑娘,這茶水若是再不喝就涼了。”
方英沒有說話,此時他正坐在茶案的另一邊,與無花麵對麵,寬大的裙擺像一朵花盛開一樣鋪在地上,臉上的麵紗像是漂浮在他們之間的另一團煙霧。
方英看著無花說道:“無花大師你還有什麼話就直說吧,這茶就免了。”
無花沒有答話,先是慢悠悠的品了一口茶,然後才可惜的說道:“芳櫻姑娘,不想喝便不喝吧,隻是可惜這茶葉了……在貧僧麵前,芳櫻姑娘這麵紗戴與不戴還有何區彆嗎?”
方英在桌子下麵的手立刻攥緊了,若有若無的殺氣縈繞在兩人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