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麵容邪裡邪氣的,還露出了幾分狐狸一樣狡猾的神色,還輕輕舔了舔嘴唇,說不出的邪魅。
廊下的窗格忽然輕輕的響了一聲,就像是被誰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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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老話說,京城的石頭會說話。在京城的世家之中,幾乎是沒有什麼秘密的,今日發生的事,過不了許久就會傳遍整個京城。而雲麾將軍陸劍鋒前去探望顧柔嘉的消息,在當日下午便傳遍了整個京城,讓多少貴女銀牙暗咬,恨不能將顧柔嘉碎屍萬段才好,更有些心高氣傲的更是親自前來顧家,美其名曰探病,實際上是格外不服輸的想來跟顧柔嘉比上一比,看看到底哪裡不如她了。
連齊雅靜來看望她的時候都說:“這小丫頭可算是撿到寶了,這京中都說,陸將軍待你這樣好,怕是動了心思想討你回去做將軍夫人呢。還有些好事之徒去問陸將軍如何看待與你,陸將軍皆說你是很好的女孩子,隻怕當真動了這個心思。小丫頭好福氣,可惜這京中不知多少人想將你生吃了。”
那日陸劍鋒在宮中惹了多少姑娘家的目光,顧柔嘉心知肚明,加之還有齊雅靜的話,心中便止不住的不安起來。每每相見,陸劍鋒都是溫柔似水的模樣,似乎從來不會做出失禮之事,更不會生氣,又生得英俊,這般完美,按著理兒,被京中貴女傾慕也實屬常事。
他太完美了,完美得不真實。
縱然回絕了父親的提議,但顧柔嘉從未想過,陸劍鋒是否也存了和父親一樣的心思?他待自己那樣好,為了自己一句話,始終恪守君子之道不去傷害沈澈——哪怕時至今日,顧柔嘉也不知道陸劍鋒為什麼要和沈澈比試。在聽罷齊雅靜的話後,她忽然湧出一個念頭來,這其中她不曾知曉的緣故,莫非是……因為她?!
被這念頭給唬了一跳,顧柔嘉就覺得有些心神不寧了。陸劍鋒是真君子,不會勉強她做不願意的事,但他若是真的存了綺念,自己又怎能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好?
這日裡,顧柔嘉和溫含芷一同坐在顧夫人院子裡說話,三人才說笑了不多時,就聽門房處有人通傳,說是溫家的老爺太太帶著溫三姑娘來了。
一聽是溫家人,溫含芷小臉頓時拉長了。縱然溫霆和溫夫人是她嫡親的大伯伯娘,但對於他們,溫含芷並沒有半點感情。她自幼父母雙亡,若非老太太回娘家之時,見她可憐,將她帶回了顧家,隻怕她早已給好大伯好伯娘磋磨死了。
她臉色忽紅忽白,坐在榻上一語不發,渾身都透著不豫。顧夫人望了她一眼,旋即說:“罷了,嘉嘉和阿芷先自己去玩,這裡有我呢。”
“太太……”溫含芷心中不痛快,又怕溫夫人撒起潑來讓顧夫人吃了虧,忙喚了一聲。後者笑道:“阿芷且去吧,都是自家女孩兒,何苦客氣呢?況且你伯娘那樣子我未必不知,她即便不與我麵子,你晏如姐姐的麵子,她也不敢輕易拂逆的。”
自顧貴妃進宮之後,溫家對顧家百般討好,當年老太太還在,他們若鬨,老太太倒還給幾分情麵。但老太太沒了之後,他們也知道顧老爺說一不二,著實安生了幾年,直到上次安定長主要回來的消息傳來,溫家人便又騷動了起來。
對於溫家人素來無甚好感,顧柔嘉也懶怠見他們,當即引了溫含芷去自己的院子。心裡有事壓著,溫含芷一絲笑容也無,沉悶不已,一直回了屋中,明月奉上來茶,她這才勉強露出笑容來:“他們總是這樣陰魂不散,讓我心裡好恨。當日如何待我、如何鬨顧家的,今日又怎敢涎著臉來?”
她是個溫柔的女孩兒,能說出這般恨恨的話,想必已經恨到了極點。顧柔嘉笑道:“這世上多的是這樣鑽營的人,顧家風光了,他們是與有榮焉,顧家若是落敗了,隻怕他們便要牆倒眾人推。”頓了頓,又勸,“你何苦自找不痛快?為了這起子人置氣?”
“我怎不知這話?隻是我這心裡……”她說至此,眼中隱隱有了稀薄的淚意,“我心裡恨急了,卻也不知該恨誰,但凡我自己硬氣一點,他們誰敢?”
對於這個自小的朋友,顧柔嘉的心思也是極為複雜。因父母雙亡之故,溫含芷心思敏感細膩,加之伯父伯娘皆是苛待她,讓她愈發柔弱,敢怒不敢言。正因如此,前世她被溫家人接回去,嫁給一個紈絝後不久,便被磋磨死了。若是可以,顧柔嘉多想她不再有這樣的結局。
前路未知,哪怕沈澈終有一日手握權柄,顧家可以不遭到前世的惡果,可是變數太多了,她真能將阿芷永遠的保護起來麼?
兩人皆是心中有事,一時相顧無言。院子裡隱隱傳來了幾聲嘈雜,旋即有人推門而入,來人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姑娘,生得雖美,但顴骨一高便有幾分刻薄之相,一雙狹長的丹鳳眼轉過顧柔嘉和溫含芷,便撇嘴笑著:“倒是很有些時候不見顧妹妹了,自打妹妹病後,可成了這京中的大人物,多少人都說,妹妹要當將軍夫人了。今日好容易得了閒,跟著爹娘來,本想看看未來將軍夫人的神采。”她話中酸意都快噴出來了,心中暗自恨著,下撇的嘴角愈發的撇著了,目光轉過溫含芷的小臉,話中立時帶了幾分刻薄,“原來妹妹不見我,竟是跟她在一起?非是我嘴上不饒人,這自幼就克父克母的天煞孤星,妹妹還是少與她往來,以免沾染了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