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含芷素日裡何等柔弱,哪怕是自己受了委屈,也隻會獨自垂淚,是個逆來順受的主兒。誰又能想到,這樣柔弱的溫含芷,竟然會讓流雲掌溫懷瑾的嘴。
時間似乎是靜止了一般,眾人目光都彙聚在溫含芷身上。一直以來,溫含芷從未與溫懷瑾起過爭執,有什麼事都是自己獨自承受了。可是溫懷瑾竟然變本加厲,要壞了顧柔嘉的閨譽。
自己一個給她磋磨還不夠麼?她憑什麼對嘉嘉下手?!
是以,溫含芷嬌嫩的小臉冷硬了不少:“流雲,我使喚不動你了?”
作為貼身侍女,流雲怎能不知溫含芷在溫家日子艱難?但姑娘自己都不說,她做人奴才的又怎好說什麼?現下見自家姑娘硬氣了起來,流雲心中大喜,忙應了一聲,揚手便是一個結結實實的脆響。溫懷瑾飛揚跋扈了這樣多年,何曾受過誰的氣,遑論現在被人掌嘴,揚手恨聲道:“你敢打我?”
“你站在顧家府上都敢大放厥詞,我怎麼不敢打你?”溫含芷聲音如常般嬌滴滴的,但卻透著說不出的狠勁,“總歸我不拘在哪裡、做了什麼,你都要磋磨我,我一直生受著,隻是你你竟然還想欺負嘉嘉,我不必再忍你,不如跟你撕擼乾淨,免得連累了嘉嘉!”
溫含芷是什麼性子,溫懷瑾清楚得很,加之她無依無靠,才會讓溫懷瑾愈發的變本加厲。隻是現下她渾身都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戾氣,讓溫懷瑾難免生出一股子懼意來。尚未說話,流雲第二巴掌已打了過來,“啪”的一聲,將溫懷瑾臉上打得火辣辣的疼,通紅一片。
接連挨了兩下,溫懷瑾到底還是反應了過來,抓住流雲的手,怒道:“你可彆得寸進尺!”
殊不知流雲對她諸多憤恨,若非自家姑娘柔弱不願生事,流雲是早早便想讓她長長記性。因而雖是右手給她抓住,但左手又是一巴掌抽到了她臉頰上:“婢子隻有四姑娘一個主子,主子說話,婢子自然聽從,絕沒有得寸進尺之說。”
挨了結結實實的三個巴掌,溫懷瑾雙頰一片通紅,氣得連聲命自己的侍女打回溫含芷出氣。顧柔嘉冷笑道:“三姐姐彆說我沒提醒你,顧家一向和你不甚親近,你的丫鬟要是在顧家打人了,打得就是我顧家的臉麵,打了顧家的臉,那可就是打了我姐姐的臉,你大可以試試。”
那小丫鬟本是橫衝直撞的要上前,頓時僵在了原地。顧柔嘉看著她,心中愈發的厭惡起溫懷瑾來,冷冷的笑道:“這京中但凡出了任何關於我的流言蜚語,我全都算在你頭上。彆以為嘴皮子一碰,便由得你編排我!”
溫懷瑾額上滲出了細密的冷汗來。往日裡顧柔嘉縱然有時嬌縱,但大多時候乖得跟小貓一樣,就算是撓人了,那也軟綿綿的無甚力道。可是現在她像是換了個人,從容不迫,條理清晰,更是利用自己的優勢,輕而易舉的製衡彆人。
顧柔嘉變得再多,但生性溫和,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若是顧貴妃知道了有人中傷她最為鐘愛的妹妹……
這樣溫暖天氣裡,她生生打了個哆嗦,臉色白得再無血色。
唬得厲害了,溫懷瑾握著流雲手腕的手漸漸鬆了力氣,流雲見狀,右手順手打下,又給了溫懷瑾一記結結實實的嘴巴。溫懷瑾被接連抽了好幾下,臉色紅得幾欲淌血,咬著下唇靜默不語。
見震懾住了她,顧柔嘉冷笑道:“原來你也知道害怕,方才心口胡謅之時,怎的全然不見你如此驚懼?分明是欺軟怕硬的小人!溫家乃是大燕有名望的大族,總不能個個都如你這般不知禮數。”她說到這裡,看向明月,“你好好教教溫三姑娘,現下到底應該怎麼做。”
明月笑得乖巧,上前說:“溫三姑娘禮數不夠周全,且容我教教姑娘,姑娘跟著我做才是。”她說到這裡,向顧柔嘉和溫含芷各行了一個大禮,口中說道:“是我失了禮數,血口噴人,還請兩位寬恕些,再沒有下次了。”
這樣的行止落在溫懷瑾眼中,不亞於方才挨了結結實實的耳光。她眼前金花飛舞,看著顧柔嘉那姣美的小臉,咬緊了牙,話語幾乎是從牙縫裡一個個迸出來的:“你做夢!”且不說顧柔嘉如何,溫含芷在府上隻能由得她磋磨的份,要她給溫含芷賠不是,怎麼可能!
“既是如此,我也不勉強。”顧柔嘉並不強求什麼,拉了臉色微微發白的溫含芷,“你不過是打量著阿芷臉麵薄,不會與你計較。隻是我卻不是那樣好相與的人。我和阿芷這就去太太那裡,正好問問溫家表叔表嬸,看你們家的教養,是不是真的好到了在彆人家裡誹謗彆家姑娘名聲的地步。”
眼見兩人當真要走,溫懷瑾頓時大驚,要是這件事給顧夫人知道了,那就是紙包不住火。一旦給宮裡知曉,顧貴妃勢必發怒,到時候整個溫家都要吃掛落!想到這裡,溫懷瑾額上冷汗簌簌,忙叫道:“回來!”
隻是顧柔嘉今日安了心思要整治溫懷瑾一番,哪裡肯聽,難得的是,素性柔弱的溫含芷今日也是格外硬氣,憋了一口氣在心中,連頭也不回,讓顧柔嘉欣慰非常。溫懷瑾見狀,心中愈發沒底,咬著牙,語調艱澀:“回來!是我、是我錯了……我不該對你二人大放厥詞。”
每說出一個字,她就像是被人打了一耳光,眼前金花亂飛,好似連任何聲音都聽不到了。她嘴唇哆嗦著,如同掉進了寒潭剛被撈出,麵前的兩人倒是停了腳步,她咬緊了牙,行了一個大禮:“是我錯了,我不該豬油迷了心竅,對你二人說出那樣的話來,再沒有下次,還請兩位妹妹寬恕我這一回吧。”
她何等囂張跋扈的女子,渾然是將麵子扔到了地上。顧柔嘉輕聲一笑,倒也不回頭:“既然三姐姐真心悔過,我二人也不便再說什麼。三姐姐自己好自為之吧。”
溫懷瑾一直維持著這樣的姿勢,直到兩人離開,小丫鬟才敢去扶自家姑娘,誰想還不曾碰到,便被溫懷瑾一巴掌打在臉上,將她打得眼前金花亂飛:“姑娘……”
“沒用的東西!”溫懷瑾長這樣大,從未吃過這樣的虧,心中哪有不氣的,隻是,她又怎麼敢聲張?不僅是讓自己沒了臉麵,更是觸怒宮中的顧貴妃!如此想著,如此想著,她緊緊咬牙,恨恨的看著顧柔嘉和溫含芷,“風水輪流轉,你切莫太得意!”
一路無話,直至行出老遠,顧柔嘉笑著掬了溫含芷:“你今日很好不是?你要知道,旁人若是欺負了你,你就該這樣打回去,她下次就再不敢犯了。有些人天性如此,不是你一昧退讓能夠善了的。你既是養在顧家,就跟我是一樣的,誰也不能欺負你。”
溫含芷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顧柔嘉如何不知她諸多顧忌,縱然顧家從不將她當做外人,但她來顧家到底是記事的年紀了,心裡怎麼連一根刺都沒有?因而在她開口之前笑道:“你倘若真是有什麼顧及,今日怎又忽然硬氣起來了?往後也該像今日這樣,誰讓你不痛快,你更要讓他不痛快。彆說什麼你一己之身,老爺太太何等疼你,你都忘了?你受了委屈,顧家上下誰不心疼?你既肯為了我硬氣起來,那老爺太太和哥哥你就不管不顧了?”
聽她提到顧鴻影,溫含芷臉兒微微發紅,露出笑容來,點了點頭:“我、我往後不會讓人隨意欺負我的。”她說到這裡,又有幾分羞赧,“老爺太太和鴻哥哥也都會擔心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