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明白父母的擔心極有道理,但想到自己和沈澈來日可能會被父母所阻撓時,顧柔嘉還是覺得歡喜不起來。草草吃過早飯,她便也就去向母親問安,才一進了屋,就見顧夫人和溫含芷在說什麼,兩人神情都有些許凝重:“倒也不知是個什麼光景,出了這等事,也是難免,隻是現下春日,也算不得天乾物燥,不知怎麼就走水了。”
顧柔嘉唬了一跳:“哪裡走水了?”
“不是家裡,是宮裡。昨兒個晚上二更時分,不知怎的,就走水了。”顧夫人笑著令女兒坐到身邊來,又令人端了菱粉粥給她吃。一聽是宮裡,顧柔嘉寬心了不少,順口問道:“可有傷亡之事?”
“現下也隻有傳聞,聽說是淑妃娘娘的宮殿起走水,火勢衝天,從主殿蔓延到偏殿,不多時一座宮室全燒了起來。”顧夫人搖頭說,“說是宮室全給燒毀了,可見火勢逼人。待守宮侍衛前去救火,據說淑妃被救出來的時候,已然給火燒傷了,眼睛和嗓子都給煙塵熏壞了,好好一個人,隻怕凶多吉少。”
顧夫人是吃齋念佛的人,說到這裡,還是搖頭直歎,看得出是真心同情淑妃的。但顧柔嘉聽在耳中,自是一番心驚肉跳。昨日淑妃誣告姐姐和沈澈有染,讓皇帝在安定長主跟前丟了大臉,當場便被褫奪了封號,更被禁足在自己的寢宮之中,晚上便鬨出走水的事來。若說是巧合,未免太過牽強附會了些。
或許……是皇帝殺人滅口!
顧柔嘉渾身一震,旋即抿緊了唇。在她眼裡,皇帝雖不說是一事無成的草包,但也絕對是個昏君,他沒有淩厲的手段,甚至沒有爐火純青的涵養功夫,有些事若非有皇後這心機深重的女人在側斡旋,他早已自亂陣腳,他所有的,也不過是那仗著身為天下之主能夠為所欲為的報複心罷了。
如此想著,顧柔嘉對皇帝便又生出幾分鄙夷來,故意岔開了話題。顧夫人笑著和兩個姑娘說了一陣子的話,又細細囑咐說:“既然安定長主喜歡你們,就是你們的福緣,可不要輕易辱沒了這份喜歡。”
兩人忙頷首稱是,何媽媽又領了各處的管事來回話,顧柔嘉和溫含芷也就起身先去了。才出了院子,溫含芷便說:“你昨兒個回來,說長主帶你進宮去了,進去時可曾見到了淑妃?”
淑妃遭此滅頂之災,說不準就是為了昨日的事呢。身為外臣之女,得知昨日那事本就很是尷尬,現下要是再說出來,一旦傳出去,隻怕顧家也難逃此劫。因而顧柔嘉隻笑著搖頭:“不曾,我昨兒個不過去見了姐姐。”
“我才不信你隻見了晏如姐姐,難道沒有去見九殿下?”溫含芷對於她的話很是懷疑,笑得促狹,斜著眼睛看顧柔嘉,見她紅了臉,這才掩唇笑道:“你瞧,被我猜中了不是,你那點心思,我怎有不知道的?”將顧柔嘉笑得耳根子都發紅了,她才正色說:“也幸而你不曾見到淑妃,昨日見了還好好的人,今日就被火燒傷,眼睛、嗓子全廢了,這心裡想好過都難。”
這話說得很是,縱然昨日恨死了淑妃,但現下聽得她成了這樣,顧柔嘉也難免生了幾分同情,脫口說:“說不準是給人殺人滅口了。”
溫含芷不敢置信的看著她:“誰敢在宮裡殺人滅口?況且又有誰殺人滅口會留對方一條命的,你說是有意報複,我還信些,隻怕就是普通的走水罷了。”
報複?顧柔嘉轉頭看著好友,心中陡然升騰起一個怕人的念頭來。若真是滅口,那就應該以燒死淑妃為目的才是,但淑妃保全了性命,壞了容顏,甚至於嗓子和眼睛全廢了。身為皇帝的妃嬪,沒有了封號,容顏也受到了損傷,甚至於眼睛和嗓子都廢了。
與其說是滅口,不如說是故意留她在世上,極儘所能的折磨,如同當日的葉知秋……
想到葉知秋當日的樣子,顧柔嘉還是有些頭皮發麻,不動聲色的吸了口氣,勉強按捺住心中的懷疑。昨日才鬨出那事,晚上就走水了,知情人大多會將這是歸罪到皇帝頭上,但誰也不敢明說。皇帝即便有所懷疑,但未免昨日的事傳開,他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了,最好的法子,就是將這事推說是事故。
沈澈也必然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敢如此行事的。
並非第一次見沈澈這般淩厲的手段,顧柔嘉竟生出了習以為常的感覺來。她前世就知道,沈澈並非是什麼好人,他手段狠辣且睚眥必報,招惹到他就如同惹上了活閻王,再者,葉知秋的事在前,顧柔嘉早已有了心理準備。
要怪就怪淑妃咎由自取,惹到不該惹的人頭上了。
跟溫含芷一起看了半日的書,吃過午飯之後,顧老爺身邊的小廝便過來了。他極為伶俐,向兩人打了個千:“兩位姑娘好,老爺打發小的來向兩位姑娘通稟,說是楊太傅今兒命人送了帖子來,再過幾日便是太傅他老人家的壽辰了,請兩位姑娘和老爺太太一道前去。”
眼前仿佛又出現楊江籬那雙自帶媚意的眼睛,頓覺膈應,臉兒立時拉長了不少。小廝不知自己哪裡說錯話,忙不迭的要走,說是回去複命。溫含芷望了顧柔嘉一眼,似是欲言又止,半晌後,還是問道:“實則有一話,我一直想問你,你往日和軼哥兒、楊家那小妞妞都是無比親厚的,怎的忽就改了性子?你與鴻哥哥說看不上軼哥兒靠著顧家,這搪塞之語,我半點不信。你今日倒要與我說說,到底是為了什麼緣故,讓你忽的恨上了他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