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走水(1 / 2)

因沈澈被安定長主請了去,顧柔嘉不便再和皇帝打上一個照麵, 也就自行往顧貴妃的寢宮去了。姐妹倆自幼感情就好, 坐在一起說了好一陣子的話,直到颯敏來找, 顧柔嘉無奈, 隻能依依不舍的向姐姐告彆,跟著颯敏往外麵去了。

“方才不是說,長主邀了九殿下去說話,這樣快便結束了?”顧柔嘉有些不舍姐姐,但又啄食好奇長主和沈澈說了什麼,思索片刻, 也就出言問了一句。颯敏轉頭看她,笑得極為輕快:“姑娘也算不得外人, 問上一問也沒什麼了不得的。今日淑妃那事兒,長主惦記著呢, 向陛下進言,說是該讓九殿下出宮建府了, 為此拘了九殿下去說話。”

“讓九殿下出宮建府?!”顧柔嘉低聲呼道, 耳根都熱了起來。皇帝對於沈澈素來漠視, 就憑沈澈已是弱冠之年還不曾出宮分府這點就可見一斑,要知道, 天家的皇子素來是到了十五歲便封王出宮, 以此來避嫌。皇帝始終漠視沈澈, 這才招致了今日的禍事, 說穿了,這些事都是皇帝一意孤行造成的。

顧柔嘉至今都不明白,皇帝是為了什麼這般敵視沈澈,是為了宸妃?可若真是為了宸妃,為何當日葉知秋大罵沈澈和宸妃都是怪物之時,皇帝會勃然大怒,甚至親自一腳過去,將葉知秋踹得吐血?

太多的事想不明白,顧柔嘉咬著下唇,半晌不說話。沈澈的不受寵背後,藏著太多不為人知的真相了,甚至於牽扯到先帝一朝的事,實在不是顧柔嘉一己之力能夠輕易理順的。因而,她揮去心中的念頭,笑道:“陛下對長主一片孝心,想是允了此事,要給九殿下封王了吧?”

“陛下舍不得九殿下離宮,哪裡能那樣輕易就答應了?”颯敏笑盈盈的反問了一句,顧柔嘉啞然,若是連安定長主的話都壓不住皇帝,那沈澈難道真的隻能拿著“九殿下”的名頭,一直要到皇帝駕崩之時不成?顧柔嘉不太清楚前世沈澈是如何奮起的,但從這輩子的境遇來看,他定然是受了不少的挫折,這才能夠成為前世的攝政王。

她為難惆悵的神情被颯敏儘收眼底,後者好笑萬分:“雖說沒有立即應下,但陛下說,等九殿下曆練曆練,再說封賞之事。”她說到這裡,輕笑著攜了顧柔嘉的手,“姑娘就不要擔心了,我雖不知其中緣故,但老主子鮮少為人如此斡旋,姑娘就放寬了心思,九殿下的爵位定然不會飛了,陛下就是想要不認這話,也自有老主子跟他計較呢。”

她話中玩笑之意頗重,幾乎將顧柔嘉的心思給點明了,顧柔嘉頓時覺得臉兒發燒,低頭搪塞道:“我不過隨口這麼一問,颯敏姑姑倒像是笑話起我來。”

“姑娘隨口一問,我也是隨口一答,怎是笑話姑娘?”颯敏的笑容中很有些高深莫測之意,讓顧柔嘉愈發的羞臊,想到沈澈,她更是臊了,恨不能鑽進地裡去,心窩卻細細的泛著甜蜜。

*

待回到顧家時,已然是申時時分了,天色漸晚,殘陽如血,在天邊掛著,好似隨時都要掉下來的火輪一樣。向顧家二老請了安,顧柔嘉也就要回自己的院子去,不想給顧老爺叫住:“嘉嘉,實則為父想要問你,安定長主自入京來誰也不見,怎的偏生隻見你與阿芷?長主對你二人如此特彆,可是有什麼彆的緣故?”

起先京中便盛傳陸劍鋒對顧柔嘉情根深種之事,現下安定長主又對女兒如此特殊,讓顧老爺的心思愈發的重了——皇帝對嘉嘉生了色心,除了讓女兒早些嫁人之外彆無他法。陸劍鋒人中龍鳳,更是長主的親孫子,有長主彈壓著,皇帝定然翻不出什麼浪子來。

可是嘉嘉似乎對陸劍鋒無意,讓顧家二老著實有些傷神。

“嘉嘉也不知道。”雖然早就見過長主,但顧柔嘉很明白,若是貿然說出,便是給安定長主惹事,因而她掩飾得很好,“許是聽陸將軍說起,長主並無孫女,又念及我二人年歲小,這才肯破例相見。”

顧老爺“唔”了一聲:“你自幼便崇敬長主,當真對陸將軍沒有心思?”

他的臉在夕陽下顯得十分蠟黃,仿佛病重的老人。怎會不知爹娘為了自己的終身大事操碎了心,顧柔嘉也是深深感念的。可是,她這樣小心眼兒的人,心裡除了沈澈,還能裝下誰呢?因而,顧柔嘉隻是搖頭:“爹爹,嘉嘉著實生不出這個心思來,還請爹爹不要再提了。”

顧老爺欲言又止,長長地歎了一聲:“許是我與你娘多慮了吧,當年逼不得已送你姐姐入宮,讓我與你娘至今想來都是錐心之痛。隻願嘉嘉不再像晏如一般嫁入天家,這最是無情帝王家的道理,亙古以來都是如此,便是受了委屈,也不是我區區顧家能夠為你張目的。”

提到顧貴妃,他喉中一哽,已有些說不下去了,顧柔嘉臉色如冬日白雪一樣,迅速的失去了血色,看著顧老爺,半晌不知說甚才好,聲音全被堵在了喉中,隻餘滿心倉皇。

爹爹和娘親不願自己嫁入天家,自然也不會同意自己嫁給沈澈的!

白著臉兒,顧柔嘉覺得好像隨時都要昏過去了,顧老爺長歎一聲,又難免有些擔心顧柔嘉的身子,便令她早些回去休息。這夜裡,顧柔嘉睡得極不安穩,腦中翻來覆去都是父親那句“隻願你不再嫁入天家”,沈澈和雙親的身影不斷在眼前交錯,光線也在眼前時亮時暗,晦明變化中,讓顧柔嘉有些捉摸不透,想逃卻不忍扔下任何一方。

從噩夢中驚醒,顧柔嘉還有些難以晃神,她額上汗水涔涔,連貼身的小衣都給打濕了。聽得響動,明月便繞進屏風來伺候顧柔嘉起身:“姑娘是不是做噩夢了?怎的出了這樣多的汗?”

“不打緊的,不過是魘著了。”顧柔嘉勉強笑了笑,想到這一夜之中的經過,一時間也是有幾分恍惚。外人看來顧家何等風光,但隻有顧家人自己才知道其中的苦果。嘗過這樣的苦果之後,顧家二老不願意顧柔嘉再踏上顧貴妃的老路也是情有可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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