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一眼,顧柔嘉就認出了是誰,她頓時笑了,怔怔的望著對麵,隻覺心中暖意縱橫。
哪怕是險勝陸劍鋒大放異彩之後,沈澈也並沒有過多的出現在公眾眼前,因而幾乎無人識得他,不少人竊竊私語,交頭接耳的的議論著他是誰。壽王妃盈盈含笑,令自己貼身侍女往官客那頭去,笑道:“去好生瞧瞧,這人究竟是誰,瞧清楚了再回來同我說話。”
那侍女轉身就去,不多時折了回來,笑道:“回王妃的話,吹簫那人生得麵生,我一問才知是九殿下。”
壽王妃“哦”了一聲:“這小九倒有些能耐,竟能和鋒哥兒同奏,氣魄也半點不減。”聽得是沈澈,那幾聲竊竊私語更是大了,更有暴碳性子的輕聲說:“我說是誰呢,原來是他。上一回就用了卑鄙手段勝了陸將軍,這回還敢和陸將軍同奏,當真是不知廉恥,可惡至極。”
顧柔嘉頓時不樂意,橫了此人一眼:“那日連陛下都說了,刀劍無眼,死傷不論,自是各人憑本事說話。陸將軍君子雅量,尚且佩服九殿下行事果決,對其稱道有加,何須你這小肚雞腸的擰巴此事。”
那人氣得臉色忽紅忽白,跺腳冷笑道:“我小肚雞腸,哪裡比得上你這陸將軍知冷知熱的可心人?可彆仗著長主和陸將軍的青眼,就在溝裡翻了船!”
哪裡去管她的泄憤之語,顧柔嘉不再言語。對麵的琴簫合奏,殺伐之音鋪天蓋地般湧來,壽王妃撫掌笑道:“鋒哥兒如此倒也罷了,這小九倒也能耐,養在深宮裡,竟還有如此氣魄,不知是怎樣養出來的。”
聽得壽王妃誇讚,在場的命婦貴女少不得也是連聲誇讚起來,或真或假,誰又辨得清呢。不少貴女神情癡纏的看著對麵的陸劍鋒,傾慕之意顯露無疑,另有人對顧柔嘉一番深恨,隻是顧柔嘉始終不曾放在心上,並不去理她們。
不一陣子,對麵的琴簫之聲漸漸歇了,人影浮動,更有男子的笑聲傳來,聽得出在誇讚。沈澈獨來獨往慣了,素來是個淡漠人,今日肯與陸劍鋒合奏已然是難得,更何況是當著各家各府的公子。
顧柔嘉心中溫軟一片,又有幾分喜滋滋的,壽王妃笑著引了顧柔嘉坐下:“你以為這琴聲好,還是簫聲好?”
“琴聲殺伐如戰鼓擂動,簫聲肅穆似寒風肅殺,兩者相輔相成,合在一起才有如此氣魄,臣女也說不上來誰更好。”顧柔嘉眼珠兒一輪,哪怕陸劍鋒再好,依了她還是更喜歡沈澈的,隻是到底不能太過明顯,還是選擇了這樣兩頭都不得罪的話來說。
壽王妃笑道:“我看這琴聲更好,既有魄力,起承轉合處卻也有溫和,是再好不過了。”她說到這裡,輕聲笑著,附在顧柔嘉耳邊,“鋒哥兒是個很好的男孩兒,既是喜歡你,會一輩子待你好的。”她說到這裡,笑著拍拍顧柔嘉的手,旋即說,“我是信得過那老貨的眼光的,你多多考慮一二就是了。”
顧柔嘉身子都僵了,含糊的支吾幾聲,也就借故從小築中離開。外麵陽光雖好,曬在她身上卻覺一陣寒冷。今日壽王妃既然說出這話來,勢必是得了安定長主的首肯,否則怎能說出這話來?安定長主沒有親自來逼自己已然是很好,但有些事,那層窗戶紙捅破了,便不知該怎麼才能再糊上了。
她一時局促非常,腦中千回百轉,不知該怎樣將事情揭過去,不覺已然行至湖邊,此處綠樹成蔭,從此處看去,不管是官客所在還是堂客所在,都能見得一清二楚。顧柔嘉立在樹下,隱隱還能聽見男子粗獷的嗓音,雖不知在說什麼,但想來還在稱讚兩人。沈澈的背影清瘦,氣度清華出塵,偏生身邊那正與他說話的人竟是哥哥顧鴻影,想到自家傻哥哥,顧柔嘉不免露出笑容來
陸劍鋒很好,可是他再好,他也不是沈澈。
素來是獨身一人,沈澈並不十分習慣被人簇擁的感覺,尤其是眼前這略帶了些天真氣的少年同自己說話格外熱絡,讓沈澈更不習慣。隻是這是嘉嘉的哥哥,他也不敢怠慢,隻得耐心的對答。隱隱覺得有人在看自己,他轉頭之際,便對上顧柔嘉的小臉,心中頓時一暖,唇角也抿出柔和的弧度來。
偏生顧鴻影毫不知趣,順著沈澈目光看去,見妹妹立在樹下,當即笑著對她招手,笑道:“九殿下應是知道嘉嘉吧,這小妮兒大了,愈發的心思重了。”
沈澈“唔”了一聲,並不言語,顧鴻影卻兀自好笑,抱胸猶似自言自語:“我如今在書院裡,和妹妹也不如往日親厚,隻聽得京中傳言,心中本還不甚相信。隻是現下一見,她若當真對陸將軍無意,也不會立在此處看這邊吧。”
他聲音極輕,仿佛喃喃自語,沈澈不免眯了眯眼,手上青筋都有些鼓起來了。
若非他是嘉嘉的親哥哥,沈澈現在就得將他扔到湖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