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大婚(下)(1 / 2)

如今天已然黑了, 幾粒星辰懶洋洋的掛在夜幕上,那條瑰麗的光帶若隱若現, 顧家的燈火映得天邊都有些發紅, 氤氳出了橘色的光華來, 好像是烈火, 要將夜空撕開一個大洞。

眼前給喜帕遮得嚴嚴實實的, 顧柔嘉瞪大了眼睛,也隻能看到那片火紅。被人穩穩的打橫抱起,哪怕看不見, 僅憑著這乾淨而熟悉的味道, 就足以讓她斷定是沈澈。方才她下意識的摟住沈澈的脖子, 似乎是讓他很是受用,見她似是躊躇一般沒有動作,又一次誘惑說:“嘉嘉聽話, 抱著我, 為夫喜歡。”

他如同耳語一般的聲音讓顧柔嘉臉上脹紅起來,周邊嘈雜, 男子的笑聲尤為響亮, 顧柔嘉又羞又氣:“我不……”她說著,手上就要鬆開,那頭顧鴻影被沈澈將妹妹從背上撕了下去, 鬱卒了片刻, 也就笑了:“罷罷罷, 九王既然要親自抱嘉嘉上轎, 那也就去吧,我何苦與你相爭?”

聽得哥哥話中笑意,顧柔嘉愈發羞赧,無所適從的摟著沈澈的脖子,後者似乎心情大好,喉中經泛出低沉的笑聲來,將她用力的向上托了托,這才大步流星的走動起來,引得在場的人紛紛含笑。他每走一步,顧柔嘉都覺得心跳得更快,纖細的雙臂不免將沈澈的脖子摟得更緊,不忘輕輕啐他:“你這黑心鬼,連拜堂也不曾就叫我這樣被笑話。”

“嘉嘉才知道我的心是黑的?”沈澈不動聲色的反問道,“我這黑心鬼抱一抱自己的新娘,卻又有何不對?”行至花轎前,喜娘格外靈醒的掀開了轎簾,沈澈這才將顧柔嘉小心翼翼的放進去,唯恐用力太大傷到她。顧柔嘉不安的扭了扭身子,因為眼前看不見,她極為局促,伸出小手去觸碰沈澈的大手。他的手好涼,在這尚且不曾回暖的天氣裡,更是讓顧柔嘉抖了抖。握了她的小手把玩:“嘉嘉舍不得我?”

“誰舍不得你?”顧柔嘉兀自嘴硬,複將手從他掌中抽出。她那樣嬌小,坐在花轎中空蕩蕩的。沈澈細細端詳她一二,這才放了轎簾,翻身上馬,往王府去了。

一路鑼鼓喧天,顧柔嘉端坐在花轎之中,難免還有幾分恍然。眼前被遮得嚴實,她看不見外麵的場景,隻知道此刻定然是人潮湧動。正因隻能聽見,顧柔嘉頓時想到了前世臨死前,聽得窗外那喜慶熱鬨的鑼鼓聲,迎親的嗩呐一聲高過一聲。如今早已經時過境遷,但顧柔嘉聽在耳中,還是有幾分恍惚。

還是那喧天的鑼鼓聲,花轎微微有些顛簸,顧柔嘉握緊了袖角。她於沈澈,絕不是用之可棄的物件。

待到了九王府,府上早已裝繕一新。才到了門前,已有人笑道:“來了來了,九王大喜,太子殿下領了陛下的賀詞前來向殿下道喜了。”

循聲看去,負手立於九王府門前台階的男子何嘗不是沈奕,他一身太子朝服,極有威嚴,周身也縈繞著一股貴氣,讓人不敢逼視。隻是這股貴氣中又含了幾分俗氣,到底不如沈澈的渾然天成。見隊伍回來,沈奕揚了揚唇角,掛出謙和的笑意來,上前向沈澈一揖:“九叔,恭喜九叔九嬸。侄兒奉父皇之命,前來相賀。”

那日為了賜婚的事,皇帝險些給沈澈氣得當場昏過去,隨後就對外稱病,由太子監國。今日說什麼令沈奕前來相賀,實在是虛偽到了極點,不過是這父子二人做給臣下看的。因而沈澈目光掃過沈奕點頭“嗯”了一聲:“辛苦太子。”

沈奕隻是笑,目光盯著花轎不放,垂下的手不動聲色的握緊了。他以為將顧柔嘉命格奇貴之事捅到皇帝跟前,皇帝定然會將顧柔嘉納入宮中。隻要顧家姐妹倆在宮中,待皇帝馭龍賓天,也全都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沈奕正暗自得意之際,卻得了皇帝賜婚的旨意,將他氣得幾欲吐血,心知定然是沈澈從中作梗。沈奕就是有千百種想殺沈澈的法子,也不敢去與聖旨對著乾,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垂涎的女人嫁為他人婦。

他暗自憤恨著,沈澈輕描淡寫的看了他一眼,隻行至花轎前將顧柔嘉打橫抱出。她嬌小得很,溫順的伏在沈澈懷裡,雖然被蓋頭遮住,但沈奕幾乎都可以想見那張豔若桃李的小臉此刻含了怎樣的萬種風情。他喉結一滾,看著沈澈那白得病態的臉,心中怒意再次升騰了起來。

那分明是自己看上的女人,憑什麼要給他沈澈?!

並不知沈奕心中所想,顧柔嘉縮在沈澈懷裡,由得他抱了自己跨過火盆,耳邊幾乎被一片恭賀的嘈雜聲所淹沒。及至重新站在地上,自有喜娘取了紅綢來讓她與沈澈各執一端。屋中一片喜氣,沈奕立於最前,朗聲宣讀了皇帝的賀文,全是四六駢句,行文間極是華美,不曉得的,還以為皇帝對於弟弟娶妻之事歡喜非常。

待那賀文念完,沈澈領了顧柔嘉行大禮謝恩。偏生顧柔嘉看不見,起身之時身子一歪險些摔在沈澈身上。大手將她穩穩托住,沈澈輕輕一笑:“好個主動的妮子,這樣猴急……”

“不許招我,不然你一人書房睡去。”顧柔嘉沒好氣的啐了他一口,臉上早已燒了起來。眾人不知他二人密語,隻見到新娘子似是嬌羞,又好似要向著新郎身上倒去,也是想笑,隻是既能在九王府之中,自是明白沈澈秉性,哪裡敢笑出聲來?皆是忍得雙肩不住顫抖,個個憋得麵紅耳赤,誰也不敢笑出聲來。

隻是那窸窣的笑聲傳入顧柔嘉耳中,讓她頓時脹紅了臉,臉兒滾燙的站直了身子。沈澈也不惱,重新執了紅綢在手,那頭喜娘忙扶了顧柔嘉跟上他的腳步,二人在堂中立定,禮官這才高唱著主持拜天地的禮數。三拜禮成,則有人簇擁著兩人要往新房去吃合巹酒。

縱然扶住自己的並不在少數,但顧柔嘉眼前看不見,腳步格外緩慢。天已經全黑了,屋外昏暗一片,顧柔嘉行得更慢,隻是默默的低垂著目光,唯恐自己被門檻絆上一跤。隻是還未出得正堂,她身子一空,已然被沈澈打橫抱起,她不免輕呼一聲,聽得堂中唏噓,不依的錘了他一把:“你壞,不叫哥哥背我,也不許我自己走。明兒個要是傳出九王妃怯弱不堪,離了你就跟沒了骨頭似的,這話怎聽得下去?”

她話裡何等嬌羞,讓沈澈滿心歡喜,隻將她抱得更緊,冷清的嗓音透著幾分淡然:“今日之後,世人皆知九王甚為愛重九王妃,如此才是我願意見到的。”他說著,將顧柔嘉抱得更緊,大步流星的往外麵去。隔著喜帕,顧柔嘉看不清他的神情,但約莫也能猜到,他定然還是那淡漠的樣子,好似什麼事都不能讓他上心。堂中的嘈雜漸行漸遠,顧柔嘉偎在沈澈懷裡,小手悄悄的捏緊了他的衣襟。

喜房中早就擺滿了諸如送子觀音一類具有美好寓意的物件,龍鳳金燭早已點燃,隨著門被推開,燭焰還跳了一下。寬大的拔步床上撒了桂圓、蓮子和紅棗,意取早生貴子之意。隨著兩人進屋,旺兒忙不迭將床上的乾果掃到一旁,唯恐硌到了王妃。沈澈將顧柔嘉放下,縱然看不見她的小臉,但想到她這一身嫁衣是為自己所穿,沈澈心裡湧出暖意來,坐在她身邊,輕輕的將她的喜帕掀開來。她戴著鳳冠,眉心貼了一枚小小的花鈿,臉兒更是帶了一抹紅暈,不知是被嫁衣映出來的,還是因為羞赧。她的容色本來就是是豔絕,此時妝成,這豔麗生生多了幾分壓迫來。沈澈烏泱泱的眸子凝視著她,片刻後,那素來從容的目光中多了一星灼熱:“好美的新婦。”

沈澈本是清瘦的身形,加之臉色泛著病態的蒼白,好似病久了的人一樣,現下一身喜服,反倒是將他臉色襯得紅潤了些,何況他眉宇間十分英氣,鼻若懸膽、麵如斧削,薄唇抿得生緊,英俊得不可多得,這一身火紅的喜服,竟然生生的給他添上了幾邪佞,莫名的引人注目。注意到他眼中那一星灼熱,顧柔嘉臉兒一燙,旋即羞赧的低下頭去,心窩卻止不住的泛出甜蜜來。

見她羞了,沈澈移開目光,將她的小手納入掌中,她的手小得可憐,好似微微用力就能被檸斷。喜娘捧了兩杯酒來笑道:“請殿下和王妃共飲合巹酒,從此長長久久。”兩人各自取了一杯酒在手,吃了半杯,又交換酒杯,將剩下的酒吃儘了,這才將酒杯一正一反放在托盤上,取陰陽合順之意。

喜娘笑道:“王妃且等上一會子,九王殿下請往堂中待客。”她說完這話,就將屋中伺候的下人都帶了去,留二人獨處。一杯酒下肚,顧柔嘉素來酒量淺,不多時就頭重腳輕,隻是對沈澈傻笑,引得沈澈揚了揚眉,取下她的鳳冠後,修長的手指輕撫她的薄唇:“怎的醉成了小貓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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