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撒著嬌,小女兒動人之態讓多少男子皆是歆羨起沈澈來,沈澈就勢將她抱入懷中:“好個纏人的小丫頭,方才還不許我牽著,如今自己纏了上來。”他說罷,又壓低了聲音:“傻丫頭,你以為經曆了那鳳命之事,皇後還肯維護他?哪怕麵上不得不維護著,心裡卻也恨不能他死。往日皇後隻需等他死,如今可不知道還願不願意他活著。”
這對世上最尊貴的夫妻,或許本就是無情,或許那些曾經有情,但那些情誼被權力和算計磨完了。那日皇帝抬出“鳳命”二字來,無疑是打了皇後的臉,皇後何等陰毒的人,麵上不說,內裡也不可能無動於衷。
縱然滿心期待他二人狗咬狗,但顧柔嘉竟不知何故,生出了幾分兔死狐悲的感覺。轉頭,她深深的看著沈澈,後者臉色一如初見般白得病態,但他眉宇間那樣英氣,英姿勃發,如天生的上位者,應該站在最高處俯視眾生、睥睨天下。端詳了他一陣子,顧柔嘉忽的一笑,握緊他的手,輕聲說:“沈澈,我好慶幸,我遇到的是你。”
前世鄭軼的背信棄義,讓顧柔嘉對於人性很是失望,何況她曾經那樣懼怕沈澈,怕他會像前世一樣,再將姐姐幽禁起來。可是後來她和沈澈相識、相知,直至現下心心相印,她很明白,他為人冷淡,睚眥必報且手段狠絕,但他從來都不是濫殺無辜之人。他恩怨分明,對於認定了的人更是百般嗬護,溫柔得如同對待至親。
對於她的表白,沈澈微微一怔,旋即微笑道:“我也慶幸我能夠遇到嘉嘉。”他笑得那樣好看,讓顧柔嘉心兒一蕩,好像鏡湖投下了巨石,一圈圈的蕩著漣漪。將腰間的小荷包取下來,她笑著撒嬌說:“我們去給母妃種花好不好?”
小山穀中還是那樣的清幽,不時有雀兒的清啼,沈澈和顧柔嘉沿著小路進了屋山穀,陽光熹微,照在宸妃的墳塋上,好似鍍上了一層金邊,去年顧柔嘉種下的花正迎著微風怒放,一簇姹紫嫣紅,好看得很。顧柔嘉小跑著往墳前去,恭恭敬敬的給墳塋行了禮,複對沈澈轉頭笑道:“咱們往後每一年都來給母妃種上一簇花,每一年都有新的花,母妃也會歡喜的。”
“你這樣有心,母妃自然會歡喜的。”看著她喜滋滋的小臉,沈澈唇邊揚起笑容來,自己也向墳塋行了一禮,猶似自言自語:“嘉嘉她很好,隻是她年齡還小,兒子也不打算讓她這樣早就受孕育之苦,待她再長些歲數,母妃也能有孫子了。”
他聲音很小,小到了轉瞬就被吹散在了風中,顧柔嘉轉頭看他:“你好壞,也不曾來幫我一把。”
沈澈隻是笑:“來了。”一麵應聲,一麵行至她身邊,看著她拿著一把小花鋤挖得不亦樂乎,又將幾粒花種灑在挖出的小坑裡,細細的填上土,又去尋了小桶來澆上水:“待明年開花之時,就能見了這一簇鮮花了。”
她這樣喜形於色,讓沈澈蒙上了一層歡喜,看著那一小片濕潤的土地,順口問:“那嘉嘉種的什麼?”誰知話甫一出口,小丫頭的臉竟然紅了起來,半晌後才磕磕巴巴的說:“是萱草……”
她臉兒憋得那樣紅,沈澈“唔”了一聲:“宜男草?”
萱草又名“宜男草”,大燕之中一直有說法,說婦人佩戴萱草,就會生下男孩兒。現下顧柔嘉種下萱草,又羞成這樣,分明是存了想要生兒子的心思。沈澈挑眉,烏泱泱的眸子裡好似帶上了幾分邪佞,霧蒙蒙的看不真切,不由分說就將顧柔嘉抱了起來,低聲道:“好個孟浪丫頭,原來是存了這樣的心思,當真這樣想為我生個兒子?”
“我想給你生個寶寶。”好似做了壞事被發現了一樣,顧柔嘉羞得慌,摟著沈澈的脖子,“咱們早些生個寶寶好不好?你政事繁忙,來日定然更忙,不能時時陪我,我總要給自己找些事來做。”
“咱們不急,我往後多陪你。”雖未接觸過女子產子之事,但沈澈特特問過太醫,女子的確不宜過早生產,否則有傷根本。顧柔嘉尚且不滿十六歲,待她再長些歲數也不遲。
眼見他不應,顧柔嘉哼了哼,賭氣不肯理他,連黃昏時回京,都雙手托著腮,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做派。沈澈隻是笑著將她抱在懷裡:“小丫頭與我置了半日的氣,還不曾消氣?”
顧柔嘉撅嘴說:“要我消氣,你改了主意就是,我年歲也不小,既是嫁了人,也就該有做母親的覺悟。”抬眼滿臉希冀的去看他,後者則毫無動容之色,為免她再鬨,索性將由頭都攬到自己身上,說:“嘉嘉有做母親的覺悟,為夫卻還未有做父親的覺悟。”
顧柔嘉頓時賭氣,氣哼哼的去咬他的衣襟,偏生沈澈還是那派淡漠的樣子,出塵的氣度讓人不免讚歎,壓根兒不理顧柔嘉的癡纏。後者立時著惱,賭氣說:“你是沒有做父親的覺悟,還是不想與我生寶寶呢?是不是換了旁人,你就有了覺悟?”
沈澈立時虎了臉,將她抱到膝上,大掌順勢打她的小屁股:“小丫頭仗著我疼你,就又胡說?除了你之外,我從不讓女人近身,又有什麼旁人?”
“那是因為府上沒有女人。”顧柔嘉知道自己是在胡攪蠻纏,但心裡還頗有些有恃無恐,分明是知道沈澈疼自己,絕不會與自己生氣之故。她半真半假的擠出淚來,待行至九王府前,也不要沈澈抱下車,自己逞能下車,唯恐她摔著,沈澈仍將她接了滿懷,他懷裡涼涼的,卻是那樣的寬厚,顧柔嘉又覺得自己好似太過分了,蹭在他懷裡,輕輕說:“是我錯了,我不該刻意氣你……你嫌我年歲小不肯與我生孩子,那咱們什麼時候要孩子?”
“待你年滿十八歲,咱們就要孩子。”知道自家小嬌妻是最心軟不過的人,沈澈大掌輕撫她的背。他大掌的涼意透過略顯單薄的衣衫傳來,讓顧柔嘉蹙了蹙眉,她年滿十八歲,還需足足兩年!頓時又泄氣,顧柔嘉趴在沈澈懷裡,腦中當即浮出先斬後奏的念頭來。
她就不信,她若有了身孕,難道沈澈還能硬著心腸讓她將孩子落了不成!
暗自打定了主意,顧柔嘉越想越歡喜,又笑著去牽沈澈的手,卻見旺兒和明月神情都不太好。如今月色已明,反倒是有了幾分淒清的意味。顧柔嘉不明所以:“你二人怎的都不說話,誰給你們委屈受了不成?”
“王妃這是哪裡的話?怎能有人給奴才和明月委屈受?”旺兒笑得毫無破綻,一麵說,一麵看向了沈澈,分明是有事要稟。心知他是刻意瞞著自己,再看明月擔憂的神情,明月也是知道的,顧柔嘉頓時有氣,說道:“你們好生能耐,個個都知道的事,隻與沈澈講不與我講,還是闔府上下隻想將我一個人蒙在鼓裡,我雖不是個能耐的,卻也不能讓你們這樣輕視了。莫非這王妃二字,你們都隻是嘴上叫叫,從不將我當做正經八百的女主子?”
明月急切萬分,張了張嘴,還是不敢先出聲,唯恐惹惱了沈澈。旺兒也是尷尬,腦中轉得飛快,倘若是說,自家殿下怕要秋後算賬,隻是要是不說,王妃現下就要算賬。旺兒目光快速的在夫妻二人之間一掃,迅速權衡出利弊來——憑得殿下如何生氣,隻消得王妃撒個嬌服個軟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若是王妃生氣了,自家殿下隻怕更為生氣,到時候那眼神可都是透著殺氣的!
因而,旺兒含著恭順的笑意,向兩人打了個千:“回王妃的話,今兒殿下與王妃到京郊踏青後,陛下令人送了五個西夜國進貢的美人來,說是充盈王府後院,也好為王妃娘娘分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