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二郎頓時大驚:“胡兄的意思——”
“隻是我的猜測罷了,李兄不必驚惶。”胡家公子搖頭,“若是衝著顧鴻影去的,此事也就該了了,但若是衝著榜眼之位去的,李兄這狀元、我這探花,誰能躲得掉?”
兩人一時無話,這悶熱的風中也似乎帶上了幾分凜冽,讓人心中有些發怵。
殿中依舊酒香四溢,為著沈奕提出加設恩科之事,多少人稱他求賢若渴,實堪東宮之位,;另一邊的沈澈司掌吏部之事,在科舉之中勞苦功高,更無比妥善的安頓好了學子衣食住行,引人欽佩。兩人身邊圍滿了敬酒的人,甚是熱鬨。
曾幾何時,沈澈尚是宮中的透明人,皇帝對他諸多不喜,連冬日禦寒之物都沒有,現在他卻能得這些新官所追捧,不得不說是造化極深。皇帝隻冷眼看著被眾星捧月的弟弟,心中恨得幾欲吐血,隻後悔當年婦人之仁,現下已然是覆水難收,越想越氣,皇帝隻推說酒意上頭,令沈奕替自己待客後,也就自行出去。才回了寢宮不久,見奉醒酒茶來的宮女很有幾分顏色,也就順勢幸了她,將那一肚子邪火發泄在了這宮女身上。
而皇帝既然離去,學子們卻也不便再留,酒宴不多時也就散了。沈澈吃了酒,臉上浮出了幾分醉意,那白得病態的膚色頓時多了鮮活,烏泱泱的眸子也蒙了一層慵懶之色,那樣的俊逸。重華殿幾個宮女皆是望著他直笑,心中又是羨慕顧柔嘉,又是懊惱,自己怎的往日不曾發現九殿下是這樣英俊的男子,要早早地發現了,伺候著九殿下,現下王府的日子,難道不比這做宮女來得痛快?
一路乘了軟轎出門,沈澈行得很慢,似是迷離,他並不上馬,隻是牽著馬往前走,不多時,也就消失在了夜色中。沿途各家各府皆在外麵點了一盞燈,唯恐有夜間趕路之人因看不清而摔傷。已經傳來清脆的馬蹄聲,在夜色中很是響亮。沈奕從宮中出來,心中極是得意因而行得很快,全然不顧已然空無一人的街道兩旁的百姓許是已經睡下。
他策馬的速度那樣快,如趕路之人,不覺一道繩子橫亙在了路上,那繩子方才還不曾有,就像是突然被抬了起來,勒馬已是來不及,馬腿立時撞了上去,那樣快的速度,給繩子一絆,駿馬嘶鳴著摔在了地上,連帶著沈奕也被甩飛,幾乎是拍在了地上。
這一下摔得七葷八素,沈奕眼前金花飛舞,臉頰和額角皆是撞出了烏青,更擦破了皮,模樣極為狼狽。半晌之後,沈奕才掙紮著要爬起來。方才還不曾有的繩子,現下忽然出現,必然是有人刻意陷害,但凡叫他知道是誰,定然要讓對方死無葬身之地。
隻是他還沒能起身,麵前忽然走來一個影子,對方的影子那樣長,好似鬼魅。尚不等沈奕起得身來,一隻腳已經踏在了他的後腦勺上,重重向下一壓,沈奕的臉猛然砸向地麵,立時撞出了血,染得青石板路上紅了一片。對方兀自不饒,死死的踩在沈奕頭上,恨不能將他的顱骨生生壓碎。
沈奕掙紮著,因為腦袋被壓在地上,他幾乎動彈不得,隻覺得鼻梁劇痛,眼淚也頓時淌了下來,血淚一同落下,好不難堪。他幾乎要窒息,對方才將腳移開。沈奕慌忙坐起,顧不得自己滿身塵土、一臉血淚,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再不見半點風流俊俏的模樣。他抬眼看向了麵前的人,他一身玄色,一身清華高貴的氣度中帶著幾分說不出的肅穆,烏泱泱的眸子裡也殺意十足。
沈奕陡然笑了,臉上灰蒙蒙的淌著血,有些可怖,緊緊看著麵前的沈澈:“九叔,襲擊儲君,罪該夷滅三族。”
“你明日就夷了我的三族可好?莫忘了你也是這其中的一人。”沈澈笑得月朗風清,一腳踢在沈奕胸口,將他踹得倒仰後,沈澈才笑道:“京中都說,太子殿下龍鳳一般的人物,可笑這龍鳳般的人,覬覦嬸娘和庶母,縱容自己麾下之人傷了新科榜眼,當真是諷刺至極。”他一麵說,一麵蹲下身子,將他衣襟提起,眸子裡殺意浮動,“太子殿下且生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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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已然不太平了一夜。
自昨兒個傳臚大典散了,太子沈奕甫一出門,也就不知去了哪裡,而後一夜未歸,讓太子妃焦急得要命,打發了那樣多人去找,卻都杳無音訊,她愈發著急,也不知該如何是好,思來想去,也就喚了貼身的侍女來:“快給我梳洗,咱們進宮見母後去。”
侍女一疊聲應了,又輕聲寬慰:“殿下沒了蹤影,是不是去哪裡玩了?要是殿下一會子回來,見太子妃捅到了皇後那裡,隻怕要惱。”
“他惱了也不打緊。”太子妃搖頭,握緊了手,“他是儲君,但凡不見了蹤影,都是於國本有傷的,他怪我,母後總不會怪我。”
飛快的整理了自己,太子妃又換上了一件大衣裳,當即要進宮去,還未走出抄手遊廊,就有小廝跑得風風火火,因跑得太快,從太子妃身邊匆匆略過,還是被丫頭們拉了回來:“這裡呢,你慌什麼?”
那小廝跑得滿頭大汗,狠狠地喘氣:“太子妃,太子殿下找到了,就在、就在咱們東廂通往東宮外的角門上。”
太子妃聞言大喜過望,忙不迭往東廂角門去了,輕歎道:“阿彌陀佛,找到就好,找到就好。”
她腳程不快,待到了東廂角門時,已然圍了好些人,皆是竊竊私語,讓太子妃極為不快:“你們這是做什麼?還不讓開路,請殿下進來?”她一麵說,一麵往角門去,柔聲道:“殿下可算是回來,讓妾身好生擔心……”
隻是她還沒有說完,眾仆役已然讓開了身子,露出沈奕來,隻一眼,太子妃登時驚恐的尖叫起來:“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