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含芷素來是柔弱性子, 總是被溫家人騎在頭上,顧柔嘉雖恨溫家人, 但也不得不惱著溫含芷的不爭氣。今兒今兒她竟斬釘截鐵的對溫夫人說不, 讓顧柔嘉震驚之餘,心中又湧出欣慰來。
不想溫含芷竟然敢頂撞自己,溫夫人因為慍怒,臉上青紅交加,板著臉沉聲道:“你翅子硬了, 連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了, 再不聽我的話了。”
“我一直都知道我姓溫,隻是你們卻不知道我姓什麼。”溫含芷白著臉, 分毫不讓的頂了上去,看來雖是柔弱, 但眸子裡閃爍著盈盈光輝,分外堅定,“如今你知道我是溫家人,這樣多年來一直不聞不問, 哪怕是將我接回溫家,也從不將我當做自家侄女。若非見我還有幾分用處,你今日當真肯接我回去?你的話我聽與不聽都沒有什麼要緊, 你們到底不是真心為我。”
一席話將溫夫人氣得七竅生煙,胸口不住起伏, 望著顧夫人, 笑說:“阿芷年歲小, 又是個溫順性子,怎會這樣出言頂撞,彆是給不乾不淨的人挑唆了,嫂子對阿芷素來儘心竭力,怎會如此?”
她話中之意,分明是顧夫人唆使溫含芷說出這話,顧夫人冷笑道:“不乾不淨?你腳踩顧家的地,頭頂顧家的瓦,既是這樣清高的人,煩請滾出顧家,以後咱們就不親近,免得汙了你這高潔之士。”
溫夫人自知失言,隻得強笑:“是我給阿芷氣昏了頭,說錯了話,還請嫂子寬恕。”
“寬恕?我顧家怎敢寬恕你?”顧夫人冷笑道,“如今知道阿芷姓溫了,你早做什麼去了?說什麼想要她回去,你自己知道是源於什麼。不說將侄女當做自己親生的,總要大家看得過眼。這心都偏到外麵去了,就彆說什麼酸話。”顧夫人劈頭說著,盯著溫夫人,“我隻聽阿芷,阿芷既是不願回去,憑得你巧舌如簧,我也絕不聽一句。”
不想顧夫人也不肯鬆口,溫夫人頓時焦急,暗想應承過趙家的話,更覺頭發都快立起來了。趙家那公子雖是個紈絝,但家世上好,賣掉一個溫含芷,換得榮華富貴,何樂而不為?
因而她早已應下,定嫁一個溫家女兒去趙家,要是顧家不肯放人,那可如何是好?
她心中懼怕且憤怒,瞪著溫含芷:“你當真是要徹底與溫家翻臉?”
“翻不翻臉又有什麼要緊?”溫含芷問,眼淚到底落了下來,“總歸我不過是你養的狗罷了。”
溫夫人氣得渾身亂顫,怒道:“你既如此,往後就彆再回溫家來。”
溫含芷臉色頓時白了,顫了一顫,好似要跌倒,顧柔嘉忙去扶著她,她卻慢慢彎出一個笑容來,慘白無力,卻極為堅決:“不回來就不回來,我敬你是伯娘,從不與你爭執,今日的事,我寧肯在顧家當牛做馬,也好過回那名不副實的家去。”
從未見她如此狠絕過,顧柔嘉滿心歡喜,更說不出的欣慰,見溫夫人早已氣得額頭青筋突突直跳,也是轉頭道:“嬸子好大的威風,這樣多年,阿芷每年隻回來一次,卻也沒見活不得了。嬸子這樣托大,也不怕人恥笑?”
溫夫人七竅生煙,想到沈澈這些日子被流言所困,連吏部那樣的肥差都丟了,本就存了輕賤的心思,實在掌不住怒意:“嘉姐兒何苦管我溫家的事?哪怕是親王王妃,也沒有管我溫家家事的道理,況且……”她目光在沈澈身上轉了轉,眼底的嫌惡已然露了出來。
不想她竟然對顧柔嘉口出狂言,溫含芷立時惱了:“你——”尚未說完,就聽沈澈“嗬”的輕笑出來,烏泱泱的眸子裡一片沉寂,如冬日皚皚白雪,要將人都給凍上了。他身上的威壓那樣重,讓溫夫人臉色陡然變白,踉蹌著退了一步:“你、你……”
“站在顧家,說什麼你溫家的家事,你這溫家的家事,未免太寬了些。”沈澈淡淡說著,迫視著溫夫人,神情愈發淡漠,後者臉色很是難看,竟是動也不敢動,立在那裡,僵直著身子。沈澈不急不緩的勾起一個笑容來,隻對旺兒揚了揚下巴,旺兒頓時會意,上前揚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溫夫人臉上,他手勁何等大,將溫夫人打得彆過臉,登時起了紅印,溫夫人捂著臉,叫道:“你這奴才敢打我!”
“咱家就是奴才,也是天家的奴才,乃九王府總管太監,官秩四品,敢問太太封誥幾品?”旺兒笑得妥帖,好似方才那發狠的一巴掌並不是他打得,溫夫人並非命婦,一問之下更覺比挨了這巴掌還疼,一時咬牙不語。旺兒又笑:“咱家就是個奴才,雖忝居四品,但也就是個奴才。隻是太太竟然兜著圈子罵到了王妃身上,王妃是親王嫡妻,一等一的尊貴,絕不是太太這樣的身份能夠得罪的,對天家人不敬,輕則杖責一百,重則淩遲處死,夷滅三族。因而,奴才隻是給太太一耳光,已然是很便宜了。”
溫夫人捂著臉,再不敢說什麼,心中卻恨得要死,垂首一語不發。沈澈輕輕握著顧柔嘉的小手,旋即望著溫夫人,神情愈發冷冽,低聲道:“你心裡恨極了,是不是?覺得本王不過一介妖孽之身,也敢枉自托大,仗著親王之尊令人動手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