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皇帝並沒有采納抄家斬首的諫言,但牢獄之中變數太多,遑論現下宸妃之事翻盤,皇後必然會對顧家下狠手來打壓沈澈。姐姐在宮中處處受皇後轄製威脅,皇帝又喜怒無常甚至對姐姐動了手,顧柔嘉怎能坐視不理?
同為顧家的女兒,她怎能讓姐姐一個人去麵對所有?
“還能有什麼風聲?皇兄臥床還親自下旨駁回賜死的諫言,這些人誰不是人精,不可能明擺著去與皇帝過不去。”沈清笑容漸漸淡了,又透著幾分擔憂,“哪怕當真是油儘燈枯,但這燈一日未滅,他們一日不敢造次,觸怒了皇帝,將性命賠上去,何其不值。”
還有一點,哪怕安定長主對皇帝失望已極,但她絕不會容許任何人踐踏天家威儀。誰若是膽敢冒犯,老太太震怒的後果,早在太/祖皇帝駕崩之時就見過了。
迎上沈清的目光,顧柔嘉笑道:“倘若真的這樣輕鬆就好了。”她竟是忘了,前世沈澈把持朝政,朝中迅速遭到清洗,而身為皇帝老師的楊太傅不僅安然無恙,還成為了股肱之臣,可見此人城府之深。歪在靠墊上,顧柔嘉冷笑:“楊太傅和皇後沆瀣一氣,當真可恨至極,我定要他二人付出代價!”
“如今算不得最壞,卻也不算好。”沈清低聲道,心知顧柔嘉有奮起之意,隻徐徐道,“現下說是證據確鑿,已經是辯無可辯,說是有通敵叛國的書信為證,更有一點,說是在冀州的通寶銀號中,你哥哥存了二十萬兩的銀子在其中,連提錢的憑信也一並呈了上去。”她說到這裡,揚唇輕嘲:“兩相對比,不就是顧家為了錢財通敵叛國,甘當賣國賊。這些事一日無法查清,就一日還不了顧家的清白,牢獄之災自然也就無處可解。”
昔年楊太傅和顧家交情篤深,書信往來甚密,他能偽造出顧老爺的書信也並非說不過去。顧柔嘉蹙了蹙眉:“我哥哥才當差多久,正是一腔報國之心,此刻說什麼為了錢通敵叛國,未免滑天下之大稽。北戎犯不著拉攏在朝中根基很淺的新官,即便真要拉攏,李家二郎這新科狀元豈不是更好的人選,邏輯上根本不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定然沒有半點說服力。”她說到這裡,氣呼呼的說,“分明就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唯恐她動氣壞了身子,沈清忙勸道:“實則你我都知道他們是欲加之罪,正因如此,才更要保重自身,若是嫂子氣壞了身子,豈非讓他們得意,更是親者痛仇者快。”
上一遭險些滑胎,這些日子吃了多少藥才保住腹中孩子,顧柔嘉深明苦果。這是她心心念念想要為沈澈生下的孩子,她絕不能讓他有生不下來的可能。忽而顧柔平複了心情,含笑道;“多謝郡主提點,我明白其中的利害。”她撫著微微隆起的肚子,“那樣多人為我們母子出力,我自該振作,絕不叫皇後與楊太傅得意,更不能讓他們這樣牽著鼻子走。”
她眉眼間縈繞著母性,嫵媚溫柔間又帶著一股堅毅,常言道為母則剛,她本性柔弱,現在能如此振作已是極為不易。沈清忽覺欣慰,作為安定長主的孫媳、陸劍鋒的妻子,她當然知道老太太交托虎符的事,沈澈為人堅韌且頗有手段,必然會是好皇帝,但顧柔嘉嬌嬌軟軟的,隻怕撐不起皇後的身份來。
然而,看著現在的顧柔嘉,沈清忽然有了信心,接話道:“嫂子肯這樣想就是再好不過了,嫂子既然肯振作,更該快些動作才是,在牢獄之中,才是咱們最不能預見的變數。”她重重的握著顧柔嘉的手,好像要給其以力量。顧柔嘉隻覺些微的疼痛,這疼卻讓神智愈發的清醒起來。如今逆境又轉圜之相,皇後勢必忌憚,一切事宜都要加緊部署,自然包括將顧家置於死地。
重生而來,顧柔嘉的初衷就是守護住家人,能遇到沈澈,她更是感激之至,若是爹爹和哥哥在獄中為人所害,那這一切也就失去了意義。
顧柔嘉猛的翻身坐起,命人傳了旺兒進來,低聲道:“我曉得你是沈澈的心腹,也有足夠的能力,你要替我查幾件事,我才能儘快為顧家洗刷罪名。”
旺兒眉毛也不動,小心翼翼的抬眼覷著顧柔嘉。要他說,王妃也是個可憐人,誰家當家主母有了身孕不是千嬌萬寵著,偏偏自家殿下和顧家接連出事,王妃心再寬也寬不起來啊,肚子裡的小殿下可當真是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保住。那日裡為殿下哭得梨花帶雨的小嬌客現下憔悴成了這樣,旺兒心裡也不好過,因而笑道:“敢問王妃有什麼事要奴才去查?”
“楊太傅當日誣告,說我哥哥在冀州的通寶銀號存有二十萬兩白銀,你循著這個去查。我倒要瞧瞧,我哥哥自入了衡山書院起就不曾離開過京城,他是學了遁地術不成,能毫無聲息的去了冀州存銀。”旺兒含笑應下,顧柔嘉輕撫臉頰,忽又一疊聲囑咐道,“你可不許告訴沈澈,他若知道,定然吹胡子瞪眼的不許我操勞,到時候,我隻能拿你使氣。”
旺兒抿著唇,狡黠一笑:“王妃放心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