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間,海水瘋狂湧動,漣漪四散。
不多時,一位身穿月白色銀絲暗紋雲袖袍的老者出現在了兩個崽崽麵前。
兩人神情呆滯,看著那突然出現的人眼底皆是詫異和難以置信。
對方雖然頭發蒼白,白須垂落與腰齊,但是毫無歲月痕跡的臉龐和挺拔的身姿並非是一個滿頭白發的老者該有的,且周身有強大的靈力環繞,每走一步都會發散出一層薄薄的雲霧。
他背著手,神情淡漠,琉璃色的眼眸環顧了一下四周後,眼底浮現出幾絲落寞,但是轉瞬即逝。
緊接著他將視線落在了兩個崽身上,眼眸微微一眯,似在打量著什麼。
季聽風見狀神色一凜,伸手擋在蘇淩麵前:“你是誰?”
對方淡然一笑:“好一對妖童媛女,是你們喚醒了沉睡上千年的我,還問我是誰嗎?”
季聽風滿臉問號:“......”
我們什麼時候叫你了?
蘇淩將季聽風的手拉下,慢慢站起身看著不遠處的神秘人:“為何這麼說?”
對方看著蘇淩,眼眸微微一亮:“鴻蒙初判,風浪自穩,無終無始,六塵不染,萬劫安然,自此上千年間,未曾有人提過‘鴻蒙初判’四字,你,可是第一人。”
蘇淩聞言後,瞳孔驟然一縮,心跳跟著漏了一拍,這怎麼可能,不是已經隕落了......
季聽風轉頭看了眼蘇淩,又看了看他,隨即嘴角一勾:“你是不舟老人?最早的上古神之一?”
“燭龍先祖的後裔,果真是後生可畏。”他緩緩邁步上前,走到距離兩人一米處停下。
四下的空氣在刹那間凝結,地上的落葉鋪於四周,風起亦不動。
季聽風眼神有些複雜地盯著他看:“你居然能看透我的真身?”
“這說到底,你燭龍一族於我有再造之恩。”不舟老人對著他笑了笑,又看向蘇淩,“白虎與蜃龍結合,血脈強大,但這世間之事,皆為機緣渡造。遇見之人亦或是來渡你,情之所起亦或是情劫一難,姻緣便是這機緣。”
“......”蘇淩神情呆滯,看著他有些說不出話。
而你風哥則是一臉迷,這神神叨叨說的什麼玩意?
“什麼意思?能不能說說能聽懂的?”季聽風捏著下巴,“還有,什麼叫我燭龍一族對你有再造之恩,你不是萬劫安然?”
不舟老人擺手一笑道:“倘若是神台坍塌、萬靈皆毀呢?我又如何存在?這無底的舟兒以渡眾生,眾生皆無時,我又如何存在?”
季聽風一噎:“......”
隨即陷入沉思,那按這麼說,上千年前的那一戰,豈不是毀天滅地的存在?
“上千年了,這世間蒼老了許多,又或是我蒼老了。”不舟老人背手望著兩岸青山,“千年前那一劫,五界都深受其害,作為最早的上古神之一,我卻無能為力。
“這天道無時,難;天道有時,人亦難。
“當年槿之作為神界之主,實力可遠超我們這些老家夥,他亦可稱為橫空出世一將才,可惜啊......最後他竟犧牲自己,以靈換取這天下蒼生性命。
“可是直到他消失的那一瞬,他的臉上都還洋溢著笑容。
“神台坍塌一刻,上古眾生便消失一魂,如若不是他,也許我早已在千年前消失於這天地之間咯。”
不舟老人的言語聽著隨意,臉上的神情也一如剛出現時那般淡漠,但是遠望世間物的幽深眼眸裡,悲傷卻翻江倒海。
他將視線收回後,又低頭看著季聽風許久,末了抬手摸了摸他的頭:“你與槿之,很像。”
“......”季聽風原地呆滯,周身神經都跟著緊繃。
蘇淩轉頭看了他一眼,心頭湧現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不舟老人沉默了一會兒,伸手從袖口裡摸出一個繡著木槿花的佩囊:“我有...僅剩四顆菩提子了,送給你們當謝禮吧。”
說著他一分為二,遞給蘇淩和季聽風各兩顆。
“這可是我這舟兒之木,靈力強大,作何用你們自行決定,如今這世間僅此四顆,天地變幻莫測,能否生根發芽也全憑造化。”不舟老人說著又將佩囊小心翼翼地放進袖口,“這還是當年槿之贈與我的。
“再有一句,我說與你們,梧桐與棲凰本為一對,然美美相結,必有一傷,棲凰涅盤,梧桐赴之,願彼此珍重,其餘...我不可多言。”
蘇淩呼吸一滯:“......”
棲凰,梧桐...棲凰花和梧桐樹,那不就是......
季聽風睫毛微微一顫後抬頭看他:“你都睡了那麼多年了,一出來就嚇唬人合適嗎?你還回不回海裡睡?不然我給你找個府邸住住?”
不舟老人聞言一笑:“這語氣也像,不用,有人正在等我。”
說著他身形一隱,直接消失在了兩崽麵前,隻剩幾聲帶著些許笑意和無可奈何的聲音在兩岸青山間飄蕩:
“白帳似水煙波漫,萬裡閒雲罩青巒。爾所笑看凡塵景,此景見時虛幻境。漸行漸遠漸無書,且聽且吟且從容......”
季聽風仰望天空好半晌,最後緩緩問出一句:“淩淩,他是不是瘋了?”
蘇淩低著頭沒回話。
這不舟老人所言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機緣?何為機緣?是因緣還是姻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