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的家坐落於小鎮的東南角,隻有邁步走過古老階梯,再穿越圓拱橋去到街市的另一邊才能到達。
橋下的江水靜靜流淌著,波光粼粼,悄無聲息地倒映著這座千年古鎮。
坐於烏篷船上的遊人,手攜一把玉簫,醉於風中,深情輕奏著這時光中的悠揚。
蘇淩一臉好奇地四下看著,偶然間抬頭望向天空時,看到一群呈現“人”字型的雁群飛過。
她連忙伸手去拉季聽風:“柴柴快看,有大雁!”
正看著不遠處一片油菜花田發呆的季聽風被嚇了一個激靈,回過神後,他抬頭望去,臉上隨即浮現出一抹笑:“我還是蠻喜歡大雁的。”
“嗯?”蘇淩看了他一眼,又抬頭看雁群,直到它們完全消失在遠方。
前麵帶路的婦人回頭望了望兩崽,臉上掛著笑問道:“生活在城市裡的孩子大多很少回鄉下吧?”
蘇淩收回視線看向她,微微一笑沒說話。
這哪來的鄉下?妖族沒有,神族更不用說,唯一有的隻是類似於十裡長街的集市而已。
季聽風偏頭看向她:“桃花奶奶不是要把她那一片桃林、房屋和名下所有的土地都贈給你嗎?你以後也是可以有鄉下的人了。”
蘇淩聞言看向她,眼神裡帶著些許不解:“柴啊,明明也要分割地契給你的,你為什麼不要?不喜歡鄉下嗎?”
季聽風搖頭:“不是,我的就是你的,你收著就行,沒什麼區彆,而且你應該不會不讓我踏足吧?”
蘇淩跟他對視了一眼後,迅速偏過了頭,有些傲嬌道:“那可不一定,沒準我會在門口寫上:季柴柴不得入內。”
“哦,這樣啊?”季聽風看著她通紅的耳朵,強行壓下想往上揚的嘴角,“那季柴柴不能進,季聽風能不能進?你應該不會讓風風在外麵刨坑吃土吧?”
“......會!”
“......”
得,劇情走向完全偏離想象,沒愛了。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聽到蘇淩在一旁小聲嘀咕著:“其實隻要是你都可以的......”
季聽風:“!”
他將手放在耳邊做擴音器狀,賤兮兮湊近蘇淩小聲問:“你說什麼?什麼都可以?大點聲再說一遍。”
蘇淩一噎,轉過頭踮起腳對著他的耳朵大聲喊道:“我說,我喜歡大雁,你聽到了嗎?”
“.....”
你風哥整人一抖,耳道裡嗡嗡作響,人都麻了。
四下經過的行人聽到這喊聲後也紛紛偏頭看向兩人,臉上神色怪異外加一臉不解,這喜歡大雁就喜歡大雁,乾嘛要喊得那麼大聲?
蘇淩摸了摸頭發後,若無其事地將頭偏向一邊,抿著唇強行壓住想要向上揚起的嘴角。
大雁,終生的一夫一妻製,對待感情忠貞不二。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所形容的便是大雁,北雁南歸,雙宿雙棲。
後來的人們喜歡拿這句話來形容一份真摯的感情,便在中間加上了一個“人”字,成了“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季聽風伸手點著蘇淩的胳膊,一臉委屈:“喂喂喂,我差點聾了你知不知道?”
蘇淩背著手走在前麵,漫不經心地回道:“所以呢?”
“所以......”季聽風揉著耳朵思考了一下,“牽手。”
“......”蘇淩一臉茫然轉過頭,“喂喂,你耳朵聾了跟牽手有什麼關係?”
季聽風眨巴著炯炯有神的眼睛看她:“牽牽就能好。”
“......你有沒有三歲?”
“還沒,就兩歲。”
“......”
此時,孔皓之突然停下腳步轉過了頭,看著季聽風好一會兒後才喊:“哥哥。”
季聽風看向他:“什麼事?”
孔皓之盯著他:“好可愛。”
蘇淩:“......噗。”
季聽風:“┳ ┳?”
可愛?你有沒有搞錯啊?!
你風哥明明是酷boy!
你沒有眼光!
被不停用眼神轟擊的孔皓之,莫名地感覺後背涼嗖嗖,一個勁的跟婦人說“好冷”,嚇得婦人抱著他就連忙快步往家趕。
不得不說,這距離是真的有點遠,步行一趟需要將近一個鐘。
從市井街巷上人來人往到人跡罕至,像是一個古鎮,存在兩個時空:聚攏來是煙火,攤開來是人間。
好在今天應龍很給麵子,天氣晴朗、微風習習,絲毫不熱。
“到了。”婦人連忙推開門,同時臉上帶上了些許尷尬,“這地方有點簡——”
“好田園風。”季聽風開口打斷她的話,冒頭朝裡看。
房屋內部,西側是用土磚圍起來的豬圈,圈裡還有個用稻草搭的棚;
東側是一大片集齊瓜果蔬菜的園子,籬笆上盤繞著的瓜藤,悠哉悠哉地隨風晃著,高傲地卷著個頭。
四麵牆角種滿了紅豔的扶桑和粉色的月季,紅粉相襯間,賦予了這煙火生活不一樣的詩情畫意,就很浪漫。
蘇淩抬頭看了季聽風一眼,心下了然,開始唱雙簧:“阿姨彆把我們看得太高大上了,其實我們就是個土包子,很多東西都沒見過的。”
“對,我連阿瑪尼都能說成阿尼瑪,真的很土。”
“嗯,隻要您仔細都可以看到我們眼睛裡帶著一種清澈的愚蠢。”
婦人被兩崽你一言我一語的來回對話給逗樂了,不久前內心裡的一些自卑和尷尬也全然消失。
她帶著兩崽往裡走,兩個城裡來的土包子瞬間化身好奇寶寶,二話不說就直接趴在了用土磚圍起來的豬圈上。
蘇淩笑得眉眼彎彎:“柴柴,你看那豬豬多可愛。”
季聽風看了她一眼:“嗯,可愛。”
蘇淩伸手捏他的臉:“就跟你一樣,超可愛的!”
你風哥嘴角一抽:“......”
果然,我就知道會這樣。
“三分菜脯三分田,種月種詩又種花。”蘇淩轉過身,背靠著牆,眼眸閃亮,“生活中的美有很多種,這人間煙火氣有時候就足以溫暖整個世界。”
“很喜歡?”季聽風摸了摸她的頭。
蘇淩深呼一口氣:“嗯,感覺很舒心。”
婦人朝兩人招了招手:“來,過來坐,他爸爸出去了還沒回來,我去給你們摘西瓜。”
“我也想去。”蘇淩拉著季聽風走過去,“我想看看菜園。”
孔皓之坐在一旁看著他們,沒動也沒說話,婦人看了看他,臉上流露出一些微不可查的無奈。
季聽風雙手插著口袋,語氣平淡道:“你們去吧,我陪他玩。”
說著他走向孔皓之,拉過椅子坐到了他身邊。
蘇淩呆愣了一會兒後看向季聽風:去啦?”
季聽風笑著點頭:“去吧。”
婦人看了看兩人,伸手拉過蘇淩走向菜園。
踏入的瞬間,一股泥土氣息撲麵而來,入目是一片生機景象。
紅、青辣椒形態各異,笨拙的南瓜伏地而棲,一身毛刺的黃瓜高高掛起,一臉不屑地打量著紮著綠色高馬尾的胡蘿卜,四季豆、西紅柿、大蔥、香菜等也跟著競相張望。
肥胖的大黃蜂在菜花上翩翩起舞,金龜子給它敲鑼助興,蟋蟀給它彈琴伴奏,被驚動的雲雀則是一腳從草間邁入了雲霄。
婦人蹲在西瓜田裡,在圓乎乎的瓜娃子中挑選:“你和風風感情很好。”
蘇淩摸瓜葉的手一頓,臉有些泛紅:“阿姨從哪看出來的?”
“他事事以你為先呀。”婦人抱起一個西瓜對著她笑,“現在的年輕人,對待感情大多草率,即使阿姨鮮少出遠門,但是小鎮裡每天都有遠來客,阿姨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