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點醒的初鹿野鈴音也在夏目清羽不遠處坐下。
坐在她旁邊的還有幾朵野生的小雛菊。
在陽光下輕輕搖曳,顯得懶懶散散。
又和樹下的年輕人一樣充滿活力。
似乎是被盎然生機觸動了,初鹿野鈴音猶豫了一下,忽然扭頭大膽地問。
“為什麼你最近這麼照顧我?”
“因為我們是朋友嘛。”
夏目清羽雙手抱頭自顧自地躺下,很隨意地說。
“朋友……”
初鹿野鈴音緩緩呢喃著,重複著。
就像在苦記一個生僻的詞,心中有些少許觸動。
人是一種社會性的動物,單獨的人類在世界上存在的意義很淡薄。
人可以自立,但不能脫離群眾。
但除了某些特殊技能以外,都習慣一個人完成任何事的初鹿野鈴音。
因為久而久之的她,已經忘記怎麼融入集體了。
有時候讀書疲倦時,抬頭看見過道經過同齡人,他們之間總是會有說不完的話題。
仿佛世界上存在一切的信息都可以被他們用來當做八卦討論。
她也會羨慕。
朋友。
這個詞,她幾乎沒有說過。
她心想,人這種生物就算說出來承諾,不也會變卦的嘛?
可少年似乎一直很想得到一個回複。
“難道不是嘛?”
不知其所想的夏目清羽見她沒說話,繼續追問。
關於這個問題,初鹿野鈴音沒有急著回答。
而是抬眸望向一旁的少年。
對方正枕著雙手,嘴裡還叼著一根不知道什麼時候找到的狗尾巴草。
直勾勾地盯著樹葉間的縫隙,微微出神。
為什麼會有人喜歡盯著大樹看很久很久?
回過頭,初鹿野鈴音也躺下了。
她倒想看看,是什麼又吸引住了這個看起來懶洋洋的笨蛋。
放低身姿的刹那間,和煦的山風溫柔地路過。
將少女淺藍色的長發輕輕撚起鋪在綠蔭裡,宛若炎炎夏日裡盛開的雪花。
修長而又圓潤的腿沒入綠色,顯得更加白皙。
懷裡抱著的是她的寶藏。
一本冰涼的精裝書,一頂炙熱而碩大編織遮陽帽。
而書被輕輕放進了遮陽帽的肚子裡,而它們被寄存在少女的小腹之上。
微風下,陽光在綠葉中東躲西藏,宛若夏夜裡的螢火蟲一樣閃爍著。
柔和且不刺眼。
但它們散發的光芒又是熱烈的,仿佛帶著盎然生機跳動著,宛如盈盈大樹的心臟。
而他們也懷揣著一顆炙熱的心。
躲在綠蔭裡,看陽光透過樹梢跌落到綠葉上。
想著一個人到底能擁有多少個夏天?
世界仿佛再次變得靜寂無聲,樹枝嫩葉再次肆意盛大,金色的陽光散落在葉的韻律上。
斑駁的光影終究會落到每一個喜歡太陽的人身上。
因為寫滿歲月的大樹會敞開懷抱,熱烈地擁抱每一個抬頭看的人。
恍惚間。
初鹿野鈴音雙眼微微發亮,似乎明白了為什麼平時鬨鬨當當的少年突然安分下來。
因為他簡單、純粹、真實而又有力量的靈魂在這片自然之中得到了喘息。
那個笨蛋總是喜歡朗朗晴天的原因,她好像找到了。
有一些情緒在心頭,迎著陽光生根又發了芽。
太薄了,就如樹上的葉片一樣。
“……嗯,我們是朋友。”
她輕柔的嗓音甚至壓不住樹葉婆娑時的沙沙聲。
但嘴角不知何時叼著一根狗尾巴草的少年卻忽然覺得,所有的動靜好像很近,又似乎離得很遠,仿佛一切的聲音的儘頭都在夢裡,有種分不清虛實的夢境感。
他吐出草根,偏過頭小心翼翼地確認道:
“你剛才說?”
“我說。”
初鹿野鈴音深吸一口氣,並沒有害羞,而是大膽地迎著少年的目光看了回去。
臉上綻放出明媚的笑容,眼角還帶著溫柔的弧度。
“夏目部員,我們是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
這一次,她天籟空靈的聲音甚至蓋過了海浪。
海浪呼喚來了真正的曠野的風。
一片本不該脫落的樹葉從高處飄然落下,躺在二人之間的樹蔭裡,就像季節為他們友誼蓋的章。
summer。
在這個熱烈的盛夏。
夏目清羽成為了初鹿野鈴音的第一個朋友。
他心中湧上一股微妙感。
與其他幾言幾語換來的朋友不同,夏目清羽敢肯定此刻他得到並不是一個詞語,而是一份珍視。
但若把兩人的心分彆比作一塊靜置在並聯電路某支路的電阻。
那麼合上一個開關,小燈泡也會微微發亮,是沒錯。
但在電壓保持不變的情況下,兩條支路開關同時閉合。
總電阻會驟然降低,小燈泡會發出更耀眼的白光。
拋開這些不談,從滿身文藝味道又理性十足的高嶺之花口中親自聽聞。
未免也太有破壞力了,就像偶然獲得了一件至高無上的寶物。
一時間,他竟有點不知道,是應該為自己成為她第一任朋友而感到高興,還是該為身邊這位多年隻身走過來的女孩感到悲哀。
夏目清羽潛意識裡一直都認為初鹿野鈴音是一位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才女。
同樣在各方麵極具天賦的他,深知所有的技能不是像係統文主角隻需要‘叮’的一聲就能學會學好的。
也許,在成功之前。
她也經常和曾經的自己一樣。
耗費大把大把的時間在各個方麵偷偷一個人努力過。
甚至學習的日程有時能幾乎占滿一整天。
才換來了。
現在能有閒餘之際端起一杯茶,捧著一本精裝書。
坐在書屋裡享受一個下午。
夏目清羽並不是想說她孤獨,而是……
在他心裡,初鹿野鈴音一直是他的朋友。
反觀長年習慣隻身一人的她,也許連‘朋友’的定義都模糊了。
那麼走出來一定需要莫大的勇氣。
“今天,真是一個值得慶祝的日子。”夏目清羽打趣道。
雖然很想說哪有那麼誇張,但初鹿野鈴音卻更加好奇。
“怎麼慶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