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實力不行,還不能指正?”初鹿野鈴音自然聽出少年在內涵她。
“如果他彈奏的技巧已經出神入化,想必大概率也不會來咖啡廳演奏了吧。”少年禮貌一笑。
“如果沒有水平,就更不應該拿著小提琴,踏入這家咖啡廳。竟然實力不足,被批評也是應該的。”初鹿野鈴音也是禮貌一笑,“我隻是實話實說。”
“但與人交流也分為場麵話與真心話。真心話有時候就是一把快刀,而場麵話卻更像溫柔的謊言,靈活的使用它們總能讓我們處事八麵玲瓏。”
“八麵玲瓏是貶義吧。”初鹿野鈴音自信地抬眸。
“沒辦法,人進入社會總是會變的畸形。”少年不可否置。
“所以你變形了嗎?”
這句話真聽起來怪怪的。
“為了更好的適應社會,我是做出了一定改變了,但……”
少年真誠地看向初鹿野鈴音,與之對上眼神,“請你相信我,我對你一直說的是真心話。”
人眼是心靈的窗戶,判斷一個人有沒有說謊很容易能從眼睛得到答案。
而眼前的少年,能直勾勾地盯著她的眼睛。
說明他要麼對自己控製情緒的能力絕對的自信,要麼對自己的誠實絕對自信。
麵對灼熱真誠的視線,初鹿野鈴音卻選擇彆過頭。
“那我更應該保持自己的風格,做好自己隻說真心話。”
少年忽然柔和的笑了起來,抱拳的食指有節奏的點擊著。
“你笑什麼?”
初鹿野鈴音視線又放了回來。
長長的睫毛顫動,傳遞出嚴寒。
“沒什麼,隻是很欣賞你這種品質。”少年上下打量著她。
在當今的社會,真正認真遵循本心的人,太難得了。
‘孤獨’得就像一個異類。
“不可否置,我喜歡我自己。”初鹿野鈴音嘴角下意識揚起15°角,語氣沒有絲毫遲疑。
“初鹿野桑,可知道甲方和客戶的關係?”
“在客戶了解合同協議的範疇內,儘可能滿足客戶的需求。”
如此簡單的問題,可難不倒人形百科全書。
“是這樣的沒錯。”
少年聳聳肩膀輕聲說,“無論是做什麼行業,在甲方與客戶之間的關係裡,首先要做的是滿足客戶。為此他們甚至可以拋開一些專業理論知識和技巧,也就是偷工減料。”
“這是欺騙。”初鹿野鈴音神情嚴肅地看向少年,就好像對方在亂說話她就要捉拿歸案了。
“不,這是現實。”對此少年毫不在意,悠悠搖晃一根手指說,“舉個例子,就像販賣二次元卡通立繪一樣,隻要足夠好看,沒幾個人會在意它的頭身比怎麼樣?腿是不是有點長過了?因為通常情況下,隻有不懂繪畫技巧的人,才會光臨畫店。”
“……”
初鹿野鈴音有些無所適從,因為對方在理。
但總感覺哪裡不太對勁,是眼前的人不對勁。
“提問:你去租房你會先考慮什麼?”少年決定繼續把她拉進話題。
“租金,城市地段,空間大小,有沒有空調WiFi。”
“除開這些,在其他方麵,你都會更加寬容是這個意思吧。”
“是的。”
“你這不還會抓住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麼?隻要你心中的要求合適,你大可不必在意房間的某塊地板磚是碎的,某麵牆上張貼著你不喜歡的海報,上一次居住的人是誰。”
“你是想說先前,隻要他曲子氛圍到位,聽起來高大上,就OK?”
初鹿野鈴音很快跟上少年的邏輯,先是驚訝地問了一句,隨後自語,“那你的追求稍稍有點低。”
麵對少女的調侃,少年依舊淡定自若。
“這與追求無關,畢竟我現在是一位需要放鬆的食客,而不是某音樂大賽上,需要在意選手瑕疵的評委。”
“而且我僅僅給了他,用於生計的錢。”他淡淡地補充了一句,“當房租越低的時候,人們對房間的要求也會越低,人們會開始說性價比,不是嗎?”
“……”
初鹿野鈴音櫻唇動了動,卻不知道說些什麼。
“雖然我知道你根本不在乎,但是你是否忘記了你心裡的那份溫柔?傷害一個陌生的人心也不是你的作風吧。”少年的聲音婉轉而又有力量。
“……”
初鹿野鈴音徹底接不上話了,或者說是喪失了‘反駁’的勇氣。
並且無理取鬨並不是她的作風,隻是覺得少年似乎有點陌生。
“好啦,不必生氣了。”
見不容易親近的老虎變成了兔子,少年雙手輕輕合掌自我打住,溫柔地笑了起來。
明明是常見的笑容,此刻卻充滿了一種異樣的魅力。
“我沒有生氣。”初鹿野鈴音沒有看他。
“隻是在鬨彆扭?”少年想了想,打趣道。
壓抑嚴肅的氛圍漸漸回暖,可女孩帶著淩厲的目光轉回來了。
“你知道你現在有多討厭嗎?”
“可我寧願冒著被你討厭的風險,也想給你說明一個道理。”
“什麼?”初鹿野鈴音稍稍動容。
“完全理性的世界是很美,但是凡人難以接觸得到,包容瑕疵也是一種溫柔。”少年微微坐正身子。
“你說出一句名言呢。”
初鹿野鈴音愈發覺得少年深不可測,有些陌生。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畢竟人生一點都不長。”少年目光瞥向咖啡廳的時鐘,“也許現在秒針還是一格一格的跳動著。但回想起過往,幼稚園,小學,國中不覺得時間還是太快了麼?”
初鹿野鈴音也順從著視線,看著時鐘跳動的秒針。
就算不看,時間也會以一秒一秒的走下去。
“我的意思是,莪們很快就會成年了。也許在將來不久,我們也會因為生活社會中的各種壓力變得和成年人一樣麻木而理性。普遍而言,參加工作的成年人比我們學生更富有,精神層次也更高,但他們很少能再掙到年輕時候的笑容了。所以現在能夠看透身邊的一切並不見得是好事。”
少年轉過頭,用牙簽在果盤裡挑選了一顆漂亮的小番茄送入嘴中,感受酸爽的甘甜貫徹胸前和鼻翼,方才說出最後一句,“在這個世界上,隻有像我這樣的傻子,才能過得開開心心的。”
“我可……剛誇過你聰明。”初鹿野鈴音收回視線,微笑著看向少年。
“那我就是一個聰明的笨蛋。”少年修長的指尖一動,嘴上打了一個華麗的圓場。
初鹿野鈴音受不了似的歎了一口氣,看向他處。
“我承認被你說服了,我以後會注意不那麼‘毒舌’的。”
“不,你就這樣就好了。”
聞言,女孩很迷惑,非常不理解眼前的人在說什麼。
竟然如此,先前說教的意義呢?
看向長桌的對麵,旋即微微睜大碧藍的眼睛。
隻見。
少年麵帶微笑緩緩向後坐直,身上仿佛有一件不可見的白色正裝被微微拉攏。
先前止步於室外的陽光突然邁步進來,透過落地窗灑在他臉上,勾勒著他漂亮的下顎線。
胸前的可樂汙漬仿佛化作了盛開的玫瑰圖案,在其之上的是若隱若現的鎖骨。
室內的唱片機正好在換碟。
整個咖啡廳忽然變得安靜,像是舞台一般。
又少了一份靈動,就宛如時間停滯。
刹那間,這個完全沉默的屋子隻允許一種聲音的存在。
而在此時,花田大師平緩地道出了最後一句話。
“剩下的交給我。”,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