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老爺子算得上是林市商圈裡的一個傳奇,年輕時白手起家一手創立了雲海集團，又用幾十年的時間將它發展到如今的規模。
其手腕和能力，自是不必多言。
而他性格嚴肅古板,身為大家長，在季家真正做得到說一不二。
因此他既然說了讓季崇坐到他身邊,哪怕李靈芝和季揚再不甘心,季海的怒氣再旺盛，他們也完全阻止不了季崇走過去坐下的動作。
李靈芝表麵滿臉溫柔，實際上一口銀牙都咬碎了，明明她的兒子也是季海的種，明明他比廢物一般的季崇優秀那麼多，可為什麼這個老不死的還是這麼看重那個小畜生。
難道就因為她出身比不上那個死了的女人，所以她的兒子再優秀也還要排在小畜生之後嗎？
她眼睜睜看著季崇走到季老爺子身邊坐下,十分自然地接過老爺子給他添的茶水，執起杯盞輕啜。
他本就長著一副季家最出色的容貌，飲茶的動作更是行雲流水，自有一番十分少見的風雅氣質，讓人說不出的賞心悅目。
哪怕季崇還穿著毫無版型可言的肥大校服,氣質的強烈對比之下,旁邊穿高定的季揚反而顯得小家子氣起來。
一瞬間，高下立判。
季揚到底是個少年人，情緒還掩飾不到那麼完美,他在李靈芝的示意下勉強笑了一下，道：“哥你平日裡不愛喝茶,現在覺得這龍井的味道怎麼樣？”
李靈芝能在季家站穩腳跟，對於季老爺子的性格愛好還是了解的。
季老爺子白手起家，雖然如今錢是有了,但在上流的圈子裡，還是免不了被人說是暴發戶。因此，他對於一些傳統的東西特彆熱衷，比如琴棋書畫，比如茶道。
為了迎合他這些愛好，李靈芝在季揚很小的時候便著力於培養他這方麵的品味。
自打一開始，季老爺子便沒有說明他幾人喝的是什麼茶，如今季揚一口道出，勢必會讓對方高看他一眼。
果然，季老爺子在聽完季揚的話之後，慣常嚴肅的臉上終於多了一絲滿意。
就在李靈芝臉上的笑容剛剛真實一些，旁邊的季崇忽然道：“龍井確實不錯，可惜是明後龍井。”
眾所周知，龍井明前的要比明後的金貴。
季揚雖然知道是龍井，卻沒能品出其類彆。而季崇隻須嘗上一口，便已經了然這其中細微的差距。
李靈芝和季揚的臉色變了，而茶被嫌棄的季老爺子卻笑了。
“阿崇不錯，難得你嘗得出來。”季老爺子道，“小家夥想得還挺美，特級龍井我可不會拿出來給你們牛嚼牡丹。”
季崇但笑不語，隻慢悠悠地品茶，仿佛剛才說“可惜是明後龍井”的人不是他一般。
眼看著這爺孫倆談笑風生，李靈芝心裡的怨恨幾乎要掩飾不住。她一直看不起季崇，因為他是她一手養廢的，她知道他有多麼無用。
以前每次回來老宅，也基本都是季揚的主場。季揚學習好又跟老爺子有共同語言，明顯就是一個繼承人的樣子。
她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優秀的兒子會有被廢物壓製的一天。
一時間怨恨、嫉妒等情緒幾乎將她淹沒。
這時旁邊的季海發現了她的事態，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以示安撫，然後道：“這些都不過是小道，像他們這個年紀的孩子，還是學習比較重要。阿揚，你這次其中考試成績怎麼樣？”
說起考試，季揚心中的鬱氣頓時一掃而空，他放下杯子，看似不好意思道：“這次沒有發揮得特彆好，比第二名隻多了二十幾分。”
這話聽起來像是謙虛，實際上卻透著一股濃濃的“凡”味兒，因為他所在的高中乃是林市最好的私立學校——百樹中學。
與末流學校十五中不同，能進百樹的不是富貴人家的孩子，就是真正頂尖的學霸。季揚的成績能在這樣的學校裡領先第二名二十幾分，隻能說明他的學習成績確實好到了一定程度。
他的優秀，讓季海和李靈芝都不自覺地露出了笑容。
季老爺子本就不常笑，剛剛的笑容仿若曇花一現，此刻聽聞季揚獲得這麼好的成績也並沒有什麼表示，隻是看向季崇，“阿崇呢，考得怎麼樣？”
雖然季揚並沒有得到誇獎，但季海三人聽到季老爺子這樣問，頓時幸災樂禍起來。
還能怎麼樣！
在十五中那樣的地方，季崇都是墊底的存在。那成績彆說拿出手，光想一想都夠讓他們丟人的了。
他們倒要看看，他還怎麼跟老爺子交代。
實際上，季崇雖然也覺得原主的成績一塌糊塗，實在丟人得很，但他卻根本沒有想過要和季老爺子交代。
他勾起嘴角，理直氣壯地道：“不怎麼樣，考試的時候我出去玩了。”
“混賬！”老爺子還沒說話，季海便嗬斥道，“你看看你像個什麼樣子，身為一個學生，整天跟個混混一樣在街上亂晃。考試的時候還出去玩，我看你是要把我們季家的臉都丟儘了才甘心。”
季崇回首看了他一眼，沒有像原主那般與之針鋒相對，而是極鎮定地道：“讀書是窮人才需要做的事，而我身為季家長孫，隻用等著繼承家業就行——這一切，不是阿姨一直教育我的嗎，你為何要因此斥責我？”
他說話的時候神情平淡，仿佛在說“昨晚吃了牛肉”那般自然。
然而他話音一落，整個客廳便陷入了一種令人窒息的沉寂裡。
李靈芝那張溫柔的臉瞬間失去了血色，她驚恐地將目光從季崇那轉到季老爺子身上，對上老人那冷漠又犀利的目光，頓時像是被猛獸盯上了一般，整個人都戰栗起來。
“爸，我不是……”
她花了好半天才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試圖辯解，然而季老爺子卻冷冷地打斷了她：“飯菜好了，先吃飯吧！”
季家奉行食不言寢不語的準則，一旦上了餐桌，哪怕再重要的事也得延後再談。雖然是和往日沒什麼差彆的聚餐，但今天的用餐氣氛實在過於壓抑。
餐桌之上連餐具相碰撞的聲音都少得可憐，季海、李靈芝和季揚一家三口食不下咽，昂貴的食材落在他們的口中味同嚼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