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空中傳來咳嗽聲。
“被風嗆著啦?注意點兒,在這凍感冒,可是會死人的。”謝岩提醒地說。
“沒有啊,我以為是你被……”馮寶突然停了下來,刹那間,謝岩突然也意識到什麼,迅速起身,一個箭步來到傷者麵前,俯身察看。
“咳、咳……”傷者忽地發出聲音。
“他是不是快醒了?”馮寶湊過來小心地問。
謝岩低聲道:“應該是,以後說話小心點。”
馮寶默然地點了一下頭,算是回答了。
等上許久,傷者既沒清醒,也沒有再發出聲音。
直到兩人吃過早飯,傷者都沒有任何動靜。
“要不要給他也灌點粥?”馮寶見還剩點小米粥,就提議道。
“行,你去扶他坐起來,我來喂。”謝岩答道。
一口、兩口、三口,謝岩用自製簡易木勺連繼喂傷者小米粥,大概喂得有點快、有點急,傷者嘴角溢出不少,剛想伸手去擦拭,忽見傷者一陣輕微顫動,緊接著“咳”出聲來,他嘴裡沒咽下去的小米粥,化成雨點一般,噴地謝岩一頭一臉全是。
“他娘的,這誰啊,想嗆死老子不成?”一句聽著粗魯,實則並無力氣的罵聲傳出,令謝岩喜出望外,他一邊擦去臉上的粥,一邊說:“你可算是醒過來了。”
“什麼意思?這又是在哪?”傷者極其茫然地問。
“彆亂動啊!”馮寶感覺到他想起身,急忙搶先說道:“戰場上,你受了傷,又從馬上掉下來,還摔斷了左臂。”
傷者聞言,這才注意到身後還有一人。
馮寶用糧袋抵住傷者後背,然後走到他前麵,先仔細打量一下這位滿臉虯髯的漢子,這才說:“你沒事兒吧?”
“老子我……”傷者突然意識到,眼前兩人應該是自己的“救命是人”,於是停了話頭,不好意思地乾笑一下,繼續說道:“沒事兒,本都尉上了戰場,從來不計較生死,何況受了傷,死不了就行。”
“好漢子!”馮寶豎起大拇指讚一句。
“你們是什麼人?這裡是什麼地方?”傷者似乎恢複點力氣,說話顯得有力許多。
“和您一樣,大唐府兵。”馮寶隨口應道。
傷者再問:“哪個將軍麾下?”
“就在將軍你的麾下啊。”謝岩搶過話來說:“激戰中,將軍落馬,我倆隻好拚死護著將軍脫離戰場,眼下在哪,我們也不
知道。”
“什麼,你們兩個渾球,竟敢臨陣脫逃,還拉上老子一塊兒跑,簡直、簡直就是我左武衛的敗類、恥辱!”傷者怒發衝冠地大吼。
謝岩和馮寶對視一眼,都有點哭笑不得。
等了一會兒,馮寶才道:“脫離的時候,我們的人和敵人,要麼死光了,要麼跑遠了,我們要不是發現你還活著,誰願意拉上你跑路啊,還跑到這荒蕪人煙的破地方。”
傷者聽後眼晴一亮,急忙問:“這麼說,不是臨陣脫逃?”
“當然不是!”謝岩很肯定地說。
“那就好,那就好,我老劉家隻有戰死的,決沒有逃跑的。”
“將軍姓劉?”馮寶問。
“本將劉定遠,官拜果毅都尉,以後稱呼都尉即可,彆將軍、將軍的亂叫,讓人笑話。”
“現在不是,以後也肯定是將軍,咱這是提前一些嗎。”馮寶恭維的話惹得劉定遠“哈哈”笑起來,最後停下笑聲說:“你小子很會說話,本都尉很喜歡!”突然,他好象想到什麼,又問:“對了,你們說是我麾下,可我怎麼好象沒見過呢?而且一點印象都沒有。”
謝岩早有準備,立刻說道:“都尉麾下人數眾多,哪能個個都認識。”
馮寶在一邊也補充道:“更何況,都尉從馬上掉下來,頭部受到撞擊,忘了一些事很平常的,不奇怪。”
劉定遠眨眨眼,似乎努力在回憶什麼。半晌後道:“想不起來了,不過腦袋現在都還有些暈乎,定然是受了傷,忘了。”
“就是就是,傷好了,興許就記得了也說不定。”馮寶趕緊順著話說。
“哦對了,你倆誰叫馮寶?誰叫謝警官?”劉定遠冷不丁地冒出這麼一句。把他倆嚇得渾身一緊。
馮寶瞧了謝岩一眼,然後儘量保持鎮靜地語氣地說:“我是馮寶,他叫謝岩。”
謝岩從馮寶這句話裡,聽出了彆樣的意思,馮寶刻意回避了“謝警官”三個字,用意很明顯,就是想聽聽劉定遠對自己二人的事知道多少?又是從哪裡知道的?
劉定遠先對著馮寶說:“你是馮寶。”接著頭一偏看向謝岩道:“你叫謝岩,那他為什麼叫你‘謝警官’?”
沒等謝岩想好怎麼回答,劉定遠又問道:“你識字不?”
謝岩有點跟不上劉定遠的思路,隻好點點頭,表示自己“識字”。
劉定遠見狀一驚,再問:“你進過學?”
謝岩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隻能再次點頭。
“原來如此!”劉定遠一臉恍然大悟地表情,令謝、馮二人不由得麵麵相覷,完全不知該怎麼理解。
好在,劉定遠很快自己給出答案,就聽他說:“謝岩,姓謝名岩,字警官,嗯,一定是這樣!”緊跟著,他又輕歎一聲後說:“還是讀過書認識字好啊,連名字都起得這麼有講究!警官,警官!大將軍曾經說‘為將者,當每日自醒、自警、自悟,若他日從政為官,亦當如此’。”說完,他再次看向謝岩,用一種十分讚賞的語氣道:“好小子,有誌氣,你以後一定可以作官,而且是大官。”
謝岩徹底無語了,他作夢也想不出劉定遠會如此理解“警官”這兩個字。
“警官,是這個意思嗎?”馮寶衝著謝岩擠擠眼,壞壞地笑問。
“就你話多。”謝岩白了馮寶一眼。
有些時候,沒否認就等於了承認。
不過,謝岩還是沒忘問一句:“都尉既然不認識我們,又如何知道我們名字呢?”
劉定遠道:“昨晚做了一夜的夢,就聽到有人說這說那了,除了知道說話的人叫馮寶、謝警官,彆的一句不懂,也聽不清楚,眼一睜就看見你倆,要是這都還不明白,當本都尉是傻子不成。”
“那是那是,昨晚說多了,吵著都尉了。”馮寶敷衍一句,隨即轉首對謝岩道:“警官,火快熄了,你快去加點柴,再燒點水,我陪都尉多聊聊。”
謝岩早就看出來,劉定遠是個粗魯率性之人,而馮寶年紀不大,卻社會經驗豐富,十分滑頭,現在馮寶想支走自己,明顯是想“套”劉定遠的話,所以沒有反對,假裝發現火快熄滅一般,快速離開二人身邊。
搬柴、加柴、弄水……謝岩忙得不亦樂乎,偶爾看一眼相談甚歡的劉、馮二人,心想:“這位劉都尉,怕是什麼都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