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喝?我說校尉啊,晚上你可是沒少喝的。”老張頭關心地說。
馮寶自己也拿過一壇酒,打開道:“都吐光了。”說著,舉起酒壇,示意老張頭一起喝一口。
老張頭喝了一口,問道:“校尉有心事?”
馮寶搖一搖頭,再喝一口道:“算是有吧。”
“那是?”老張頭陪飲了一下,問。
“你說,‘長安’和‘洛陽’,哪個好?”馮寶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
老張頭想了一下道:“對老漢來說,‘洛陽’好,對校尉來說‘長安’好。”
“為何?”
老張頭自己喝了一口酒,道:“起碼在‘洛陽’不會餓肚子。”
馮寶怎麼也沒想到他會這麼說,追問道:“難道‘長安’會吃不飽飯?”
老張頭道:“前隋開皇十四年,就發生過,之後每逢關中遇災,都會出現類似情形,特彆是‘貞觀大治’之後,關中人口越來越多,早晚還會出現吃不飽的情況。”
馮寶太驚奇了,鬥大字不認識一個的老張頭,居然能夠說出如此有道理的話,於是忍不住問:“你怎麼知道這麼清楚?”
老張頭苦笑了一下,仰頭喝一大口酒,然後說:“老漢的祖母、父親,都是因此身故,老漢能不清楚嗎?”
“對不起!”馮寶沉聲道:“我不是故意的。”
老張頭微一搖首道:“都過去了,不礙事。”
“那為什麼‘長安’對我來說就好呢?”馮寶繼續問。
“校尉大才,遲早會成大官的,自然是‘長安’好了。”
馮寶奇怪地問:“你覺得我喜歡做官?”
老張頭道:“老漢不知,可是校尉一身本事,不當官豈不是太可惜了。”
“可惜?我可沒覺得。”馮寶隨即換了一個話題道:“姓許的兄弟倆,邀請我在‘洛陽’建酒坊,你覺得怎麼樣?”
老張頭道:“如果為了掙錢,老漢覺得沒必要。”
馮寶道:“那什麼叫有必要呢?”
老張頭道:“老漢見彆人家都是家業大了,人多了的時候。”
“你說的那是分家。”馮寶以為他能有什麼好建議,結果還是老套路。
“可不,現在又沒必要的事。”老張頭說。
他們正說話時,王三狗過來替換老張頭,見到馮寶也在,不覺很是奇怪。
“你來的剛好,我問你,要是在‘洛陽’弄個酒坊,有必要嗎?”馮寶問出同樣問題。
“有必要啊!”王三狗想都不想地說。
“為啥?”
王三狗從老張頭手上拿過酒壇,喝點酒再說道:“老輩都說,兄弟分開乾,一個有事,另一個也好幫襯,除非其中一個沒本事,那就沒辦法了。”
“王三狗,你瞎說什麼啊,校尉以後要當大官的,哪能在‘洛陽’搞買賣,耽誤校尉前程,你吃罪的了嗎?”老張頭很不滿地說道。
王三狗卻道:“誰說要校尉留在‘洛陽’了,酒坊弄好了交給下麵人打理就是,等官大一些,自然有商賈投獻,哪用得校尉自己動手啊。”
馮寶知道王三狗說的“投獻”,跟後世給官員“乾股”的意思差不多,在唐朝,這是一個常見的事情。
“行了,你倆也彆爭了,酒坊的事,容我再想想,又不是急得事,我隻是想問問你們,如果我不想當官,又當怎樣?”馮寶隨即解釋一下說:“就是不當管事的,弄個散官之類的倒是可以。”
在大唐,居然還有人不願意“做官”?說出去恐怕都沒人相信!王三狗跟老張頭對望一眼,誰也沒接話,誰知道他說的是真還是假啊?
“其實啊,警官和我一樣,都不願意當官,可是他有理想,有抱負,不當官不行啊,我就不同了,我隻想吃好喝好快樂一輩子,那個官,對我來說,真沒有用。”
馮寶這番話,他們聽出來了,絕對不是虛假之言,明顯是其本心的意思。
王三狗道:“當不當官,那是校尉考慮的事情,老漢覺得,若不當官,留在‘洛陽’要比‘長安’好。”
“哦,說來聽聽。”馮寶問道。
王三狗道:“老漢‘長安’人,聽多了大官倒黴的事,許多人連家小都跟著一塊倒了黴,可見當官不一定是好事,而且‘長安’官太多,容易得罪人,反而‘洛陽’好些。”
“可以啊,王三狗,這道理都懂啊!你說的沒錯,朝堂就是染缸,珍愛生命,遠離朝堂,才是最正確的事兒!可惜我和警官還有些事情沒辦成,要不然真的就想像你說的那樣,留在‘洛陽’得了。”馮寶說完之後,從馬車上跳下來,將手中酒壇遞給老張頭,嘴裡說:“你們慢慢喝,我睡覺去了。”
王三狗和老張頭目送馮寶離開,心裡卻都在想:“馮校尉這是怎麼了?說了半天莫名其妙的話,他到底想乾啥呢?”
準確來說,馮寶是困惑了,晚上和許家兄弟的酒宴上得知,“洛陽”城裡,有許許多多和他們兄弟一樣的世家子侄在做官,雖然官職不高,權力也不大,卻都受各個世家看重,聯想到“夔國公”也有意安排劉定遠去“洛陽”一事,馮寶不由自主地想,自己是不是也應該留在“洛陽”,一來算是留個退路,二來,他更知道,不用幾年,“洛陽”將取代“長安”成為大唐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