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巧,今日宮裡值守的太醫是張士道。
自從武媚被皇帝陛下接進宮,張士道即敏感地意識到,當初謝岩請自己給“武才人”把脈那件事沒那麼簡單,可無論他怎麼想,也想不明白個中情況,所以他一直放在心裡,且有意無意地躲著武媚,幾乎從不去給她診治。
然而,今日不成了,晚間值守的另外一名太醫,先一步入宮出診去了,現在隻有他一個人在,武媚那邊,他不去也得去了。
張士道拎著藥箱,跟著王福來身後,以最快的速度,走進武媚居住的殿中。
殿中不知何時支起了紗幔,張士道很清楚,這是要自己“懸絲診脈”,身為醫者,他非常鄙視這樣的方法,作為大夫,看不見病人,光憑一根絲線診脈,那要是能判斷的準才是怪事。
可在“禮法大如天”的現在,“懸絲診脈”卻成了宮裡常用的診治手法,這不能不說是一種悲哀。
在來的路上,張士道仔細問過王福來,加上他曾經在“感業寺”裡給武媚把過脈,知道她身體康健,是什麼病都沒有,幾乎可以肯定地說,她就是有了身孕。
“微臣拜見陛下。”張士道見李治從紗幔後走出來,立刻拜道。
“卿家免禮,速速給媚娘診治一番,看看她究竟因何不適。”李治很是期待地看著張士道說。
“臣遵旨。”張士道說完,起身走到紗幔前錦敦上元坐下,接過王伏勝遞過來的絲線,仔細地“診脈”……
殿中安靜極了,每個人唯恐發出一點聲音,影響張士道。
差不多半炷香時間過去,張士道放下手上絲線,走到李治麵前行禮道:“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娘娘她是喜脈……”
張士道後麵說了什麼,李治是一句話也沒聽到,他快速走進紗幔後,對武媚道:“媚娘,聽到沒有,咱們要有孩子了。”
“陛下,妾身、妾身……”武媚或許是激動的緣故,話都說不下去了。
李治輕聲安慰了她兩句,走出紗幔,對張士道說:“卿家辛苦了,王伏勝,派人送太醫回去,賞金三百,絹五十匹。”
“臣謝陛下賞賜。”張士道行禮謝道。
“陛下!”紗幔後,武媚忽然喚了一聲。
李治聞言靠近一步,溫柔地道:“媚娘還有什麼事嗎?”
武媚道:“陛下,妾身聽聞張太醫醫術高超,為人持正,妾身想,日後的診治事宜,交由張太醫負責,不知陛下應允否?”
李治本就是一個極其聰明的人,他第一反應不是張士道的醫術如何,而是他馬上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武媚在宮裡並沒有一個身份,一旦“懷孕”之事傳出去,那是什麼可能都有,必須得有一個信得過的太醫才可以防止小人作祟。既然武媚提出此事,顯然她也是考慮到了這種可能性!
李治看了一眼張士道,他對這名太醫並不了解,眉頭微皺,頗有些拿不定主意。
王伏勝察覺到皇帝的顧慮,急忙上前躬身道:“陛下,時候不早了,還是先送張太醫回去吧。”
李治微微頷首,輕輕擺了擺手,示意王伏勝去辦吧。
張士道原本就無意摻和宮裡的事,一言不發,任憑王伏勝安排人送自己離開。
等張士道走後,李治問:“王伏勝,你可知道他的醫術如何?品性如何?”
“回陛下的話,張士道確如娘娘所言,為人正直,醫術高明。”王伏勝其實也不是太清楚,可是他明白,既然武媚提出來,自然是有這麼個想法的,自己此事不送個人情,更待何時。
“原來如此。”李治輕輕說了一句,然後道:“就按媚娘的意思,你去辦吧,記住了,決不可以出任何差錯。”
“陛下放心,奴婢定然安排好,決不會讓娘娘有半點不妥。”王伏勝太明白宮裡麵的那些事了,自然知道皇帝的意思,而對他來說,隻要是皇帝重視的,那就是“天意”,是必須完成的事!
李治回首看了一眼武媚那裡,似乎是自言自語地道:“朕和媚娘就要有孩子了,有些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
王伏勝可不敢接這句話,站在一邊,就當是什麼也沒有聽到。
皇宮裡的事,外麵人是無法知道的,馮寶今晚並沒有住在“大寶商號”,而是直接去了“謫仙館”,他利用整晚時間告訴王掌櫃,從明天開始,應該如何裝飾、如何搭建,又怎樣去做宣傳……
“謫仙館”後院,有幾間單獨的小院,那是給館裡最紅,名聲最響的姑娘們住的。今晚,幾名“當紅”的姑娘,無一例外地早早應付完客人,回到自己屋裡,不為彆的,隻因她們從掌櫃隨從那裡得知,全“長安”最大十家青樓,要聯合起來搞一個她們從來不知道的什麼“花會”,而提出者與召集人正是那位馮寶校尉。
姑娘們裡,隻有芊芊認識並接觸過馮寶,因此,同她交好的如月、玉棠兩位姑娘一起過來找她,想一起聊一下關於“花會”以及馮寶校尉的事,她們都知道,此時此刻,馮校尉還在和掌櫃的談話呢。
如月一進門就對芊芊笑道:“我聽說,你的恩公馮寶校尉可是來了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