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岩今日去了一趟官衙,那是因為於鄉長差人來告訴他——“良善人家”匾額已製作完成。
給洛、黃兩家頒發表彰匾額,那是皇帝的意思,隻是後來謝岩一直關注夫人生育,將此事延後了。直到皇帝下詔“奪情起複”,他才想起來這麼一回事,交待鄉裡去辦。
公事房裡,謝岩仔細驗看了兩塊一模一樣的匾額,尤其是落款——“欽命衛崗鄉”五個字,絕計不能錯。
以地方官府的名義,那是皇帝的意思,但表彰一事,又出自皇帝口諭,所以,為了能夠想出既體現聖意,又代表地方官府的落款,謝岩可謂是煞費苦心。
待仔細驗看無誤,謝岩這才將兩塊匾額重新用紅綢覆蓋,並且將吳成喚進屋道:“安排兩個人守在房門口,此外,請於鄉長差人去洛、黃兩位大掌櫃家中,就說鄉裡意欲表彰兩家操辦‘惠民成藥堂’之善舉,三日後,吾當率眾官員登門送匾。”
洛克然今日沒有外出,其弟洛峻一大早便登門來訪,就一些事宜,征詢意見……
二人正式敘談之間,管家前來稟道:“郎君,鄉裡適才來人,稱謝縣子三日後親至府中,頒匾額以彰顯洛家善舉。”
“來人安在?”洛克然顧不上多想,急忙問道。
管家道:“來人自稱還需去黃家,故未作停留。”
“可有細問?”
“來人受命於鄉長,詳情概不知曉。”
聽完管家的話,洛克然側首問洛峻道:“三郎如何看?”
洛峻想上片刻,方道:“所謂‘善舉’,必指‘成藥堂’,然此事開辦不久,眼下僅限於鄉裡,如此大張旗鼓,行彰顯之舉,似乎……似乎早了些。況此事乃縣子提議,知者雖少,卻難稱隱密,如今這般——不妥啊!”
洛克然本就覺得有哪裡不對,現在聽洛峻如此一說,更覺不妥。當下思慮片刻,立即道:“備車,去官衙。”
和大唐許多地方都不同,“衛崗鄉”裡,官紳出行幾乎都用馬車,除了個彆世家豪門為了凸顯身份,會在車身上做些標記外,其他區彆不大。但有一條,車速不得過快,否則重罰,這也是鄉裡馬車多了以後,頒布的政令。
在正因為如此,坐車其實比步行快不了多少,幾乎純粹成為一種身份的象征,隻不過那是“不成文”的規矩罷了。
在等級森嚴的封建社會,禮儀繁多,其中一個很重要的目的就是區分各個階層,謝岩、馮寶在馬車一事上,有意淡化了區彆,所為逐漸向百姓灌輸一種“平等”的思想,隻是這事隻能做,不能說。
可馬車多了以後,也帶來了兩個大問題——停車難以及堵車!
尤其在官衙附近,想要找一個空地停放馬車,極為困難,幸好洛家財雄勢大,產業眾多,這才可以將馬車停在不遠處一個自家店鋪裡,而後步行一段也就到了。
很巧,洛克然、洛峻兩兄弟帶著隨從剛走到官衙大門前,迎麵見到黃守義一行走了過來。
即是競爭對手,又是合作夥伴的洛、黃兩位家主碰麵,寒暄一番自然不可避免,且此刻同時出現在官衙,所為何事,皆心知肚明。
二人攜手同行,徑直前往鄉長於辰的“公事房”。
他們哪裡知道,於辰幾乎什麼也不知情,不過卻透露了一個信息:“謝縣子今日衙內處理政務,還未曾離去。”
洛、黃二人聞言頗感意外,他們都知道,自謝夫人離世並入土為安後,“謝府”閉門謝客,謝岩本人更是未曾離家一步,今得此消息,又豈能錯失一見。
二人不作多想,同時起身告辭,而後匆匆來到不遠的“黜置使公事房”。
經吳成通稟,得到應允之後,兩位大掌櫃終於得以見到謝岩本人。
“草民拜見縣子。”無論多麼相熟,禮數卻不可廢,進得屋裡的洛克然、黃守義、洛峻三人,一齊行禮道。
“請坐。”謝岩簡簡單單應道,接著主動說道:“三位可為贈匾而來?”
洛克然與黃守義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表情已然說明一切。
謝岩情知此事在旁人看來很不合理,隻是皇帝金口玉言,必須得辦啊!
然事關皇帝,謝岩無法明說,便用手指了指一旁紅綢覆蓋的地方,口中言道:“不妨掀開看下。”
洛、黃兩大掌櫃相互對視一眼,接著一起走了過去,二人各執一角,緩緩向上掀開……
“良善人家!”洛峻忍不住念了出來,緊跟著驚呼道:“竟然是金漆!”
洛克然、黃守義那是震驚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們可都知道——平民之家尚不可以用“金漆”,更何論商賈之家?
二人幾乎同一時刻將目光投向謝岩,滿麵不可思議,期待解釋之情更是溢於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