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1 章
完全被包住, 沒有一絲縫隙容許風雪吹進來。
顧雪洄看不到外麵是什麼場景,隻能看到賀懷霄抿緊的嘴巴。
歡呼聲漸遠,四周安靜下來。
顧雪洄從中探出頭來:“你生氣了。”
是肯定的語氣。
賀懷霄其實已經沒有那麼生氣了, 可一想到顧雪洄明明知道秦天逸的意圖還是選擇應戰, 賀懷霄心裡還是不太痛快。
就算顧雪洄能贏又怎樣?
“小師叔明明知道……”賀懷霄說一半就不肯再說了。
他喜歡顧雪洄,自然不希望顧雪洄把注意力放在彆人身上, 也不喜歡有人千方百計吸引顧雪洄的目光。
他是很想做出大度正經的姿態, 就像以往一樣,鎮定自若。
顧雪洄盯著賀懷霄通紅的耳垂, 忽然抬起手遮住他的眼睛。
溫熱的手掌擋住視線, 僅有手指縫隙漏出一點微光,賀懷霄睜著眼, 呼吸停滯。
他能通過手指縫隙看到顧雪洄湊得更近了。
唇上一熱,是細細的啃咬, 一點都不痛。
有甜膩的奶香和甘醇的茶香傳來,似乎還有隱約的果香。
賀懷霄渾身僵硬, 血液似乎停止流動,卻又好像往上湧,不斷激蕩爆發。整個人不知道要做什麼,像個木偶人一樣被顧雪洄放倒,任由他擺布。
從耳根燒起來的烈火蔓延到身體各處。
“我是知道, 但是——”
顧雪洄帶著笑意的聲音似乎從遙遠的天際傳來。
“不管秦天逸做什麼都是沒有用的,因為我隻喜歡小賀師侄。”
顧雪洄把手拿開。
賀懷霄看到顧雪洄垂著眼睫,桃花眼中笑意瀲灩。
屋內燭火明亮,他能清晰看到, 不僅僅是顧雪洄那雙極其漂亮招人的桃花眼,泛著紅暈的臉頰, 秀挺的鼻,再往下,還有紅潤飽滿的唇瓣……
賀懷霄感覺身體裡的火燒得更旺了。
賀懷霄不是第一天知道顧雪洄長得好,卻是第一次知道顧雪洄這副相貌惑人。
他移不開眼,卻又慌張得不知道應該把視線往哪裡放。
偏偏顧雪洄還火上澆油,聲音放輕放軟求他。
“所以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賀懷霄繃著身子,他已經想不起秦天逸是何許人。
“賀懷霄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沒得到回答顧雪洄隻好繼續,吐出的話語是懶散的語調,伴著溫熱的氣息一起,燒得賀懷霄腦子一片空白。
從小到大,賀懷霄就沒學過這個,也沒有人會沒腦子和賀懷霄撒嬌。
他當然知道那些情愛故事,有情人當終成眷屬,相愛的人總要在一起,君子當有成人之美……這些賀石都教過他。
但是之後呢?
兩個人在一起之後要做什麼呢?
初到湘汀州去給覺雨做假新郎那幾天,賀懷霄倒是隱隱約約聽其他人說過。
那時他覺得這個與他無關,他對覺雨毫無愛慕之心,結契成婚這麼重要的事,當然是要和自己喜歡的人。
而且那會兒他還惦記著要去中州努力修煉,哦,還要督促顧雪洄努力修煉……反正情愛一事與他無關。
賀石曾經教過賀懷霄,若是有喜歡的人,就要及時抓住不可錯過。
這是賀石的肺腑之言,他說得真心實意,賀懷霄肯定是聽話地應下。
所以在發現自己的心神會不自覺被顧雪洄牽引,閉關中用靈氣下意識捏出桃花眼彎彎笑著的小人,冰塊伴著心跳叮當撞,世間情動,不過如此。
顧雪洄被賀懷霄用大氅罩住後,就被抱起來包裹住,他沒有聽到外麵部族的樂手唱歌——
情深似雪融不儘,有情人要纏綿到春生。
賀懷霄聽得一清二楚,沒有錯過秦天逸眼中的落寞。
他的。
是他的。
這一刻賀懷霄的占有欲前所未有得到滿足。
冰原州遠比其他十三州地要奔放許多,喜歡的人在麵前就要去表現,去爭取,到手了就要抱在一起,依偎一整晚。
顧雪洄逼近似乎還想要問個清楚。
賀懷霄慌亂艱難想起自己需要解釋回答:“沒有了,沒有生氣了。”
再大的氣都沒了。
隻要顧雪洄說一句喜歡賀懷霄就好。
賀懷霄仰著頭注視上方的顧雪洄,他的五官輪廓在燭光明滅的光影裡更加深刻俊朗,他的目光是如此明亮熾熱,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顧雪洄身上,帶著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赤誠專注。
賀懷霄閉上眼,
是很輕柔又生澀的觸碰,先是磕磕絆絆沒有對得很準,後麵才小心翼翼地調整挪位。
唇與唇終於相貼,兩人的呼吸交纏在一起。
他沒有學過應該怎麼親吻,隻能照著顧雪洄剛才的動作笨拙地模仿。
亦或是學著他很久以前在凡人城池走過時,走過戲曲舞台時的驚鴻一瞥,學著那些人的動作。
或者是按照賀石曾經說的,剛才門外的情歌所唱的——
有情人就應該在一起,風雪共天明。
“你知道冰原州這裡搶親成功後要做什麼嗎?”顧雪洄用氣聲問。
兩人靠得太近,眼睫刮擦,像羽毛在心上輕撓。
顧雪洄的手順著賀懷霄的手腕往上,手指攀爬探入他的掌心,十指相扣。
明明是幾乎無聲的摩擦。
賀懷霄卻覺得有什麼忽然炸開,腦子裡那根緊繃拉到極致的弦陡然就斷了。
無需再多想,憑借本能,賀懷霄的另一隻手掌扣住顧雪洄的後腦往下按。
燭火劈啪燃儘,屋外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了風雪,嗚嗚刮過。
雪光與燭光交疊映照,顧雪洄眨了眨濕漉漉的眼睫,上揚的眼尾泛著潮紅。
他沒什麼力氣地靠坐著,背後的肩膀肩膀寬闊而堅實,如同山巒一般。
在他堅持不住要即將閉上眼的時候,一隻不屬於他的手伸過來,用手指撥弄著他,從耳朵輪廓慢慢捏過去,扳正他的脖子。
細密的親吻落在他的眼睫,鼻尖,到往下的唇角。
賀懷霄是個好學且勤懇的學生,學到什麼就會付諸實踐。
他低下頭,聽見顧雪洄輕聲道。
“我是知道自己能贏所以才應戰,但是……賀懷霄,你願意站出來,還贏了秦天逸,我比自己贏了還要高興。”
就像賀懷霄覺得顧雪洄的劍是最好的,顧雪洄亦覺得賀懷霄的劍是最厲害的。
他知道賀懷霄一定能贏。
當賀懷霄收劍贏下勝利,他的心也跟著飛起,腳步飛躍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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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在早上奇異地停止,部落中的老人嘖嘖稱奇,說冰原州很少有這種情況,一般是幾天幾夜的風雪,吹得人隻能在家裡瑟瑟發抖。
按照約定,秦天逸帶著賀懷霄顧雪洄兩人去星鐵礦坑。
秦天逸道:“仙淚星鐵舉世罕見,除了清霜劍所用的,這些年挖出來的總共就一個拳頭大小,都被瓜分用完了,再多的就沒有了。你們就是去了礦坑那邊,也隻能在外麵逛一圈挖點普通星鐵。”
“無妨。”
賀懷霄直接道:“無所謂有沒有,我隻是好奇清霜劍的仙淚星鐵是從哪裡挖取出來的。”
顧家老祖宗修為深厚,當年發現有仙淚星鐵就直接用神通法力開挖拿走,壓根就沒通知過冰原州這邊的部族,更不要提拿什麼許可了。
——實力就是最大的許可。
秦天逸的視線從賀懷霄再轉到顧雪洄臉上。
“是我執意要來的,”顧雪洄道,“小賀師侄隻是陪著我來的。”
清霜劍是他的本命劍,雖然早已與自己的神魂交融,化神後更是劍隨心動,但他還想更了解這把劍。
秦天逸嘴唇動了動,卻沒有一句話。
“秦少主?”顧雪洄奇怪。
“賀懷霄不是天衍宗的弟子,不是你的師侄,”秦天逸還是沒忍住問出來,“你們到底什麼關係?”
這就說來話長了。
師侄這一關係不好解釋,另一層關係卻很好解釋。
“賀懷霄——”
顧雪洄叫人,示意他伸出手來。
兩隻手握在一起,顧雪洄揚起手來給秦天逸看:“喏,就是這樣的。”
秦天逸:“……”
秦天逸臉色鐵青,覺得自己真不該多嘴去問。
之前顧雪洄的態度已經很明了了。
隻是……
秦天逸壓了壓嘴角,還是覺得很難甘心。
即使他已經輸給賀懷霄一次。
星鐵礦坑在雪山深處,這裡在挖出過仙淚星鐵後,陸陸續續開采挖出不少品質極佳的星鐵,之後資源枯竭,冰原州的本土居民將這個礦坑廢棄,不再開采。
礦石極其堅硬,單用法術難以鑿開,需要用專門煉製的法器開鑿。站在礦坑上方,望著底下密密麻麻的礦洞,冷風在洞中穿行凶猛呼喝。
秦天逸提醒他們小心,這裡已經很久沒有人來了,自然之力在這裡肆虐,危險無處不在。
說話間,就有一陣狂風從他們頭上吹過,一條連接的橋索抖動兩下,呼啦啦斷裂隨風刮走。
“這還隻是邊緣區,內裡更加危險,有些地方連法術都不能用,”秦天逸道,“那裡可能會有凶獸寄居,對生人氣味十分敏感。”
“你說的是那個嗎?”賀懷霄往後指了指。
秦天逸順著他的動作望去。
紅色複眼,長滿白毛的龐大背部,外形酷似蜘蛛,八隻腿高聳,每一條腿分成三個肢節,末端有黑色的毛發。
因為白色的背部與雪融為一體,所以秦天逸才沒有第一時間發現。
秦天逸臉色一白:“這是白冥蛛!長這麼大了這怕是大乘來了都不一定打得過!”
白冥蛛動作靈活,其毒液有強大的腐蝕性,整隻白冥蛛渾身都是毒,碰都碰不得。
察覺到外人到來,白冥蛛抬起一隻腳向他們掃來。
顧不得其他,三人迅速騰挪閃開。
第 122 章
白冥蛛生活在極寒的冰原州, 龐大的體型並不影響其動作速度,八隻腳交疊移動,向距離最近的秦天逸張口吐出絲網。
絲網鋪天蓋地, 秦天逸抬手轟出一拳, 強勁的拳風化作黑虎撕咬絲網,秦天逸趁機在雪地接連翻滾才勉強躲開。
白冥蛛吐出的絲網極其柔韌, 這麼一張網下來, 拳風黑虎根本就不能奈何,隻能打歪絲網卻不能斷開撕裂。絲網落到地上, 有如活物向著熱源蠕動, 繼續捕捉獵物。
這隻白冥蛛不知道在這裡生活多久,秦天逸也是這個時候才恍然發覺廢棄礦坑附近一隻活物都沒有, 應該是都落入白冥蛛的捕食網內。
不知道這隻白冥蛛餓了多久,再加上白冥蛛極強的報複心, 秦天逸心道他們今天若是不能殺了這隻白冥蛛,是彆想離開礦坑了。
一打三, 就算這隻白冥蛛真的強悍到有大乘期的實力,他們三人合力,不至於打不過吧?
秦天逸心裡沒底。
他沒有顧雪洄那樣強悍到可以跨越一個大境界的敵對能力,賀懷霄的實力他是領教過了,可顧雪洄呢?
百年不見, 他的修為到了哪個地步,是否還有和從前一樣的跨境敵對能力?
這些他都不知道。
拉開距離,秦天逸的手在虛空一抓,破曉追影弓顯現, 法相外化,天地化為靶場, 巨人法相與他一同拉弓。
瞄準白冥蛛的紅色複眼,黑色箭矢射出拖出一道黑光,箭尾黑色火焰燃燒,黑煙湧動。
白冥蛛張口吐出一絲線,將這隻箭矢包裹阻攔。箭矢在絲網內顫動,黑色的火焰反噬絲網,瘋狂燃燒,破開絲網繼續朝白冥蛛的眼睛射去。
擋不住,白冥蛛不會傻傻在原地坐以待斃,當即邁腿避開。
然而箭矢還是比它預想的還要快,擦著它的眼睛釘入石壁,即使沒有正中,箭尾的黑色火焰還是燎到它的眼睛。
記仇的白冥蛛記住射出箭矢的秦天逸,朝他噴湧毒液。
酸腐的味道散開,即使在極冷的環境下依然強烈刺鼻。
秦天逸道聲不好,捂著口鼻閉息,提醒其餘兩人不要吸入。
白冥蛛是真正的從頭毒到尾,冰原州本地土著都不願碰到。
修士閉息就意味著在戰鬥中不再煉化補充靈氣,極其考驗修士自身的體質。秦天逸不由得多看一眼顧雪洄,他記得百年前與顧雪洄對戰時,對方的吐納法極其霸道,周圍的靈氣幾乎讓他吸納殆儘——這也是顧雪洄麵對比他高境界的修士能堅持得更久的原因之一。
清霜劍在手,顧雪洄揮出一道劍氣,紛紛揚揚的雪花旋轉落下,寒氣逼人。
絲網凍結被劍氣絞碎,銳利的冰晶紮入白冥蛛的背部。
秦天逸微微怔愣,等他反應過來要繼續進攻時,一旁的賀懷霄已經配合顧雪洄出劍。
兩個劍修沒有言語,配合默契,他根本就插不進去。
秦天逸想了想,躍上高處拉弓放箭。
白冥蛛是不怕冷,可是顧雪洄的冰雪法相不僅僅是冷那麼簡單,雪花落下覆蓋這這一方天地,此地的法則秩序皆為他所控,白冥蛛的活動不再如之前那般靈活,生生挨打。
哢嚓一聲,白冥蛛一條腿被清霜劍削斷,痛得爆發出尖銳的嘶鳴。
斷裂的腿在風中晃動,白冥蛛在傷口噴出毒液,紅色的複眼緊盯顧雪洄。
秦天逸提醒道:“白冥蛛的毒液對它有療愈作用,如果不能……”
他話還沒說完,賀懷霄已經舉起碧光劍再次劈向白冥蛛的傷口,切斷它自我修複的可能。
顧雪洄轉過頭:“你說什麼?”
“……沒事了。”秦天逸摸了摸鼻子。
顧雪洄還是一如既往的強悍,對秦天逸來說難以應付的白冥蛛在顧雪洄算不得什麼。
同為化神,秦天逸看得出來,顧雪洄的實際修為隻在化神初期,可不論是他的劍法還是法相,對天地法則的感悟遠在他之上。
“果然啊……”秦天逸無奈苦笑。
果然是那個被讓眾多天驕心服口服的顧雪洄,百年前就壓得年輕一代的劍修喘不過氣,已經是眾人眼裡的劍法第一。
以顧雪洄的天賦體質,未來千萬年,劍道第一人必然是先天靈體,沒有人能逾越。
清霜劍劍氣浩蕩如汪洋,氣衝牛鬥。
千萬朵雪花輕盈又淩厲,封凍絞碎一切生機。
不過眨眼間,白冥蛛就成了一座冰雕,紅色的複眼還睜著,口中的絲線隻吐出一半,還沒完全噴發出來就被完全凍住。
顧雪洄道:“我記得白冥蛛的心臟極其罕見,不知道要怎麼才能取出來。”
他看向秦天逸。
秦天逸抹了抹額上不存在的虛汗:“冰原州的白冥蛛不算少,你猜為什麼白冥蛛的心臟罕見?”
當然是因為難取啊!
單是獵殺就有難度,再加上不能直接觸碰,普通的刀刃也會被白冥蛛帶毒的血肉腐蝕。白冥蛛的心臟能用的地方有限,所以沒什麼人會來獵殺白冥蛛,再費心費力取出心臟。
“還是算了,”秦天逸勸道,“這隻白冥蛛就是守在礦坑這裡獵食,死了就死了,沒必要再臟了你的劍。”
仙淚星鐵鑄成的清霜劍當然不怕白冥蛛的毒液。
顧雪洄道:“你之前說贏了你,冰原州的東西任我取,可是贏你的是小賀師侄。”
秦天逸表情有些不自然。
這事兒說來有些不厚道,他們冰原州的規矩外來者不管知不知道,都要遵守。
秦天逸向顧雪洄提出挑戰,並沒有問顧雪洄是否知道,隻想著自己若是贏了就能把這個劍道第一攬入懷中。
雖然被賀懷霄破壞了,但看賀懷霄贏了以後,顧雪洄跑向賀懷霄來看,顧雪洄肯定是知情的。
一開始就是秦天逸的一廂情願,顧雪洄若是知情不配合也情有可原。
現在以顧雪洄的實力來看,秦天逸是一點勝算也沒有,贏下是必然的。
縱然知道結果如此,秦天逸還是難以釋懷。
顧雪洄一雙桃花眼清淩淩,和他記憶中那個笑著手持清霜劍的十八歲少年一模一樣,百年過去,他的相貌反而更加奪目,讓人完全移不開眼。
一笑生花,一劍霜雪落,對這樣的人一見鐘情,是自然而然的事。
賀懷霄提出的要求是帶他們來礦坑這裡,秦天逸已經完成了。
“我想要焱華蘿,我不會白拿你們部族的東西,”顧雪洄指了指凍成冰雕的白冥蛛,繼續道,“我拿白冥蛛的心臟換。”
如何取白冥蛛的心臟要去回去問族老,白冥蛛冰雕隻能先放著。
秦天逸帶著人繼續深入礦坑。
最大的威脅已經被凍住,再有就是顧雪洄的態度實在敞亮,秦天逸自覺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再扭捏也沒用,乾脆大方走在前麵開路。
礦坑廢棄太久,許久沒有人來,有很多地方看著是安全的,實際上十分危險。底部塌陷,一腳踩上去就陷落,亦或是一不小心,頭頂就有碎石落下。
如果是普通礦坑,這些意外無法對修仙者造成威脅。
但這是靈石礦,內部極其脆弱敏感,很多地方不能用法術,稍微強烈的靈氣湧動都有可能引發狂暴亂流。
所以真的有什麼危險,就隻能靠自己的反應。
比鬥輸了,人也帶來了,肯定沒有讓人空著手回去的道理。
秦天逸自認自己還是輸得起的,說到就要做到。
賀懷霄要鑄造本命劍,除了鑄造劍身的主料,其他資源也必不可少。
“仙淚星鐵是沒有了,普通的星鐵這裡應該還是有的,你可以采挖一些回去,即使後來沒有找到合適的材料鑄劍,星鐵劍也很不錯了。”
反正肯定比賀懷霄那把碧光劍強。
秦天逸自己的破曉追影弓大部分就是用普通的星鐵鑄成,使用起來感覺如何他很願意分享。
“你有想過自己的本命劍是什麼樣的嗎?”秦天逸問。
賀懷霄看了一眼顧雪洄。
秦天逸:“……”
他憋著氣,覺得自己不該問,最後還是沒忍住:“你看他做什麼?這是你的本命劍,和他有什麼關係?”
“是沒什麼關係,”賀懷霄道,“我隻是在想,什麼樣的劍才能和小師叔的清霜劍抗衡。”
秦天逸:“那這個你就真的隻能是想想了,仙淚星鐵鑄成的劍十四州就這麼一把,你就是能找到和仙淚星鐵同等級的靈礦石,也不一定能像他這麼多能用來做劍身,這不單單是有錢就能解決的。”
運氣實力缺一不可。
沒有運氣遇不頂級的靈礦石,沒有實力護不住用不了這麼頂級資源。
“確實是。”賀懷霄說著,語氣裡沒有任何的歎息不甘。
秦天逸頓了頓,說道:“就算是普通材料鑄成的法寶,若是能再加一點頂級材料,比如仙淚星鐵凰羽金這些,也會完全不一樣。我當初用的仙淚星鐵,就是族老在曠坑深處一點一點刮出來的,再加上族中的積累,這才鑄成了破曉追影弓。”
如果賀懷霄的本命劍最終隻能用較為普通的材料,以他的資質來說,確實可惜了。
反正賀懷霄的要求本來就是來曠坑這裡看仙淚星鐵的挖采地,他再帶著人深入一些,也是在兌現諾言。
秦天逸自我說服完畢,提議再往前走。
“說不定你就撞了大運,能挖出點什麼。”
他抬起腿往前一邁,忽然感覺腳下一空,身體瞬間失去平衡,寒意從腳底板往上竄,頭頂景物倒轉,腳下是黑色的無儘深淵。
他的手不斷揮舞想要抓住任何一點支撐,然而他什麼也沒有抓到,身體不由自主往下墜。
……完了。
這是秦天逸在絕望中唯一能想的詞。
第 123 章
像是過了很久, 又像是隻有一眨眼的瞬間,一陣刺耳的金屬摩擦石壁嗞嗞嗞聲響起。
“抓緊!彆掉下去!”
秦天逸的手被另一隻手牢牢抓住。
他抬起頭,看到賀懷霄懸在他的上方, 碧光劍的劍身幽幽發光, 照亮這一小片地方。
秦天逸仰著頭,嘴唇動了動。
賀懷霄根本就沒往下看, 他在觀察四周, 思索他們掉到多深的地方。
“得想辦法聯係小師叔。”賀懷霄安慰道,“我剛才下來的時候, 有聽到小師叔的聲音, 應該不是很深。”
往上往下都是一片黑,壓根就看不到顧雪洄在哪裡。
秦天逸深吸一口氣:“我知道。”
顧雪洄當然不可能放棄他們, 就算顧雪洄沒下來,他也不覺得自己會死在這裡。
隻是一瞬間的慌張而已。
秦天逸道:“這裡不能用法術, 你出劍就隻能出劍,不能用其他的, 劍氣更要小心控製。”
要是劍氣太強,石壁隨時會炸開造成狂暴亂流,那他們才是真的完了。
“我知道,”賀懷霄道,“劍氣隻在破開石壁才用, 現在就是單純的劍身支撐。”
秦天逸漸漸鎮定下來,他沒有感受到有靈氣波動,也沒有聽到其他動靜,說明賀懷霄的劍氣控製得十分精準。
“不知道這裡的承受極限是多少, ”賀懷霄不敢貿貿然動作,“飛不了我們隻能爬上去……我們互相借力跳上去, 你可以嗎?”
這點功底秦天逸還是有的。
深吸一口氣,借著賀懷霄的力一甩,往上躍起,手上摸出一支黑羽箭插入石壁。
石壁比秦天逸想象中還要硬,黑羽箭鏘鏘幾聲,靠秦天逸的力氣也不過紮進小半指。
沒能像賀懷霄一樣靠著某樣東西支撐,秦天逸乾脆用手把住石壁。
石壁很粗糙,哪裡都找不到固定點,秦天逸的手心摩擦出血來還是在下滑。
幸而底下的賀懷霄托了他一把。
秦天逸:“……”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鼻下滿是虛汗。
這會兒壓根沒有空拂去,秦天逸呼吸急促了幾分,聲音有些乾澀:“多謝。”
“無妨,舉手之勞而已,”賀懷霄聲音平淡,“如果你沒有支撐物,可能要難受些。”
秦天逸這會兒顧不上手上的傷了,連忙說道:“能上去就行,還要請賀……賀兄弟多出些力了。”
賀懷霄應了一聲,跳起踩在秦天逸肩上一躍,順手拖起秦天逸,碧光劍在手中一轉,再次插入石壁。
依舊是非常精準的劍氣控製,碧光劍剛好插入石壁中能承受兩人的重量。
秦天逸接觸的劍修談不上多,卻也知道很多劍修到了化神都不見得能將劍氣控製得如此細致入微。
顧雪洄都不一定有這水平。
他不由得重新審視賀懷霄。
“你學劍多少年?”
“七歲引氣入體後正式學劍,算來已有四十五年。”
不到百歲的元嬰後期!
秦天逸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他知道賀懷霄年紀小,沒想到居然這麼小。
“後浪推前浪,你這修煉速度和顧雪洄當年差不多。”秦天逸徹底服氣。
賀懷霄低低笑了聲:“隻是差不多,那我還得繼續努力。”
秦天逸翻了個白眼:“彆努力了,這不夠啊?給點活路吧。”
賀懷霄這個修為就已經能把他壓著打,秦天逸已經可以預見到,新一屆天驕榜競爭要更加激烈,龍爭虎鬥,看誰能真正力壓八方登頂。
嘴上說著閒話,兩人的動作卻不慢,賀懷霄已經能隱約看到頂上亮著微光。
正是顧雪洄在等他們。
有驚無險,隻有秦天逸兩手血肉模糊,擦點藥等出去再運行功法就能恢複了。
剩下的路途秦天逸不敢再托大,都是探了探再走。
這座星鐵礦早就挖得差不多,就算還能挖出星鐵品質也很一般,秦天逸教了他們一些辨彆和采挖的技巧,就安靜了下來。
顧雪洄早就期盼著要來到這裡。
四周滿是崎嶇坑窪的礦洞,連風都進不來,再往前走,更是隻剩下一人能走的通道,逼仄得很。
確定安全後,賀懷霄指了指,問道:“我們在這裡等小師叔?”
剩下的路顧雪洄一個人走就夠。
顧雪洄拿出清霜劍,撫了撫劍身,一個人走進去。
秦天逸的視線在兩人之間徘徊,見顧雪洄頭也不回地走進去,問賀懷霄:“你不陪著一起?”
按照他們冰原州的習俗,結契成婚在一起,就該形影不離,走到哪裡跟到哪裡才顯得親昵情深。
“那是顧雪洄的本命劍,不是我的本命劍。”賀懷霄找了個稍微平整的地方盤腿坐下,望著頂上黑黝黝的石頭。
秦天逸跟著看一眼,黑黝黝的石頭時不時閃光,如同星點,說道:“上麵的石頭要是能挖出來淬煉,還是能煉出幾兩星鐵出來的。”
身旁人沒有回應。
秦天逸轉過頭,卻見賀懷霄已經閉上眼,陷入入定。
“喂!不要在這裡入定吐納靈氣啊!很危險的!”秦天逸後背一下子就被冷汗濡濕了。
他等了一會兒,卻始終沒有感受到有什麼特彆劇烈的靈氣波動,賀懷霄好像就隻是普通地睡過去了。
“???”秦天逸一頭霧水,看不懂這是什麼情況。
他不敢亂動,打起精神在外戒備。
周圍的礦洞極多,每一個洞在外看起來都是黑乎乎的,不知道會通向什麼地方。
秦天逸這裡轉轉那裡轉轉,時不時看一眼賀懷霄,再往裡麵看看顧雪洄什麼時候會出來。
不知道是不是太無聊太安靜,秦天逸總覺得好像有什麼在盯著他。
應該是錯覺吧?
這裡什麼都沒有,再加上之前還有一隻白冥蛛,哪還有活物能在這裡生存下去?
秦天逸眼角餘光一掃,忽然頓住。
不知道什麼時候,有一根白色的絲線在角落裡悠悠晃蕩,再仔細一點,空氣中還有若隱若現的酸腐味。
秦天逸神色一凜,那隻白冥蛛是母蛛,這礦坑內還有人家的子孫後代!
裡頭兩個劍修不知道在乾啥,秦天逸沒有辦法,隻能先拿出自己的破曉追影弓,警惕這些小毒物。
小白冥蛛越來越多,秦天逸頭上的冷汗更多。
這裡的小白冥蛛肯定沒有外麵那隻大的厲害,可同樣觸碰不得,這裡麵無法使用法術,意味著就要赤手空拳。
至於弓箭……
他的黑羽箭都是法術凝結出來的,一支兩支還好,這麼多白冥蛛,肯定會引發狂暴亂流,到時候整個礦坑塌陷,他們可能就出不去了。
秦天逸喉結聳動,咽下一口唾沫,手握成拳隨時準備出手。
進入內裡的顧雪洄並沒有看到和外麵有太多區彆的景色。
這裡和外麵一樣黑,一樣冷,石頭中星點微光閃爍。頭頂腳下仿佛有星河在流淌。
顧雪洄閉上眼,清霜劍挽了個劍花。
劍隨心動,他沒有做任何固定的劍招動作,想起什麼就做什麼,清霜劍劃過地麵,劃過頭頂的星河,鏘鏘劃出一道道劍痕。
黑暗的通道外麵。
賀懷霄緊閉雙眼,一樣看見無數星辰旋轉,雲漢縹緲。
碧光劍就在他身側輕輕震動,劍鳴錚錚。
秦天逸整個人渾身就像在水裡撈出來一樣,明明在這麼冷的環境下,他身上的汗就沒止住過,渾身火熱。
白冥蛛越來越多。
他的手搭在弓上,眼珠一動不動。
星河遙遙,無數劍痕從星河上劃過,化成一道新的河流。
顧雪洄睜開眼。
賀懷霄一樣睜眼。
清霜劍動,安靜且迅速從顧雪洄手中脫開。
碧光劍動,劍鳴錚錚在前,為清霜劍開前路。
沒有任何的劍氣湧動,單憑一往無前的劍勢,所有的白冥蛛猛地停住動作,而後尖聲鳴叫。
兩把劍一同插入秦天逸麵前一隻白冥蛛的腹部。
這是這裡最大的白冥蛛,秦天逸之前一直瞄準的也是這隻白冥蛛。
這是最單純的一劍,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一劍就把這裡的領頭白冥蛛打死,剩下的就好辦多了。
秦天逸盯著兩把劍,整個人放鬆下來。
“真有你們的,嚇死我了。”他悄然動作抹去後頸的汗水,“在這種地方入定感悟,還是兩個一起,你們是約好的嗎?”
顧雪洄從後麵走出來,瞥一眼賀懷霄。
“應該是碰巧。”賀懷霄手指一勾,碧光劍回到他手中。
服了你們這些劍修了。
秦天逸彆過臉,就當沒看到他嘴角的笑意。
秦天逸不方便在狹小的礦洞中發揮,幾下跳開讓出空間給兩人,自己則掏出一支黑羽箭,就近解決一些小的白冥蛛。
整個礦洞滿是白冥蛛屍體,幾乎無處下腳。
秦天逸嫌惡地跳起,率先離開,到了礦坑外麵,主動背起拖拽母蛛的活。
顧雪洄樂得輕鬆,三人踩著夕陽餘光回到部族。
依舊是盛大的篝火宴會,族老向顧雪洄敬酒,感慨很久沒有人能獵到這麼大的白冥蛛,還如此完整地保存下屍體再帶出來。
顧雪洄忍俊不禁:“秦少主也出了很大的力。”
族老揮揮手,秦天逸的實力如何他們心裡還是有點數的,這隻白冥蛛他就是能殺,也做不到保存完整運送回來。
除了心臟,他們還打算研究如何提取白冥蛛的毒液。
顧雪洄笑得見牙不見眼,說著客氣了又喝下一口熱奶茶。
秦天逸收回視線,叫住人:“賀懷霄——”
他珍而重之拿出一個錦盒:“這個給你,多謝你拉我一把。”
“都說了舉手之勞,”賀懷霄才要推回去,就被秦天逸按住,“我請你一定要收下。”
他端正身姿鄭重一禮:“這不僅僅是我對你的感謝,更是我們部族的。”
第 124 章
秦天逸說得真心實意, 這份來自冰原州部族的謝禮他是真的希望賀懷霄能收下。
賀懷霄雙手接過,沒有再推辭。
顧雪洄摸了摸錦盒的材質,感覺很是不凡:“裡麵的東西肯定很貴重。”
他笑著調侃道:“看來你那一拉給他拉得心服口服, 小賀師侄真是越來越厲害了。”
賀懷霄點了點錦盒的外麵, 猜不出裡麵是什麼,乾脆打開來。
錦盒裡麵是隻有一塊指甲蓋大小的石頭。
銀藍交錯, 閃著點點金光。
“仙淚星鐵!”顧雪洄瞪大眼睛, 不可置信,“他把這個給你了?”
仙淚星鐵難得, 百年前顧雪洄在中州時, 就已經沒有仙淚星鐵進入市場,可以說是有價無市。
冰原州部族年輕一代實力出色, 部族就算是開采到仙淚星鐵都會截留在手裡給自家人用,根本不可能外售。
顧雪洄道:“秦天逸這心意很足啊, 估計他們手裡的仙淚星鐵最多就一個拳頭,居然能刮一點給你。”
隻有一點, 就已經是價值連城。
賀懷霄小心收好:“我會拿來好好用的。”
這些都是他的本命劍材料。
屋外又是風雪交加,就算是修煉者耐寒,屋子裡還是燒了炭火,架了一個小鍋咕嚕嚕煮著東西。
地上鋪了絨毯,兩人席地麵對麵而坐, 簡單交叉簡單比劃兩手。
並指成劍,精純的劍氣繚繞在指尖,控製在一個畫好的圓圈內。這個遊戲的規則很簡單,雙方隻能在圈內活動, 要是有任何一點劍氣法術出圈,都算輸。
這個遊戲就是用來練習修士對自身靈力的控製, 兩人你來我往,劍氣縱橫。
法相外化,捏一個持劍的雪人,顧雪洄抬起眼睫,桃花眼瀲灩婉轉:“我覺得小賀師侄可以應付的,對吧?”
賀懷霄失笑頷首:“是是是,小師叔儘管來。”
說話間,賀懷霄手腕翻轉再掐訣,一道劍氣颯颯衝向雪人。
雪人揮劍應戰,放在圈外的清霜劍微微震動。
賀懷霄眉毛一揚:“小師叔,這就犯規了,我可沒拿碧光劍出來。”
“清霜劍有它自己的想法,”顧雪洄咳聲,一手按住迫不及待想要出鞘的清霜劍,“同樣是劍修你會你會理解的吧小賀師侄?”
顧雪洄引動劍氣對戰,清霜劍感受到主人在側,即使被強行按住,劍身上還是結了一層薄薄的白霜。
賀懷霄的劍氣在指尖縈繞一圈後,忽而無聲炸開散成白霧。
顧雪洄觸及到一片溫熱,詫異:“熱的?”
賀懷霄笑了笑:“天氣冷,暖暖手。”
話說得客氣,顧雪洄法相外化的雪人在這白茫茫的霧氣中已經化成水。
一時半會兒分不出勝負,顧雪洄擺擺手表示要歇會兒。
揭開鍋蓋,裡麵是如胭脂豔紅的血酒,冰原州沒什麼多汁鮮嫩的靈果,隻好拿些彆州運來的香料乾果。
煮過的血酒酒味揮發大半,不再容易醉人,香料乾果的香味衝淡辛辣味,入口絲滑帶著甜香。
“來一杯?”顧雪洄手裡已經有了冰杯,倒滿熱騰騰的血酒。
賀懷霄沒有拒絕,兩人捧著冰杯喝熱酒。
“不知道今晚有沒有星星。”賀懷霄忽然道。
顧雪洄懶懶散散耷拉著眼:“這還不簡單?”
他掐了到法訣,一點流光從他指尖飛向屋頂,黑藍的天幕顯現。
“有星星,你看看——”
顧雪洄轉頭叫賀懷霄,猝然止住。
賀懷霄正笑著看他。
他好像維持了這個姿勢很久,視線一直在顧雪洄身上。
風雪這會兒小了很多,僅有小小的雪粒慢慢飄落。月色明亮,星光閃爍。
“我可以親一下小師叔嗎?”
賀懷霄靠過來,很認真地詢問。
“……你怎麼忽然問這個?”
顧雪洄借著喝酒的動作,用冰杯捂了捂滾燙的側臉:“怎麼會有人親人還要問的?”
賀懷霄道:“所以是不用問的嗎?”
他又道:“因為上次做得不是很好,所以想問問小師叔是什麼感覺。”
顧雪洄瞪眼:“我上次也是第一次,我都沒問你呢!”
在顧雪洄看來,這種事隻要敢想敢做就行,至於感覺……咳咳咳,可能全天下隻有賀懷霄這種不管做什麼都一本正經認認真真要做到最好的人才會問出這種問題來。
交流經驗爭取下次有進步?
“上次小師叔親太快了。”賀懷霄似乎真的在認真回想,“要說感覺……”
顧雪洄猛地撲過去,一隻手捂住賀懷霄的嘴巴:“不許說,我不想知道!”
這種事他顧雪洄敢做,可不好意思和賀懷霄交流。
要不然他第一次就不會遮住賀懷霄的眼睛了!
手掌心傳來細細密密舔舐,顧雪洄的手才要拿開,就被賀懷霄按住。
“再親一次可以嗎?”他問得很認真。
顧雪洄閉上眼睛,點了點頭。
因為黑暗,所以其他感官更加清晰。
唇齒被打開,這一次賀懷霄很準,沒有一點錯位,抓住以後就是輾轉反複。
明明喝的是一樣的酒,顧雪洄卻覺得賀懷霄那杯好像更加醇厚甜膩一些。
顧雪洄最終還是沒有忍住睜開眼。
底下就是賀懷霄,他一直睜著眼睛在看他。
賀懷霄眼睛是無底的黑沉沉,雪月星光,仿佛將所有景致都收在裡麵。
清冷透亮得不可思議。
明明手上的酒不醉人,顧雪洄這會兒卻覺得酒力好像開始發散,整個人發軟無力,沉溺在其中。
屋外,秦天逸和族老坐在篝火邊閒聊邊處理巨大的白冥母蛛。
“總覺得,自從兩位客人來了以後,風雪小了好多,晴天好多。”族老聲音和緩,手上的動作卻不慢。
兩人都戴著特質的手套,手上拿著小刀順著經脈解剖。
“好像是吧?”秦天逸跟著應一聲,頭也不抬。
族老瞥了他一眼,繼續道:“先是輸給姓賀的劍修,現在看來那個姓顧的你也打不過,這天驕榜你還去嗎?”
“去!”
秦天逸這一次反而抬起頭來,回答鏗鏘有力。
“哦?那兩個劍修不是也要參加天驕榜嗎?你就不怕再撞上?”
“怕什麼?”秦天逸哼哼著割下白冥母蛛的毒囊,這才晃晃胳膊放鬆下來,“又不是沒輸過,大不了再輸一次就是!”
族老一頓,繼而放聲大笑:“好好好,你這樣我們這些老家夥就放心了,你去吧!”
秦天逸看穿族老的想法:“你們是怕我受打擊想不開是不是?”
要是他的回答有一點和這個答案不一樣,這次天驕榜族老鐵定不會讓他搭上興義和的跨州飛船了。
“十四州天驕何其多,我雖然不是最厲害的,可也不差,”秦天逸道,“我上次可是二十名呢!輸給我的天驕可不少!這次我的名次一定會更靠前!”
族老眼睛轉到旁邊顧雪洄賀懷霄所住的冰屋,神情了然:“就是輸給他才不想打了回家是吧?”
秦天逸擺手:“您知道還說。”
上次輸得不太服氣,這次對方沒有出手就已經服氣。
“我們冰原州雖然缺這缺那,可也不是非要依賴興義和商船不可,”族老道,“你去中州參加天驕榜,更重要的是讓其他州地知道,冰原州有實力有能耐堅持我們的傳統,不管是誰來我們這裡,都要遵守我們的規矩!”
“這是自然,我參加天驕榜,就是為了讓其他十三州知道,我們冰原州不可侵犯,不容踐踏!”
話音一落,秦天逸雙手一翻,破曉追影弓拉弦如滿月,一支黑色羽箭瞬息射出。
羽箭哚的一聲穿透一個黑色的人影。
族老五指成爪向人影抓去,人影卻像是預料到一般,無聲炸開,什麼都不剩。
秦天逸:“這是什麼東西?”
他還以為是湘汀州那些不老實的魔修妖修,沒想到什麼都不是。
篝火熊熊燃燒,族老神色肅然,皺紋如同一條條溝壑,他撚了撚手指,道:“元神外遊,看來我們的兩位客人很招人喜歡啊。”
這個元神反應如此快,還能躲過大乘後期的族老不留一點痕跡。
秦天逸再次挽弓做出射箭的姿勢。
“來不及了,對方大概已經走了。”族老道。
他能感覺到,對方的修為在他之上,若不是在他們談話時不慎露出氣息波動,他們還察覺不到。
秦天逸:“不管他走沒走,這一箭我都要射出去。”
族老怔愣一瞬,隨即叫了聲好。
黑色羽箭呼嘯飛過萬裡的皚皚冰原,寒光凜凜帶著獨屬於秦天逸的壯誌豪氣,直上九重巔。
“有點東西啊。”
此刻,中州一處閉關洞府,一道蒼老的聲音悠悠響起。
“果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人,我還以為……”
老人低低笑起來,洞府內滿是他的笑聲:“若不是跟著去了冰原州,我都差點忘了,這些落後的蠻族體質都相當不錯,這樣想來……秦天逸似乎能做我的備選?”
“還是等人到中州再看看,冰原州那邊我不熟,那些老家夥又看得緊……我真的越來越期待這次天驕榜了。”
“雖然我的首要目標還是先天靈體,畢竟是有望飛升成聖的體質,有誰能拒絕呢?”
第 125 章
“都安頓好了?”
察覺到有人到來, 任閒停下吐納懶洋洋睜開眼問。
他借用陣法隱匿了身形,林融看不到他,下意識聽音辨位看向與任閒相反的方向, 認真回答:“都好了, 我們可以出發了。”
任閒繼續問:“要不要再去買些東西?我們不坐跨州飛船,這一路不會太好走。”
“不用, 我已經準備好了。”
說到最後, 儘管林融已經儘力控製,還是泄露出幾分雀躍。
——他終於從震雷宗脫離, 可以離開去中州了!
從此天高任鳥飛, 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隨著年歲的增長,林融已經漸漸放下對叔嬸一家的感情。
這種釋然放下的感覺是越來越清晰的。
在自己還維持著風華正茂的少年人模樣, 而叔嬸佝僂著腰老去容貌滄桑,就連和他隻差了幾歲的堂兄嫂子, 頭上也生出了白發。而林融的模樣看著,甚至比自己的侄子還要年輕。
仙凡之間的差距逐漸拉大, 即使林融不說,叔嬸一家對這樣的差距也心知肚明,對他還是看著親近,卻更多的是拘謹恭敬。
如今自己要離開震雷宗,林融最後能為叔嬸一家做的, 就是讓他們離開那個小村莊搬到雲上城下麵的皇城,有廣流仙宮在,震雷宗不可能來這裡尋仇。
林融已經想好了,到了中州先去看看傳說中的天驕榜有多熱鬨, 人這麼多,還可以順便打聽賀懷霄的消息, 如果再找不到,他就去湘汀州看看。
任閒沒到看林融的正臉,卻還是禁不住被他感染,禁不住翹起嘴角:“行,我們走吧。”
他終於兌現了曾經的承諾,帶林融離開長山州。
在他們頭上,雲上城專門停泊興義和商船的港口,亦是燈火輝煌。
廣流仙宮為了這次天驕榜準備許久,這次去中州的無一不是佼佼者,為了能讓弟子們有最好的狀態去到中州,廣流仙宮財大氣包下一整艘跨州飛船,除了正式參加的弟子,還有長老和一些湊熱鬨去長見識的弟子,一大群人浩浩蕩蕩。
宋意趴在欄杆上,看著底下其他人忙忙碌碌,就連姚采麓也跟著上手幫忙,他倒是像個沒事人一樣,偶爾看心情使點小法術。
姚采麓和興義和的管事交流完畢,再幫著小弟子們把一些要帶去中州的東西運到貨艙,狀若不經意一甩手,抓住一道迅疾調皮溜來的流光,眼神犀利看向宋意。
“哎呀呀,被發現了啊!”宋意眨眨眼,絲毫沒有被抓包的慌張。
這道流光本就是衝著姚采麓去的,他才不會無聊到去給忙上忙下的小弟子們搗亂。
捏碎手裡的流光,姚采麓頭也不回跳下跨州飛船,繼續去忙了。
身為大師兄,他要多照顧底下的小師弟,當然,對某個特彆喜歡搞事的師弟,他也有耐心去包容。
宋意撇了撇嘴,收回視線又看到走過來的盧秋心,又跟著歎了一口氣。
這個入門隻有二十多年的小師妹也是一板一眼的悶性子,不知道是不是顧忌自己以前是震雷宗出來的,總是和他們保持一定的距離。
“盧小師妹,”宋意難得正經叫人,“你要是沒事的話,可以先回去休息,不用在這裡。”
盧秋心沒什麼事可做,卻跟著他在這裡亂忙,肯定是覺得大家都在忙,她躲到一邊不好。
聽到宋意這麼說,盧秋心有一瞬間的緊張繃緊肩膀,隨後是怔愣著放鬆下來:“好,多謝宋師兄。”
宋意彎彎眼睛,心情十分美好:“不謝不謝。”
盧秋心往後一抬眼,看到姚采麓跟著上來,冷著一張臉不知道在看什麼。
拜入廣流仙宮的蘇月門下後,盧秋心還是和以前在震雷宗一樣,除了和同一師門的劉琦詩比較熟,甚少與其他同門來往。
宋意總共和盧秋心就沒說過幾句話,談不上很熟。
蘇月長老門下總共就這麼兩個弟子,還一個比一個寡言,哦不對,宋意想了想,應該說整個門派,除了自己其餘人都和姚冰塊一個性子。
笑眯眯目送盧秋心遠去,宋意習慣性哎呀呀幾聲,打算倒退著走回原來趴著的位置。
沒走兩步就撞上一個人。
他後知後覺地轉過身,正對上姚采麓。
“乾什麼?”宋意幾下跳開,姚采麓來得無聲無息,他都沒察覺到。
“差不多要走了,高空罡風猛烈,不要在外逗留。”
姚采麓說完轉過身就走。
“放心,我知道。”
宋意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即使心裡再不願意,也不得不承認,姚采麓這個師兄做得確實不錯。
反正他肯定是不會特意去提醒底下的小師弟。
像是察覺到他心中所想,姚采麓陡然轉過身來:“其他弟子不會像宋師弟一樣。”
“嗯???”
宋意瞪眼,才快走幾步要追上去,姚采麓已經走開不見身影。
姚采麓說得很有道理,高空罡風不是可以開玩笑的,廣流仙宮曾經就為此付出了大把靈石,宋意沒必要和自己過不去,跨州飛船正式起航前就回了船艙。
船艙內的大廳烏泱泱滿是激動的小弟子,宋意一向獨來獨往,跟著坐下來喝茶休息,卻沒有一個人和他搭話。
跨州飛船正式起飛後,第五鳳帶了興義和的管事過來訓話,講明注意事項。
宋意眼睛在廳內轉了一圈,沒看到姚采麓。
他隨手抓了個弟子問話。
得知姚采麓居然還沒忙完,宋意驚訝一瞬,喃喃道:“就算是修煉之人精力旺盛,也沒有當驢子使的道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