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1 章
時間反複回轉到那個春夜。
隻不過不同於那一次的狼狽失措, 顧雪洄算得上是從容,賀懷霄則在這裡等候許久。
顧雪洄定定地看著賀懷霄:“你怎麼知道我要去長山州?萬一我想去彆的地方呢?”
以天衍宗的氣量,不至於容不下長鯨汀留在中州。
賀懷霄想了想, 接著道:“那我就更要邀請你一起回長山州了。”
“長山州偏僻又窮, 有什麼值得我去的地方嗎?”顧雪洄抱著手反問。
“確實是窮了些,”賀懷霄跟著點頭, “但是我們長山州的風光還不錯, 有綿延的山脈,有奔騰的溪流, 我們軒紫劍宗所在的雲鶴城, 更是秀美……”
他回視顧雪洄,不閃不避, 深黑的眼瞳中隻有一個人。
“更重要的是,我想和你在一起。”
顧雪洄沒繃住笑出來。
“上來!”
他朝賀懷霄招手。
巨鯨在雲中穿行, 皎皎月光落在脊背上的長鯨汀,樹影婆娑, 兩個人影靠得極近,不時重疊。
“按理來說,應該帶你去見我家老祖宗的,可惜他老人家精神不是很好,就是我也不太搭理。”顧雪洄笑著介紹長鯨汀的一草一木, 帶著賀懷霄走到巨鯨頭部那棵香愈木處。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棵樹開花。”顧雪洄說。
按理來說,天衍秘境內靈氣充足,這棵香愈木年歲又久,就算是不時被禍害, 可每次都能得到救治,怎麼都能開一次花。
知道香愈木能開花, 但顧雪洄第一次見到香愈木還是在軒紫劍宗。
“我猜我家老祖宗也沒見過,”顧雪洄神色自然,“正好帶他去長長見識。”
賀懷霄笑起來。
渡劫期的顧瀾生活了幾千年,什麼沒見過,怎麼可能真的沒見過香愈木開花。
更何況這棵香愈木還是他親自栽下的。
“笑什麼?”顧雪洄瞪他一眼,而後自己也跟著笑出聲。
其實他本來就不太想留在中州了。
一來是不想再繼續參與兩個宗門之間的拉扯,二來是秦天逸已經不在中州了。
前幾天被夏侯泰發現冰原州部族居然還有偷偷追蹤的秘法,當即就做了反擊,之後中州再也找不到夏侯泰的蹤跡。
大概是夏侯泰知道天衍宗和興陽派磨磨蹭蹭終於走完扯皮的流程,意識到中州不是久留之地。
畢竟天衍宗興陽派是真的還有不輸給他的渡劫期老怪,要是有心去請,說不定真的能請出來。
顧雪洄曾想過,若是脫離天衍宗,以後長鯨汀就做在天上漂浮的孤島,隨風四處飄。
他可以去把其他州地都走遍,若是去到湘汀州冰原州這些熟悉的地方,還能去拜訪相熟的朋友。
可是這樣漂泊不定,顧雪洄心裡也沒底,顧瀾生需要一個相對安定的環境休養。
“長山州的天極塔挑戰,霏霏之前應該聽說過吧?”
長山州也不是一直這麼窮,一個大能都沒有。
至少在很久就很久以前,還是有那麼一個能人的,具體修為到了什麼地步,如今已經不可考,不過他留下的天極塔,到現在還是長山州修士的實力證明。
不僅僅是那位已逝的大能在塔中留下修煉感悟和各種資源材料,還有前去挑戰的修士也會在其內留下東西。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活著走出天極塔的,總有人覺得自己能更上一層樓,然後就死在裡麵了。”賀懷霄說道。
其實他也不是很了解天極塔,畢竟他很早以前就從顧雪洄口中得知中州明明湖的天驕榜才是風雲彙聚之地。
現在他在中州是通過天驕榜而聲名鵲起的天才劍修,一個天極塔挑戰反而不是很夠看。
賀懷霄:“嚴天瑞是一定要死的,而且我要讓他知道,是軒紫劍宗賀懷霄回來了,來為前任軒紫劍宗掌門賀石報仇。”
顧雪洄:“所以你想去挑戰天極塔?”
賀懷霄點頭:“是。”
長山州的修士不關注天驕榜,不一定知道賀懷霄已經在天驕榜上有名。
但是天極塔不一樣,能在天極塔留名,整個長山州一定會知道他的名字。
“我記得之前廣流仙宮也派了人來,不是也有排名嗎?”顧雪洄想不太明白。
他知道廣流仙宮謀劃已久,就是為了在天驕榜留名,如今目的已經達到,怎麼還要執著一個天極塔?
“有,”說到這個,賀懷霄也跟顧雪洄說了一下姚采麓和宋意的情況,“他們還沒回去,說是要在中州繼續遊曆提升實力。”
至於廣流仙宮其他人則選擇返回。
顧雪洄:“你覺得……”
賀懷霄摸了摸鼻子:“我覺得他們應該不會那麼好心幫我宣傳名次,甚至於我們之前那個跨州飛船事件還讓廣流仙宮賠了不少……”
顧雪洄是天衍宗的先天靈體,後麵還有一個渡劫期老祖宗,就算廣流仙宮看到顧雪洄賀懷霄也沒發作的脾氣。
當初震雷宗與廣流仙宮一同操控的小寶船裡頭發生了什麼事已經沒有多少人知道。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廣流仙宮那位長老就沒有寶船過操控,事發時他在休息,他不至於沒事找事撞擊跨州飛船。
即使懷疑是震雷宗搞事,麵對興義來勢洶洶的索賠,廣流仙宮隻能捏著鼻子認下這個啞巴虧。
廣流仙宮的宋意和姚采麓是有名次了,但還不至於讓興陽派高看一眼,有和興陽派談判的資格。
顧雪洄覺得有趣:“廣流仙宮一直都是長山州的第一宗門,所以他們覺得就算是要讓其他州地認識長山州,也應該從他們廣流仙宮開始?”
“你怎麼想的呢?”顧雪洄問賀懷霄,“殺了嚴天瑞,光複軒紫劍宗,然後呢?”
經營一個宗門不是易事,特彆是劍修這種極其耗錢修士,修煉有成著實不易。
“現在廣流仙宮是長山州第一,未來可不一定,”賀懷霄頓了頓,接著道,“而未來的天下第一宗門,說不定不會再是兩個了。”
顧雪洄怔住。
他其實沒有想得那麼遠。
長鯨汀在天衍宗內地位特殊,他隻要顧好自己的修煉就行了。
賀懷霄的誌向何其堅定,顧雪洄一直是知道的。振興發揚宗門一直是賀懷霄的目標。隻是慢慢的,從勝過震雷宗成為雲鶴城的最強宗門,到長山州的第一宗門,再到天下第一,他的最終目標不斷變化。
“是你和我說長山州外還有更高的山峰,有更強的敵人。”賀懷霄一字一句道,“既然我看見了經曆了,我就不會再滿足於當初小小的雲鶴城。”
他一直記得當初顧雪洄和他說的話。
他想要成為最強的劍修,也要擁有這世上最好的人。
那個人是和他一樣強的劍修,隻是站在那裡不說話,就能吸引他全部的目光。
賀懷霄低下頭來,環抱住顧雪洄,親吻落在唇齒間,呼吸交纏。
風吹過香愈木樹葉,清單的樹木香味嫋嫋渺渺。
在距離兩人更遠些的房內,顧瀾生輕輕閉上眼。
不枉費他損耗大半修為所看的天機,他想要的,不過是顧雪洄得償所願,平安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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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長山州的新鮮事可不少。
先有廣流仙宮大張旗鼓去往中州參加天驕榜,可惜去時浩浩蕩蕩,回時無聲無息,讓不少修士暗地裡幸災樂禍,說怕是一敗塗地,被其他州地的天才教訓了。
“之前他們連天極塔挑戰也看不上,覺得自己能靠天驕榜說話,這會可好了,什麼都沒有!”
“我們天極塔差哪兒了,有實力自然能上去,還有大能修煉感悟,三塊上品靈石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
“低層哪有大能感悟給你,你以為金丹築基能到的層數就有這些吧?隻有上到高層才有這東西,強者隻會越強。”
天極塔附近的修士吵吵嚷嚷,又說起飛在長山州上空那隻巨鯨。
“我看到了!是從中州方向來的,不知道是哪個福地秘境,之前不是說有人上去了嗎?”
“哪來的上去?誰上去了?那是活的巨鯨!稍稍靠近一些,就被巨鯨帶起的風給掃落了!反正敢靠近的,都從高空跌落,半死不活的。”
“我看上麵似乎有些特殊,好像有陣法,就算是能避開巨鯨也也沒那麼容易上去……”
“沒意思,你們還在這裡說這些不相乾的,不知道廣流仙宮和震雷宗的弟子都來挑戰天極塔了嗎?”
一開始,其實是任閒帶著林融不期然和白水跡帶著的震雷宗弟子撞上了。
林融已經恢複記憶,再加上知道賀懷霄不日就會回長山州,自然不會再與白水跡虛與委蛇。
兩方爭來鬥去,白水跡不相信賀懷霄當初能夠從跨州飛船逃生,又從湘汀州殺出來,最後還去了中州定榜天驕榜第十八名。
他隻覺得好笑。
“你莫不是藥吃多了開始臆想編故事?說了這麼多,也不見你家大師兄來?當初他可是如喪家之犬匆匆離開,還是你給他的最後一擊吧?”白水跡譏諷道,“小師弟你到底叫誰大師兄呢?”
“你也配?!那是因為我吃了你們的藥失憶了!”林融氣道,“無需我大師兄出手,我現在就拿了你的狗命!”
第 152 章
林融的修煉速度比白水跡還要快, 說打白水跡就打白水跡,毫不含糊。
他在震雷宗的這些年是真的儘心儘力在學各種東西,特彆是陣法丹藥上的造詣, 並不比從小就學習這些的白水跡差。
雙手掐訣捏印, 白水跡用什麼招式,他就用什麼招式, 用得還比他更好。
“叛徒!恩將仇報!”白水跡怒目圓睜, 指著林融就罵,“沒有我們震雷宗你早就不知道死在哪裡了!是我們震雷宗收留你、提供資源給你修煉, 你才有今天!”
在林融莫名失蹤後, 震雷宗上上下下都找了一遍,眼看著嚴天瑞對半途轉進來的林融這麼上心, 白水跡心裡頗不是滋味。
這話掐頭去尾,沒有明說當初震雷宗做的事, 簡直是顛倒黑白。若不是還有任閒盧秋心的暗中回護,林融恐怕就要渾渾噩噩就此過下去。
任閒都給氣笑了:“漂亮話誰不會說?你們震雷宗做的事, 當真以為神鬼不知?”
“那你倒是說說,我們震雷宗做了什麼?有證據嗎?”白水跡反問。
他被林融打了個半死,這會兒氣都喘得不太勻,身上衣服破破爛爛四處掛彩。
在中州與賀懷霄重逢後,除了被帶著去興陽派求醫治好失憶, 賀懷霄還帶著林融四處去秘境曆練,助他突破金丹大圓滿,成功晉升元嬰。
白水跡依舊是金丹中期。
他卡在這個階段太久了,特彆是總被彆人拿來和林融作比較, 心裡難免不平。
這就是他來到天極塔的原因。
趁林融不在,重振屬於震雷宗大師兄的威名, 讓嚴天瑞意識到,自己才是震雷宗未來的希望。
現在發現林融恢複記憶,白水跡的心中是興奮又帶點惶惑。
他不知林融說的是真是假,還是虛張聲勢,賀懷霄當真有這麼厲害。他不了解天驕榜,不知道所謂的定榜十八名代表什麼,實力能到哪個地步,嚴天瑞是否還是賀懷霄的對手……
但是,林融不在了,就意味著嚴天瑞不可能再想著要把林融這個所謂的先天靈體收為自己人,甚至於,林融現在站在了震雷宗的對立麵,嚴天瑞若是不想被人非議,最穩妥的方法是迅速處理了林融。
林融加上任閒就兩個人,就算修為比他們高,也不見得能贏。
轉瞬間,白水跡就在心中想好了,他要先出手殺了林融再去向嚴天瑞邀功。
一個眼神瞥過去,白水跡的頭號狗腿就明白他的意思,帶著震雷宗弟子將兩人團團圍住。
誰要公平捉對廝殺?
勝之不武又如何?
光一個盧秋心陡然轉投廣流仙宮已經讓嚴天瑞煩躁不已,反複審問過在相關的長老弟子,是否有誰曾向盧秋心泄露過那本神秘的丹藥陣法書。
若不是確定了盧秋心對此確實一無所知,震雷宗早就找借口上廣流仙宮要人了。
至於林融,他完全不一樣。
林融受過嚴天瑞的教導,有可能會察覺到些什麼。
即使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光是林融以前是軒紫劍宗掌門賀石的弟子這一條,也能讓震雷宗發慌。
真真是養虎為患!
恢複記憶的林融重新找上門來,還有一個賀懷霄,白水跡隻覺得嚴天瑞這招爛透了!
白水跡吞了幾粒丹藥,斜著眼睨向被困在陣法中的林融和任閒:“沒有用的,你不會以為震雷宗的陣法是一成不變的吧?正好這些日子師尊又對陣法做了改進,我還沒有機會試試威力如何,你自己倒是送上門來了!”
林融譏道:“真的假的,要是真的你剛剛怎麼還輸給我?”
白水跡學了新東西,難道他就是原地踏步嗎?
在中州時,賀懷霄問過林融是否還要繼續修劍,被他拒絕了。
他並不是真正的先天靈體,於劍道上的感悟著實平平,而且多年不再拿起劍;再者這些年在震雷宗修習陣法丹藥的時間,遠勝過他在軒紫劍宗學劍的時間,即使懷念那段時光,林融還是想得很明白,他在劍道上是不會有太多的成就。
“當初因為有小師叔的吐納法和師尊大師兄的耐心教導,我才在諸位師兄弟前勉強展現出先天靈體該有的超絕天賦,但其實我根本就沒有。”林融苦笑著解釋。
如果不是因為曾又夏殘存的神魂寄居在他體內,他就是一個經脈斷絕,丹田有隙的普通人,這輩子都沒有可能踏上長生路。
因為叔嬸將林融趕到屋舍外,才讓曾又夏的殘魂進入到他的體內,又因為聽說村裡的員外郎與雲鶴城的仙家有聯係,才讓林融離家來到軒紫劍宗。若不是當初搬運照靈壁的弟子跌了一跤,曾又夏的殘魂使得林融激發照靈壁,再加上當初收徒時顧雪洄恰好在場,誤將他認為先天靈體,賀石才會收下林融。
這些一環扣一環的巧合,最終改變了林融的命運。
他不再會像他的叔嬸一家那樣,成為一個麵朝黃土背朝天的泥腿子,流光倥傯幾十栽,依舊不知人外人,山外山,天外天,隻會在地裡刨食。
林融很清楚,曾又夏的殘魂在自己的體內,日積月累的影響改造不過使得自己比普通的修煉者體質略好些,至於再多的也沒有。
特彆是在進入化神期,如果他有機會的話,更要拚悟性,他如何能與賀懷霄顧雪洄這樣的天賦體質相比?
不如踏踏實實地將自己這些年在震雷宗所學的陣法丹藥修習得更為精進。
更何況,他並不是脫離了震雷宗就沒人指點。
林融拍了拍任閒,示意他讓開——他能破陣。
腳底流沙不斷陷落,四周是呼嘯的狂風與不時就飛來的利箭,還有不時就吹來的灼熱火焰。
這個陣法任閒找不到陣眼,想要破陣當然是憑借比設陣人更高的修為硬闖。
“我有辦法的,不著急。”林融胸有成足,取出一把折扇。
“……”任閒眉毛一跳,忽然覺得林融這個做法何其眼熟。
這把折扇是之前在中州時在各個秘境收集材料製作的,作為林融的本命法器。
林融沒有打開折扇,而是在手中轉了個圈,折扇精準地穿過火焰打在後麵的一處陣法刻痕上。
任閒眼也不眨地盯著看。
待折扇重新回到林融手裡,些許扇骨被火焰燎黑,林融撫了撫,扇骨煥然一新,而後他啪地一下展開。
任閒下意識後退一步。
果然就見林融輕輕一扇,整個陣法的刻痕當即飛起,被林融再一擊摧毀。
陣法外,白水跡等震雷宗弟子大概沒想到林融這麼快還這麼輕鬆就破了陣,一時有些驚恐。
反倒是走出陣法的任閒麵上帶著猶疑。
“……你這個哪裡學的?”
林融答道:“我在中州學的,任大哥你看如何?”
“中州薑榭?”
林融笑笑,有些羞澀:“他說我還算有些天賦,就順手指點了我幾句。”
任閒沒忍住,不合時宜地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這也是為什麼林融堅持要繼續學陣法的原因。
他在明明湖觀戰天驕榜時見過薑榭如何巧妙用陣法將對手一個個打敗,最後成功拿下天驕榜第一。
能得到天衍宗少掌門這個陣法天才的肯定,無疑給了林融鼓勵,讓他更加堅定。
這個陣法損耗了震雷宗弟子大半靈力,林融破陣破得輕鬆,要再繼續反擊也是按著白水跡打。
白水跡難以置信:“你……你怎麼會這些?”
任閒懶得和他廢話,若不是之前林融執意要自己解決,他早就抽出黑鐵棍把這家夥拍成肉泥了。
當下不再留手,黑鐵棍力大勢沉,橫掃千軍。
收拾這些最高才金丹的震雷宗弟子不過小意思。
眼見形勢不利,白水跡自熱不會坐以待斃,當場運氣就要跑。
任閒冷笑,提著黑鐵棍就追。
反正林融賀懷霄已經和震雷宗不死不休了,白水跡這些年對林融的排斥欺壓他全都看在眼裡,這個時候不趕緊報仇還在等什麼?
“救命救命!長老救我!”
這次來挑戰天極塔,並不是隻有白水跡這些年輕一輩的弟子來,還是有長老帶隊看著他們的。
然而他才飛奔了不到百裡的距離,就和盧秋心等一眾廣流仙宮的弟子撞上。
前有狼後有虎,白水跡倉皇不已,麵色慘白。
“白道友慌慌張張這是去哪裡?”
盧秋心當然看到了後麵追上來的任閒,好整以暇攔住白水跡的前進方向。
她在門內不怎麼愛說話,難得出聲,原本打算無視白水跡的廣流仙宮弟子又呼啦啦地把注意力放到白水跡身上。
盧秋心是從震雷宗轉投到廣流仙宮的,而且與震雷宗其他人關係不好不是秘密。
反正廣流仙宮本來就和震雷宗有恩怨,這會兒看到白水跡這麼狼狽,廣流仙宮弟子就算沒打算落井下石,也不想讓白水跡太好過。
林融跟在任閒後麵,施施然他們打招呼。
“也沒有什麼,不過是一條丟下師兄弟,苟且逃命的狗罷了。”
盧秋心彎了彎嘴角,正想笑,忽然就看到一道流光落下。
“放肆!”
收到求救的震雷宗長老來了!
第 153 章
震雷宗長老一到, 白水跡自覺自己找到了靠山,當即也不跑了,挺直腰板問廣流仙宮意欲如何。
至於林融和任閒, 他沒再放在眼裡。
林融所稱的軒紫劍宗現在就他一個, 也許還能再加一個任閒。白水跡不知任閒的修為到了哪裡,預估他最多就是個元嬰。
震雷宗這個長老雖然是灌藥硬催出來的偽化神, 但打比自己境界低的元嬰金丹還是一樣不費吹灰之力。
劉琦詩剛從中州回來, 就被師尊蘇月囑咐過來看顧師妹盧秋心挑戰天極塔。
原本她還覺得蘇月擔憂太過,這會兒隻慶幸還好自己聽話跟著走一趟了。
林融她是知道的, 當初在軒紫劍宗就是為了他請蘇月去煉丹, 已經去世的賀石也是為了他才會去迭會山參戰。
軒紫劍宗為這個弟子付出良多,可惜賀石一死, 賀懷霄出走長山流落其他地方,而林融和其他軒紫劍宗的弟子也沒了消息。
被滅門的宗門弟子想要活下來無非就就是兩條路, 一條是如同賀懷霄這樣,遠離原來的地方, 另一條則是並入新宗門。
盧秋心不是很愛講震雷宗的事,劉琦詩也不會多嘴多舌去問,隻是大約知道林融被嚴天瑞收在門下,似乎另有隱情。
以目前這情形看來,林融在震雷宗和白水跡肯定不合。
果然震雷宗的人就是很討厭啊!
劉琦詩與帶隊的廣流仙宮長老耳語幾句, 而後笑笑退到一邊,再與盧秋心小聲說話。
震雷宗這個長老來的時候氣勢很足,但一看到廣流仙宮這麼多人,還是不由得在心裡暗罵白水跡又惹事。
“我們震雷宗教訓叛出宗門的弟子, 廣流仙宮要插手嗎?”他一來,先給這件事定性, 把林融和白水跡的矛盾定為震雷宗的自家事。
隻要廣流仙宮還要臉就不會平白插手。
“這當然是震雷宗自己的事,我們廣流仙宮斷沒有越俎代庖的道理,”廣流仙宮長老說道,“不過是我們廣流仙宮下麵的年輕弟子聽說震雷宗弟子一樣要挑戰天極塔,頓時起了比試的心思,不知道震雷宗敢不敢應戰?”
這當然不僅僅是兩個宗門的弟子比試,還有相應的靈石資源做賭注。
正好這段時日長山州的修士對廣流仙宮的實力頗有異議,正好借此展現一番。
雖然廣流仙宮不太喜歡賀懷霄一個人壓了他們一頭,但一個宗門的總體實力,是由其下的門人同心協力一同支撐起來的。
賀懷霄所在的軒紫劍宗早已被震雷宗覆滅。廣流仙宮與軒紫劍宗交情談不上多深,隻有蘇月和賀石有私人關係,這一次賀懷霄因為天驕榜揚名後沒有轉投天衍宗或是中州其他宗門,廣流仙宮是驕傲與有榮焉又心酸遺憾。
驕傲的是賀懷霄代表了長山州,日後興義和不至於再下意識忽略長山州,特彆是如果賀懷霄願意代表長山州發聲,長山州的興義和以後就不用再撿其他州地剩下的東西了。
這受益的不僅僅是廣流仙宮的弟子,長山州的修士也能享受到,對長山州的總體發展大有好處。
心酸遺憾的是自家精心培養的弟子不如一個野蠻生長的賀懷霄,廣流仙宮之前與軒紫劍宗交情平平,在震雷宗出手滅門軒紫劍宗時袖手旁觀,之後還被震雷宗坑了一把,損失不小。
根據宋意和姚采麓送回來的消息,賀懷霄不日將回到長山州。他回長山州是為了什麼不言而喻,以他在天驕榜的表現,嚴天瑞必輸無疑。
震雷宗剩下的這些人要怎麼處理,想必賀懷霄一個人是忙不過來的。
廣流仙宮不介意給賀懷霄賣個好。
——從現在開始,交好賀懷霄還來得及。
震雷宗修為最高的白水跡是金丹中期,廣流仙宮既然要比,就隻會派出一樣是金丹中期的弟子。
“我來。”
廣流仙宮一名女修主動站出來。
她朝不遠處的林融任閒點點頭,重新看向震雷宗的人。
看到盧秋心出列代表廣流仙宮,震雷宗長老臉色有些難看,卻還是應下了。
廣流仙宮和震雷宗約定以天極塔挑戰層數決勝負。
消息一傳開,天極塔周圍熱熱鬨鬨擠了不少來看熱鬨的人。
回憶起之前盧秋心在震雷宗的表現,白水跡還算有信心,對著震雷宗的長老保證自己一定能贏過她。
“我已經稟告了掌門,”震雷宗長老有話直說,“你要是能贏,這些贏下來的靈石和資源都歸你用,反之,若是你輸了,這些都會克扣掉。”
也就是說,如果白水跡輸了,以後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得不到震雷宗的資源扶持。
“弟子明了,”白水跡目光閃了閃,躬身一禮,“定當竭儘全力,不負所托!”
另一邊,林融帶著任閒拜會廣流仙宮。
劉琦詩問他賀懷霄的確切歸期。
“這個啊……”林融頓了頓,忽然抬頭往上看。
劉琦詩和一乾廣流仙宮的弟子不明所以跟著往上看。
緊接著,周圍其他看熱鬨的修士也揚起腦袋。
蔚藍的天空萬裡無雲,十分晴好。
廣流仙宮的長老眉心跳了跳,出聲說話:“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若是兩位暫時無處可去,到我們廣流仙宮等也行。”
賀懷霄唯一的師弟,廣流仙宮還是很想抓住這次機會照拂一下的。
林融是收到了消息,但具體是什麼時候賀懷霄也說不準。
林融撓了撓頭:“什麼時候我也說不準,我隻知道大師兄也會來挑戰天極塔,不如各位就等等吧。”
他來這一趟,主要還是來謝謝盧秋心的好意。
知道盧秋心是為了自己才站出來,林融很是感激。
“不用謝,”盧秋心道,“當初是你幫我離開震雷宗,如今再相遇,我怎麼能對你視而不見呢?”
林融笑笑,壓低聲音:“其實你們不來,他們也……”
他和任閒完全能解決震雷宗長老。
盧秋心一驚,隨即又是欣喜:“任大哥他成功化神了?”
林融點頭,一雙杏眼裡滿是笑意。
這一趟中州之行他的收獲不小,特彆是找到賀懷霄恢複記憶後,不再有憂慮,十分順暢晉升了元嬰。
同輩中,盧秋心在廣流仙宮就隻和劉琦詩較為親近。到了外麵,因為父輩的原因,震雷宗的弟子和她多有衝突,算來算去,竟然隻有一個林融和她交好。
當初聽劉琦詩說在中州遇到賀懷霄,她還暗暗擔憂,不知道林融是否成功離開震雷宗,又是否還記得賀懷霄這個大師兄。
賀懷霄既然還活著,是肯定要回來報仇的。
盧秋心擔憂的是,師兄弟相見卻不相識,屆時震雷宗逼迫林融對賀懷霄動手,必然兩敗俱傷。
幸好林融成功跑出來了,還和賀懷霄重逢。
“盧姐姐,”林融鄭重道,“你一定要贏。”
不遠處聽到這一聲鼓勵的白水跡翻了個白眼。
如今再追究林融是怎麼離開震雷宗已經沒有意義,隻能讓林融和廣流仙宮知道震雷宗不是那麼好惹的了。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把震雷宗當做什麼?
震雷宗長老一樣沉著臉。
賀懷霄來得正好,嚴天瑞也在往這邊趕來,軒紫劍宗的餘孽不能留。
巨鯨上的長鯨汀。
賀懷霄和顧雪洄拜彆:“前麵西南方三千裡就是天極塔了,你就在這裡等我,讓巨鯨暫時彆到走。”
他想了想繼續道:“要是你想先回去雲鶴城也行,你隻要往東去六千裡,然後再往……”
顧雪洄擺了擺手:“小賀師侄你彆念了,我不走。”
一個人走風險太大了。這一路若是沒有賀懷霄指路,顧雪洄單憑自己怕是無法到達長山州的。
賀懷霄戴上兜帽,掩去具體的麵貌:“那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
顧雪洄叫住他,丟給他一個麵具。
是他慣常用的那個白色鳥羽麵具。
這個麵具之前是丹綺給顧雪洄的,他用著覺得不錯,在回了中州以後,又找了材料繼續精煉。
隻要賀懷霄自己不拿下來,尋常化神也很難擊碎這個麵具讓他露出真身。
“我聽說天極塔在挑戰到五百層以後,會有亮起提醒向其他修士宣告。”顧雪洄道,“我這裡能看見嗎?”
是有這樣的情況,不過隻有挑戰的層數越高才會越亮,這樣更遠的地方才能看到。
隻是亮起一兩層,就隻有附近的修士能看到了。
賀懷霄點頭道:“可以的,我一定會讓你看到。”
“好,那我等你。”
顧雪洄說完,忽然回頭一下。
後麵是顧瀾生休息的地方,陽光大片大片灑在瓦片上,安詳寧靜。
而後顧雪洄迅速轉過頭來,踮起腳,蜻蜓點水一般掠過賀懷霄的唇。
“馬到功成,一路順風。”
長風送賀懷霄到達天極塔。
果然沒有一點阻礙到達目的地。
賀懷霄調整一番臉上的鳥羽麵具,隨著人群走到天極塔下。
高聳入雲的天極塔就佇立在他麵前,周圍人吵吵嚷嚷,討論盧秋心和白水跡的挑戰情況。
賀懷霄跟著看了一眼。
因為這場賭注,現在其他修士沒有再進入天極塔挑戰,都想看看最後誰能贏。
麵具兩側的銀白流蘇晃蕩,不經意擦過唇邊,並不是想象中冰冷的感覺。
賀懷霄站在一邊,饒有興趣聽著其他人的討論,從後麵拍了拍林融的肩膀。
“小……”林融嚇了一跳,“大……”
賀懷霄豎起手指,示意他安靜。
林融乖乖聽話,過了一會兒,又忍不住小聲道:“不愧是大師兄,我都沒發現你來了。”
任閒的注意力全在賀懷霄的麵具上。
“你們兩個的關係這些年突飛猛進這麼好?這種私人的東西都能借?”
第 154 章
很早以前, 任閒就聽賀懷霄提起過顧雪洄這個懶懶散散的小師叔。
那時賀懷霄就說過,顧雪洄性子跳脫,與他南轅北轍, 可他卻不討厭。
再後來, 軒紫劍宗覆滅,顧雪洄帶著賀懷霄離開長山州, 從湘汀州那個混亂的地方殺穿到中州。
任閒去過湘汀州, 知道那裡有多混亂,兩人在那裡隻能依靠彼此, 情誼若說是比常人好些, 任閒完全能理解。
可再好,依照任閒對顧雪洄的了解, 他是斷不會把自己的貼身用的東西隨意借給人的。
任閒不由得多加審視一遍賀懷霄。
賀懷霄從始至終都很自然,腰背挺直。
天極塔九百九十九層, 五百層以後是元嬰難以上去的層數,也隻有五百層以後, 挑戰者每通關一層,天極塔才會亮起相應的層數。因此當初賀石以元嬰的修為到達五百一十二層,才會引得所有長山州修士側目,連帶出身廣流仙宮的蘇月也對他另眼看待,心生戀慕。
至今還沒有修士成功登頂過。
有人推測, 成功登頂天極塔最少也要大乘修為,然而長山州至今沒有大乘修士,而長山州僅有的化神修士,基本上是廣流仙宮的出來的, 單憑宗門就可以獲得好資源,名望極高, 不需要靠天極塔證明自己。
所以天極塔已經很久沒有人通過五百層以後的層數,點亮天極塔。
以白水跡和盧秋心現在金丹中期的修為,大概能到三百層差不多。前期容易,半天就能過,到了一百多兩百層以後,就通關就花費的時間就越來越多。
目前是白水跡領先,他通關到二百六十七層,盧秋心還在二百三十二層。
震雷宗長老露出笑來,感覺白水跡要贏了。
“若是通關太艱難,不如及早退出,免得在裡麵受傷。”他假做好心的提醒。
天極塔挑戰是不會死人,可架不住有挑戰者覺得自己能行硬挺著想要闖過去。時不時就有挑戰的修士渾身是血從裡麵走出來,還有更嚴重地缺胳膊斷腿,留下殘疾。
“雖說天極塔能激發極限,若是能在裡麵領悟到些什麼,就不算太虧。不過並不是憋著一口氣留下來就能通關,隻要上不去,停留得再久也沒有用。”震雷宗長老話鋒一轉,繼續說道,“不過也說不好,說不定貴宗弟子眼力非凡有彆的發現……我還以為天極塔往下都被翻得一乾二淨了呢。”
震雷宗長老這是實話。
天極塔內刻有特殊的陣法,吸納四周靈氣維持運轉,對不少居無定所的散修,或是宗門選址較差的小宗門修士而言,能在裡麵趁機吐納修煉好處極多,然而前幾層能到達的修士數不勝數,就算是那位羽化的大能真的留下什麼寶物,也早就被前人拿走了。隻有越往上,通關的人數越少的塔層,才可能有好東西。
廣流仙宮長老不鹹不淡地應聲。
麵上端的是鎮定,其實心裡也沒什麼底。
蘇月這一脈更出色的是煉丹,打鬥能力相比專修其他類目的弟子沒那麼突出。
天極塔和天驕榜一樣,不看修為看重修士的個體打鬥能力,因此那些專修兵器擅長打鬥的修士能在這裡一展身手。
雖說白水跡專長的陣法在很多修士的認知中是不如專修兵器的修士,畢竟陣法布置費力費時,稍有不慎哪裡做錯,還有可能反噬自己。可但凡見過本次天驕榜第一的薑榭,都會改變這個想法。
天衍宗陣法天下第一的實力,被薑榭展現得淋漓儘致。
聽說這些年震雷宗的陣法也一直在改進,要不然也不能崛起滅了軒紫劍宗……
廣流仙宮長老腦中各種思緒閃過,最後隻能耐著性子選擇等待。
不管怎麼說,這對盧秋心來說都是難得的試煉機會。
更重要的是震雷宗馬上就要無了,這些資源不過是暫時交給震雷宗保管,若是盧秋心此次輸了,能知恥後勇,對廣流仙宮來說怎麼都不虧。
很快,白水跡就出了天極塔。
二百七十一層,這個層數放在以往挑戰天極塔的金丹修士中,算得上是十分出色。
反觀盧秋心,這會兒才慢慢到達二百五十七層。
林融不由得為盧秋心捏一把汗:“盧姐姐應該還不知道白水跡已經出來了吧?她還能堅持多久?”
待得越久,消耗越大,不是每個人都像林融賀懷霄這般幸運,能學到天下頂級的吐納法。
白水跡一出來,就注意到林融任閒身邊站著的賀懷霄。
他絲毫沒有掩飾的意思,直直地朝賀懷霄看來,似乎要辨認他的身份。
賀懷霄看也不看他,微微彆過頭聽林融說話。
流蘇晃蕩,一片白羽悠悠飄落。
白水跡還沒反應過來,白羽已經飛到他麵前,直衝他的眼睛而來。
他剛出天極塔不久,還在慢慢地恢複休養,這片羽毛又極快,他根本做不出任何應對,而他身邊的震雷宗長老倒是想出手阻攔,然而才抬起手揮出一道勁風,就被白羽的餘波給震得倒退幾步。
“啊啊啊——”
白水跡捂著眼睛倒下,鮮血從他的指縫間流出,滴滴答答從下巴滴落到地上。
天極塔周圍原本還是熱熱鬨鬨的說話聲,霎時間靜了下來。
震雷宗長老驚疑不定地看向賀懷霄:“你……這……這位道友,是……是我們失禮了。”
這個戴著鳥羽麵具的神秘修士實力遠在他之上,震雷宗長老通過一片羽毛就能推斷出來,賀懷霄要是真想動手,白水跡這會兒都涼了。
而且他還攔不住,隻能看著。
這已經算是賀懷霄手下留情了。
震雷宗長老隻能承認是白水跡的錯,免得賀懷霄真的殺了白水跡。
賀懷霄沒看他,依舊看著天極塔的情況。
他在想他要通關到第幾層,才能被顧雪洄看到。
廣流仙宮長老這邊看看那邊看看,同樣心驚不已,自問自己能否擋下這一片看似輕飄飄的羽毛。
——不能。
因為賀懷霄沒有儘全力,若是真的儘全力,那片羽毛甚至都不可能讓震雷宗長老試著去攔下。
林融心裡很是暢快,正想要趁機譏諷兩句,忽然就見賀懷霄去到天極塔前麵,丟入三塊上品靈石。
他要正式挑戰天極塔了。
顧不上白水跡了,林融趕緊上前幾步朝賀懷霄招了招手,眼中滿是期待。
賀懷霄輕輕點頭,轉身走入天極塔內。
廣流仙宮長老神情有些恍惚,他還以為賀懷霄會等到盧秋心出來再進去呢。
不過也無妨,按照盧秋心的修為,她差不多要到極限了。
天極塔外有一塊石碑,上麵會實時顯示塔中挑戰者的數目和層數。
不過眨眼間,賀懷霄就連上十層。
“還……還好吧,”有人小心翼翼分析道,“那個人肯定不止金丹,這個修為挑戰前兩百層,甚至三百層,肯定不費什麼力氣。之前有不少元嬰修士挑戰天極塔在前幾層都是這麼快的。”
天極塔的前一百層都是普通的陣法攻關,隻要靈力足夠,就能直接衝關往上,甚至不需要太多的打鬥技巧。
這些隻要挑戰過天極塔的都知道。
不過也有的修士說道:“可是他好像比彆人快很多,之前最快的那個是誰來著,一炷香時間上了三十層。”
一炷香時間,賀懷霄與已經百層了。
此時的盧秋心在二百六十二層,隻差九層就能追上白水跡,而她的速度也越來越慢。
天極塔機製特殊,就算是多人同時挑戰,也不會互相影響。
白水跡捂著眼睛,陰沉著臉聽震雷宗長老訓話。
“他是賀懷霄。”他啞著聲音說。
“你怎麼知道?”震雷宗長老皺眉,看著石碑上代表賀懷霄的點不斷往上。
“這不可能,”震雷宗長老說,“三十五年前他是金丹,三十五年後化神?他是吃了什麼靈丹妙藥,比我還厲害?”
白水跡沉默。
要說灌藥提升修為,震雷宗對這個做法算是研究得十分深入了。
三十五年根本不可能把一個金丹灌成化神,而且賀懷霄那一擊十分淩厲,一看就知道是紮紮實實修煉出來的,沒有震雷宗長老那般虛有其表。
震雷宗長老嘀咕:“那是誰?長山州什麼時候來了這般厲害的人物?”
廣流仙宮派人去了一趟中州參加天驕榜,若是因為這一趟請來中州的天才修士,倒也不是不可能。
頃刻間,震雷宗長老就想通了。
這般年輕就有這樣深厚的修為,隻能是中州的修士。
“都說中州修士最驕傲,眼高於頂,可人家實力也很強,確實有這個資格。”震雷宗長老有些煩躁,“廣流仙宮就算這次天驕榜毫無所獲,能吸引到中州修士來這邊,乃至加入廣流仙宮做長老,這些努力就不算白費。”
“誰家宗門還沒個中州修士坐鎮了。”白水跡看不得他這樣,沒忍住說了一句。
“什麼?”這名震雷宗長老沒聽清楚。
“沒什麼,”白水跡繃著臉,“盧秋心到二百七十層了。”
第 155 章
石碑上代表盧秋心的點停在二百七十層。
不僅僅是盧秋心到了天極塔的二百七十層, 賀懷霄也到了兩百層左右。
賀懷霄的速度很快,周圍不少修士都在預測賀懷霄什麼時候能超過盧秋心。
震雷宗長老看了一會兒,根據盧秋心停留的時間做了估算, 發現她在這一層停留的時間比之前還要久:“她停在這一層很久了, 不會上不去吧?”
白水跡沉聲道:“看著吧。”
盧秋心每一層都會停留很長時間,會在人們以為她就要失敗退出的時候, 又成功登上一層。
雖然慢, 但是穩紮穩打。
震雷宗長老想了想,歎了一口氣:“算了, 輸了就輸了。”
現在他更關注那個戴著鳥羽麵具的神秘修士。
既然已經和廣流仙宮結下梁子, 震雷宗就不得不多關注廣流仙宮的近況。
特彆是前些日子,他被嚴天瑞叫過去, 知道嚴天瑞要再發丹藥給他們,讓他們成為真正的化神, 要與廣流仙宮一比高低。
若是廣流仙宮和中州那邊的宗門搭上了關係……
不知道為什麼,震雷宗長老莫名想起三十五年前軒紫劍宗那個忽然冒出來的顧姓劍修。
據說他是賀石的師弟, 最後也是他帶著賀懷霄離開長山州,還救了那個在跨州飛船的管事唐亮,讓興義和緊咬著震雷宗不放。
震雷宗後來打探到,那個顧姓劍修身份似乎不簡單,和中州的大宗門關係匪淺。
這個戴麵具的劍修是那個人嗎?
震雷宗長老心中升起濃濃的不安感。
他已經去信通知嚴天瑞了, 可還是難以消除這種感覺。
白水跡眼不錯地盯著石碑:“我還沒輸,她還在二百七十層。”
震雷宗長老了應一句,又想了想說道:“掌門說他要親來一趟。你輸了就輸了,到時候說幾句好話, 他是你師父,現在林融又叛出宗門, 你是他親自教導的大弟子,他不會……”
“我還沒輸!”白水跡加重語氣,直勾勾地盯著震雷宗長老。
白水跡那隻被賀懷霄羽毛刺瞎的眼睛已經用過過眼罩遮住,若是沒有特殊機遇,這隻眼睛算是廢了。
他現在隻用一隻眼睛看人,說話時更容易注意到他眼白中交錯的血絲,莫名多了幾分陰沉。
震雷宗長老被他的態度嚇了一跳,按下心中的不滿:“那你再接著等就是,是贏是輸很快就知道了。”
他都已經和嚴天瑞說了做好震雷宗會輸的準備,並不會責怪白水跡。
白水跡抿了抿唇:“那個戴麵具的人……”
他話還沒說完,石碑上代表盧秋心的點閃爍了一下,再上一層!
廣流仙宮的長老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來,悠悠然看向另一側的震雷宗,與震雷宗的長老對上眼。
白水跡還沒真正輸掉,震雷宗長老不甘示弱,反瞪回去:“彆急,盧秋心能不能過這一層還不一定呢。”
廣流仙宮長老接道:“是不急,我們廣流仙宮的弟子更講究穩紮穩打,循序漸進,所謂欲速則不達……道友說是吧?”
震雷宗長老不大情願地應了一聲。
他不喜歡這話。他現在的修為就是急躁的表現,若不是本身卡在元嬰大圓滿太久,他也不至於選擇這種方法。
雖然嚴天瑞說有辦法解決,能讓他成為真正的化神,但他心裡其實沒底,也不太相信。
——嚴天瑞自己就是化神,這麼多年來修為一直沒有增長,研究這些奇奇怪怪的方法,他自己都沒敢用在自己身上,反而找宗門的其他人試用,可見自己也不敢確定能否有用,是否有其他弊端。
白水跡沒有再動作,一直緊盯著盧秋心的情況。
待看到她終於再上一層,走上二百七十二層後,整個人的麵色瞬間灰敗。
震雷宗長老拍了拍他的肩膀,被他甩開。
劉琦詩看到盧秋心的表現,難得露出笑來:“小師妹這些年的修煉可算是沒有白費,循序漸進,穩紮穩打……”
她頓了頓,看向白水跡:“你輸了。”
白水跡厲聲道:“她還沒上去呢!沒有超過我!我看她這些年的修煉也不過如此,依舊還是和我一樣的金丹中期!”
“嘴真硬啊,”劉琦詩冷笑道,“你就等著看吧,她很快就不是了。”
震雷宗長老沉著臉,覷了白水跡一眼。
這個後輩在他看來傲是傲了些,但天賦好,有些脾氣也能接受,如今看來……那隻眼睛瞎了也好。
他轉身就走。
嚴天瑞就要到了,他不想在這裡陪著白水跡丟臉了。
白水跡沒有回頭,周圍幾個跟著一起過來的震雷宗弟子看來看去,猶豫不知該留還是跟著長老走。
“要走就走!”白水跡喝道,擺手甩出一道風,“彆回來了!”
看完這一幕的劉琦詩笑笑,說道:“小師妹上了二百二十二層,白道友其實留在這裡也沒有意義了。”
在白水跡教訓門內弟子的時候,盧秋心突破二百二十一,贏下這場賭局!
廣流仙宮長老滿意頷首:“就算是同一修為,打鬥能力亦有強弱之分,隻是我記得盧秋心本就不擅長打鬥,入了門以後更願意鑽研丹藥,沒想到竟然還能贏過白水跡。”
劉琦詩低聲道:“震雷宗可不是天衍宗,白水跡更不是薑榭,長老真是多慮了。”
接下來盧秋心上到幾層都好,廣流仙宮這邊的弟子都是真心為她高興。
林融除了關注盧秋心,還要關注賀懷霄。
任閒抱著手,老神在在道:“你緊張什麼,憑你大師兄的修為,上個六七百都不是問題。”
“那我大師兄可真的就是名揚長山了。”林融杏眼晶亮。
“那是天驕榜在這邊沒人會去看,”任閒接道,“出了長山,誰不認識賀懷霄?”
還有顧雪洄,也就是當初在長山州,才不會有人知道這個曾經驚豔四方的天才劍修。
“你們軒紫劍宗是雲鶴城那邊的山頭是吧?”任閒忽然問,“奪回來以後,就你們師兄弟兩人嗎?”
這個事還有點遠,林融暫時沒想過。
在他心裡,殺了嚴天瑞為賀石報仇後,就算是大仇得報恢複門楣了,至於以後軒紫劍宗要如何發展,他覺得還是要看賀懷霄的意思。
任閒:“就以後肯定是要收徒的吧?還要招募客座長老,這些都要吧?”
“好像是吧,”林融點頭說,“這都不是小事,我都聽大師兄的。”
“……”任閒沉默了一會兒,繼續道,“我記得現在震雷宗的那個陳單,以前就是你們軒紫劍宗的長老,你們師兄弟還要留著他嗎?”
說到陳單,林融怔愣了一下。
良久,他道:“陳長老他……他並不壞。”
若不是陳單轉投震雷宗,與嚴天瑞說他是先天靈體,他早就沒命了。
如今在震雷宗,陳單的處境與當初的盧秋心差不多,門內其他長老隱隱將他排除在外,連帶當時和他一起走的弟子日子也不好過。
還有邱曆坤,在震雷宗來勢洶洶時,賀石不願其他弟子一起慘死,讓他帶著一部分人走了,如今流落何方,林融一概不知。
任閒:“我的意思是,你們軒紫劍宗肯定是缺人的,要不要考慮一下我?”
“誒?”
眼看林融一雙眼睛瞪得更大,不可置信的樣子。任閒閉了閉眼,再次睜開眼睛時,目光看向彆處,盯著虛空的一點道:“怎麼?有什麼問題嗎?我好歹也曾經是天下第一宗天衍宗七大傳承之一浩蕩峰的首席大弟子,來你們軒紫劍宗做一個長老不夠格嗎?”
當然是夠的。
且不說任閒的身份,單說他化神期的修為就夠了,哪怕是去了廣流仙宮,也要被奉為座上賓。
“現在嗎?”林融撓頭,“可是現在我們連個地方都沒有,我大師兄還沒出來呢!”
“彆說你大師兄了!”任閒語氣加急幾分,“你就說你願不願意吧!”
“我當然是願意的。”林融看著他,忽而道,“任大哥,你……你耳朵怎麼這麼紅?”
任閒下意識抬手摸了摸耳朵,手心倏地凝出些冰,很快化為白氣消散。
“天氣太熱了……”任閒看向石碑,“你大師兄到四百層了。”
林融眨了眨眼:“我知道,可任大哥你不是說不要提大師兄了嗎?”
任閒:“……”
他不想說話了。
林融沒忍住,噗地笑出來:“盧姐姐出來了。”
盧秋心最終的挑戰成績是三百二十一層,比白水跡高了整整五十層!
劉琦詩站在天極塔出口,親自迎接她出來。
白水跡直接氣壞了,轉身就走。
“小道友不再看看嗎?”廣流仙宮長老簡直神清氣爽,笑著招呼白水跡,“那個麵具修士若是能過五百以後,這長山州以後誰才是天極塔挑戰層數第一,就要換人了。不一起見證這一時刻嗎?”
“在下還有要事,先走一步了。”白水跡的話餘音還在,人卻沒影了。
廣流仙宮長老先笑著誇了一番盧秋心,而後氣定神閒地背著手,仰望天極塔,笑道:“果然後生可畏啊!”
天極塔內。
賀懷霄並不知道外麵的情況如何。在他看來,盧秋心能贏了最好,若贏不了,也無妨,他會帶著一起討回來。
定光劍出鞘,劃出明亮的劍光,劍鳴昂然似鳳鳴。
破開迷霧虛障後的機關人,賀懷霄再上一層。
這些對他來說一劍就夠了,哪怕這裡是被外麵的修士視為天塹的第四百九十九層。
元嬰也難到達的五百層,賀懷霄走上樓梯,看著樓道牆上的陣法刻痕,心似有所感。
“師尊,你當年也是這麼上來的嗎?”
他忽然回頭望去,看到之前被劈碎的機關人化作點點熒光散落,陣法刻痕不斷旋轉。
賀懷霄坐了下來。
第 156 章
對盧秋心來說, 天極塔的挑戰不隻是贏了白水跡打了震雷宗的臉這麼簡單。
她與劉琦詩分享自己的發現。
“確實如此,不然天極塔若隻是修士打鬥能力的展現,為什麼還能吸引其他修士前往?”劉琦詩為師妹講解天極塔的奧妙, “所有挑戰者上交的靈石, 最終都用於運轉天極塔的陣法。”
而且,由於靈氣大量聚集, 還被陣法提煉得更為純淨, 在天極塔中修煉,遠比在外麵好很多。
不過, 並不是所有進入天極塔的修士都能發現這一點, 一來不是每一層都適合修煉,要修士自己發現在天極塔的哪個地方才是靈氣聚集處;二來, 層數越低靈氣越少,挑戰者的修為太低, 純屬就是來給天極塔送靈石維護陣法造福他人的。
所以盧秋心在塔中通關用的時間長,是因為她在仔細觀察每一層的陣法。
劉琦詩譏道:“看來這震雷宗的掌門首徒也不過如此。”
白水跡的陣法水平竟然還不如入了廣流仙宮後將更多精力用在修習丹藥上的盧秋心。
“也不一定, ”盧秋心想了想,說道,“是他太急太想贏過我了,以為自己衝得快就能節省體力,登上更高的樓層。”
天極塔的每一層都有時間限定, 一旦在限定的時間內無法通關,一樣會被傳送出來。
很多修士以為,花費的時間越久,後續的通關就會越困難。
其實不然, 若是能在通關後,找到陣法中的靈氣聚集處修煉, 益處無窮。
這才是那位大能留給長山州修士的福澤。
此刻,賀懷霄坐在樓道間,默默運轉顧雪洄教授給他的吐納法,感受周圍靈氣的流動。
顧雪洄教過他一些陣法知識,後來他在中州,又從各個秘境中學到了不少,天極塔底層的陣法難不倒他,一眼就能認出哪裡是通關陣眼,哪裡是靈氣聚集處,可以停下來修整。
但他沒有多做停留,因為天極塔的層數越低聚集的靈氣就越少,是剛好適合這個修為境界的修士,對高境界的修士來說幾乎沒有用。特彆是賀懷霄的吐納法極其霸道,稍稍一吸納,一整層的靈氣就被一掃而空。
在四百九十九層與五百層之間的樓梯,賀懷霄停留了一段時間。
對很多長山州元嬰修士來說,這一道樓梯猶如天塹,就算能闖過陣法也走不上去。
因為每走一步,都有一股無形的力向人推來。
越是迫不及待想往前走,越寸步難行。
這裡明明沒有任何陣法刻痕,四百九十九層的陣法在挑戰者闖關成功後就自動消散。
就像任何一處普通的樓道一樣。
上不去,賀懷霄乾脆就在這裡暫時休息。
他破陣破得極快,比起以往那些花費了大量時間才破陣的挑戰者剩餘的時間更多。
長山州的元嬰修士一直都有,但凡來挑戰過天極塔走到這裡的,出去後都說這條樓道考驗的不是修為實力。
甚至於有人說,就算是化神來了也不一能走上去。
天極塔五百層,難如登天。
塔內一片寂靜,賀懷霄手裡還握著定光劍。劍穗處綴著的澄光玉有兩道金橙色的輝光一閃而過。
賀懷霄忍不住笑了一下。
這是他當初離開長山州時,從河流裡隨意抓的兩尾三葉金鱗魚。
遊子離開的時候帶走,回來的時候就需要把三葉金鱗魚重新放回去。
可是他還沒有真正回到長山州,回到他從小長大的地方。
指尖在澄光玉上劃過,按住裡頭躁動不安想要出來的三葉金鱗魚,再順著繼續往下捋順劍穗上的絲絛。
這裡考驗的不是修為,而是個人對天地法則的感悟,對修行的理解。
賀懷霄天生劍骨,對於自己的劍,他從來沒有過疑慮,不曾迷茫。
他要成為天下第一的劍修,要主宰未來天下的劍道,要振興宗門,要風風光光地和自己喜歡的人結契……他想要的何其多,可是他從沒有覺得這些是負擔,會讓他覺得不堪重負。
他知道自己能做到,隻要自己一直堅定不移地出劍,他的天賦,他的努力,必然會讓他成功實現目標。
現在他答應了顧雪洄,要讓他對方看到亮起的天極塔。
可是他上不去了。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賀懷霄猛地抬起頭,看到前方原本螺旋向上的樓道不知何時一片漆黑,而且這片黑暗還有擴大的趨勢,不斷吞噬樓道。
——時間馬上就到了,如今賀懷霄不僅僅要走上去,還要與這片黑暗搏鬥。
賀懷霄抬起腳往前走,依舊走不動,人還是在原地。
他揮出一劍,這一劍的劍光如泥牛入海,被黑暗吞噬再也不見。
這片黑暗越來越大,已經蔓延到距離賀懷霄隻有三尺處的地方。
定光劍自打被鑄造出來,還沒有遇見過這樣的狀況,所有劍光都會被吞噬,劍氣無形消散,仿佛賀懷霄不曾有過動作一般。
師尊當初是怎麼走上去的呢?
是和他一樣嗎?在這裡停留許久,還是和之前通關一樣,沒有任何障礙?
賀懷霄想起賀石曾經說過,他不是在第一次挑戰天極塔時才到達的五百一十二層,他的劍意是平凡,用的本命劍更是最普通的碧光劍。
可他不能平凡,他想要的太多,他必須不斷朝著自己的目標前進,不然他會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