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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師叔隻想鹹魚 沉木舟 75936 字 4個月前

顧雪洄是和他一起長大的好兄弟,天衍宗是他修煉成長的宗門,他不能眼睜睜看著整個宗門因為這件事被千夫所指,也不能看著顧雪洄因此喪命。

他更不能看著天下陷入浩劫,無數無辜的凡人修士因此喪命,他所修的道,他堅持的道心,不允許他如此。

黑白分明的兩顆珠子在薑榭身邊環繞,他背過身不再看白水跡。

“既然如此,你去吧,畢竟是你自己選擇的最後一次機會。”

看著薑榭一步踏出,白水跡深吸一口氣,最後回望一眼曾經震雷宗所在的山脈。

他走向雲鶴城的城門樓。

前方紅光熊熊。

第 166 章

雲鶴城黑雲滾滾。

雲鶴城中的凡人無所覺, 隻覺得天似乎更黑了,呼吸越來越困難。

修士則驚恐地看到夏侯泰好整以暇高坐在雲端上,麵無表情俯瞰下方慌亂成一團的城市。

這座城市的城規是修士不能在凡人麵前顯露任何手段神通, 可是現在留在城中的修士愕然發現他們想用也用不了。

如同凡人一樣, 他們麵對這些災禍也是無能為力,不要說救人, 自己已經是自顧不暇。

第五鳳左邊看看自家的太上長老, 眼裡帶著期盼。對方無奈道:“我本就精通陣法,倘若我修為再高一些, 倒是可以試試能否蠻力破開這個陣法。”

如此大型的祭煉陣法, 廣流仙宮的太上長老也是第一次見,心裡實在沒底。

顧雪洄搖頭:“不能用蠻力, 裡麵那麼多凡人,亂來那些人怕是全都要死在裡麵。”

在場這麼多人, 沒有一個敢說自己能破此陣。

一時間眾人都不敢輕舉妄動,怕惹怒夏侯泰。

夏侯泰的聲音如洪鐘:“你想要救他們嗎, 顧雪洄?”

顧雪洄沒應話,雪白的側臉映著天上的火雨紅光,恍若粉紅桃花初綻放。

“——拿你的命來換!”

“在說什麼鬼話!”夏侯泰的聲音還在回蕩,秦天逸就已經驚叫起來,“顧雪洄你可彆信這老東西的話, 我就沒聽說過哪個惡人會信守承諾,出爾反爾才是他們應該有的品質。”

“……”孔連方看向他,“沒想到你還有這種見識。”

他也不讚同顧雪洄以命去換。

這種血祭陣法,即使在場的人再沒見識, 也知道夏侯泰是為了奪舍設下的,若顧雪洄真是依言進去做交換, 夏侯泰當即就能炸啟動陣法血祭奪舍,到時候顧雪洄身死,這一城的人也救不回來。

秦天逸是這樣說的:“他奪舍以後怎麼還可能放過我們這些人?雖然在他眼中我們都是微不足道的螻蟻,可是虱子多了也煩人,反正都是殺,不如乾脆殺乾淨一勞永逸。”

顧雪洄半晌沒應話,垂眼看著自己手上的清霜劍許久沒動。

“如果你想去,我和你一起去。”賀懷霄聲音壓得很低。

顧雪洄眼睫一抬,語氣是少有的嚴肅:“說的什麼話,你一個元嬰,不是去給他送嗎?”

即使顧瀾生說過,夏侯泰不過是強弩之末,可依舊不是單靠元嬰化神的人海戰術就能打過。

賀懷霄:“我得去取回我的定光劍。”

顧雪洄搖頭,被賀懷霄一手按住。

賀懷霄沒有再說話,墨黑色的眼瞳眼也不眨地注視顧雪洄。

“會死的。”顧雪洄的聲音很輕。

賀懷霄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他要光複軒紫劍宗,要做天下第一的劍修,未來也許還要執掌天下第一的劍修宗門,怎麼可以冒險?

剩下的話顧雪洄沒有說,他和賀懷霄彼此心照不宣。

“可是,想要和霏霏結契也是很重要的事,對我來說,都是一樣重要……不,甚至更重要。”

賀懷霄笑了笑:“我想做到,也想被你看到。”

如果顧雪洄不在,他想他依舊會完成這些目標,因為這是他和顧雪洄承諾過的。

可是如果顧雪洄不在,他隻要一想到,心臟就已一抽一抽地發疼——還不如跟著顧雪洄一起去,他隻想和他在一起。

“顧雪洄——”夏侯泰等了半天,見他沒有動作,再次喊道,“你再不來,這一城的人就要死光了,你還沒想好嗎?”

顧雪洄往前踏出一步。

他當然知道前方就是陷阱,夏侯泰真的會言而無信,可那又如何,誰又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個生機勃勃的城池就這麼消亡?

“你想賭這一絲可能?”

一道流光人影落在顧雪洄前方,廣袖白衣,手持折扇,風度翩翩。

“薑榭!”孔連方驚異喊出來人的名字。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薑榭會忽然出現在這裡,但知道薑榭身份的孔連方和秦天逸可這會兒可顧不得追究這些了。

“顧雪洄,”薑榭握著折扇直接喊大名,眼睛斜睨顧雪洄,“我人早就到了,你卻沒想過要找我。若不是我來得快,你不會人進去了,連個遺囑都沒我的份吧?”

“說的什麼喪氣話!”沒時間思索薑榭這話什麼意思,秦天逸趕緊打圓場,催促道,“薑少掌門您大人有大量彆和顧雪洄這個沒眼色的計較,趕緊破了這血祭陣先!那可是一城的人呢!”

顧雪洄抿了抿唇:“你不是有要事在身嗎?”

長鯨汀已經脫離天衍宗,他和薑榭雖然還是朋友,卻不好再開口打探他這個天衍宗的少掌門千裡迢迢來到長山州是要做什麼。

“對啊,處理夏侯泰就是天衍宗的第一等要事。”薑榭哼了一聲,“但凡你問一句,以我們的交情,我會不和你說嗎?”

長鯨汀本就是他徇私幫著脫離出去的,結果顧雪洄轉頭反而和他生分起來。

顧雪洄:“你……一個人?”

“是啊,”薑榭就差沒翻個白眼給他了,“我一個少掌門,難道不足以代表天衍宗嗎?”

事實的真相,肯定是其他人不願動,隻有薑榭願意來。

“門內又不是隻有一個渡劫期,”薑榭聲音低了下去,“還是有那麼幾個明白人的。”

本就是夏侯泰起了歹心,顧雪洄何其無辜,因為生來的天賦體質遭到覬覦。

“你先彆進去,還輪不到你來犧牲。”薑榭展開折扇,黑白珠子環繞他飄飛,不斷交替變色。

廣流仙宮其他人原本還對突然冒出來的薑榭心生警惕。

第五鳳是第一次見到薑榭,對這個年紀輕輕卻已經和他修為齊平,未來的天衍宗掌門十分恭敬,以平輩待之,主動問他破陣需要什麼材料,他們廣流仙宮全力配合。

“本來確實是需要有人進去冒險的,不過人選已經有了,不勞駕各位了。”薑榭道,“你們暫且看著吧,聽我指揮,若是有意外隨機應變就是。”

第五鳳和其他廣流仙宮門人諾諾應是。

看到薑榭,夏侯泰道:“居然是你小子來了!都說三歲看老,我就知道你這小子早看我不順眼。”

“所以現在是不是特彆後悔,沒有早點掐死我?”薑榭嗤笑道,“當初我就和我師尊說了,不要搭理你,你一個前掌門懂不懂人走茶涼的道理?都是他老人家太心軟,給你三分顏色你還開起染坊來了!”

夏侯泰瞪著他,胸膛起伏。

其實他早就知道薑榭對他意見頗多,時不時就在背後說他幾句。當年是他做主拆散苗福與其妖修道侶,害得苗妙妙與苗福父女骨肉分離,苗妙妙被迫自封於興陽派的儀蘇峰,孤苦無依。

折扇展開輕扇,風中一陣一陣的靈力漣漪波動蕩開,黑白二珠交替旋轉,轟向夏侯泰。

他是主攻,其他人聽從薑榭的指示施展法術打向之前說好的方位。

雲鶴城上方籠罩的黑雲裂開些許縫隙,淡金色的陽光從縫隙中穿過,透明的屏障發出琉璃脆響,化作點點熒光。

“果然是我天衍宗未來的掌門,確實有點東西,”夏侯泰點頭,“不過僅有這點本事,你還是破不了我的陣。”

“誰跟你是一家的?”薑榭毫不客氣送了個白眼給夏侯泰,“你已經不是天衍宗的太上長老,在我麵前端什麼架子呢?”

他打嘴仗就沒輸過,更何況他忍夏侯泰很久了,這會兒抓到機會,手上各種神通儘出,嘴上也沒繞過夏侯泰。

第五鳳抹了一把額頭不存在的虛汗,剛想轉頭到姚采麓那邊,又在半途硬生生調轉方向,看向宋意。

宋意眨眨眼,不明其意。

“不知道,不了解,不熟。”姚采麓忽然開口。

參加天驕榜的時候,以他和宋意的名次都沒有和薑榭對戰過,在這之後也沒有同薑榭接觸過,而薑榭在參加天驕榜前,本就不為天衍宗外的人所熟知。

第五鳳眯著眼觀望雲鶴城。

透明屏障碎裂的一瞬間,除了丹綺,還有數個等不及的修士化作流光衝進雲鶴城。

那些修士還有親友在雲鶴城內,實在難以放下。

白水跡是第一個穿過雲鶴城城門樓的人。

他不像其他修士一樣在雲鶴城中還有親友,他很清楚薑榭讓他進來的意思——儘可能在內部破壞陣法。

薑榭講得很明白,夏侯泰這個老東西活了這麼多年歲不是吃乾飯的,陣法造詣登峰造極,他的陣法水平確實同輩無敵,可比起夏侯泰就差太多了。

光靠一個人的力量是救不了這座城池的。

他是震雷宗正兒八經的弟子,震雷宗的陣法又和夏侯泰淵源頗深,由他進入內部尋找破陣之法,再好不過。

反正震雷宗的名聲已經不能再爛了,他隻想做點真正有用的事,但求問心無愧,不再牽連無辜。

“你若說是贖罪,也是可以的。”

當丹綺滿目血紅,一隻手掐著白水跡的脖子時,他啞著聲音道:“我這條命不值錢,但你的雲鶴城應該還是想要的吧?先破了此陣,之後要殺要剮隨你,我都認了!”

喉頭咽下一口血,丹綺冷笑:“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萬一你是來協助夏侯泰的呢?”

“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白水跡有氣無力道,“但我覺得,就算是沒有我的協助,以夏侯泰的修為,你們也是打不過的吧?”

丹綺:“……”

白水跡:“你隻能暫時信我,讓我試試。”

“你最好是!”丹綺將他甩出去,亦步亦趨跟著他到處走。

白水跡從眼角餘光看她一眼。

任誰都看得出,這個妖修已經十分疲憊,一副隨時都要暈過去的樣子。

可是她還是撐著一口氣,一定要跟過來。

白水跡:“你其實可以回去救人的。”

丹綺不答,緊繃著臉。

愛跟跟,白水跡不再勸,而是開始尋找城中很久以前震雷宗長老布下的陣法。

丹綺到現在才發現震雷宗之前的小動作,沉著臉一一破壞掉。

震雷宗的還好,白水跡沒花多少時間就解決了。

剩下的就是夏侯泰布下的陣法,薑榭也不知該如何破解,隻讓白水跡自己想辦法。

最壞的結果,無非就是白水跡的行跡被夏侯泰發現,身死道消。

雲鶴城中,白水跡與丹綺馬不停蹄尋找夏侯泰的陣法陣眼。

雲鶴城外,清霜劍的劍光直衝霄漢。

“來!”顧雪洄揮出一劍衝向夏侯泰,“想要我的先天靈體奪舍成仙,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第 167 章

有薑榭出手破陣, 顧雪洄當然不會讓夏侯泰騰出手來修複陣法。

他沒有留全力,一出手就是淩厲的攻擊,劍出風雲變色, 籠罩在雲鶴城上方的捭闔悲天卷抖了一下, 夏侯泰竟然手一揮,牽出一把絲線, 選擇避其鋒芒, 不與顧雪洄交戰,倒退幾步, 意欲專注修複陣法。

另一道劍光迅速追隨而至。

賀懷霄手握碧光劍, 與顧雪洄配合出劍。

劍影飄飛閃動,壓抑的黑雲被劍氣一掃而空, 狂風卷嘯,飛雪漫天。

顧雪洄的法相一出, 天地瞬間銀白一片,再無其他顏色。

饒是廣流仙宮的太上長老也沒回過神來, 顧雪洄的冰雪法相並沒有專門針對他攻擊,可他還是感受到了徹骨額寒意。

第五鳳有些猶豫,詢問地看向薑榭。

“去幫什麼?”看出他的意思,薑榭眼也不抬,手上動作不停, “他們已經在拖住夏侯泰了,還不趕緊救人?”

他們這些人幫不上忙,隻能偶爾抓一個機會出手,把那些被白色絲線操控的傀儡擊斃。

剩下的隻能讓這兩人多多努力。

薑榭直接下命:“你們沒有他們這樣的默契配合, 還是彆去添亂了。”

薑榭一揮袖,讓他們繼續破陣。黑白二珠在前, 所過處一切陣法停止運轉。其他修士則各自施法,熄滅火海,壓製護城河狂浪,打開城門樓讓裡麵的人出來。

察覺到能出去,裡麵的人迫不待及蜂擁而出,薑榭看著人群中的老弱婦幼眼皮一跳,掐訣另起一道虹橋分流。

其他修士有樣學樣,跟著一起架橋救人。轉眼就在雲鶴城的城門樓側凝成一道巨大的光帶虹橋,又送出一道道風幫著裡麵的凡人快速離開。

“凡人先走——”姚采麓率先道,而後起身從人群中抓出一個金丹修士,把他扔到後麵。

重度的靈力消耗讓薑榭麵色有些發白,瞧見這一幕對第五鳳道:“好擔當。”

第五鳳謙虛道:“不及薑少掌門萬分之一的風采。”

薑榭挑了挑眉掩去笑意,這小個子掌門明明都下意識抬頭挺胸很是驕傲,雙腳虛浮稍微上升了些高度,就這還憋著。

因為苗妙妙的原因,他對人妖混血的態度不像其他修士那般極端。

至少對比起現在在無差彆禍害凡人修士的夏侯泰,薑榭是看姚采麓更順眼。

貪生怕死人之常情,凡人雖無仙骨,也是芸芸眾生之一,就算是湘汀州那些妖修魔修,也沒有拿凡人不當人。修士之間的鬥爭,禍不及凡人。

像夏侯泰這樣為一己之私喪心病狂的人,比妖魔更可怕。

凡是走上虹橋離開雲鶴城逃生的凡人都能看到雲鶴城上空的景象。

兩名持劍的年輕仙人合力與一個老道人對戰。

天上滾滾烏雲落下一道青金色光芒到老道人手裡,似乎是一個長條卷軸狀的物件,有渺渺雲霧從那個卷軸中散發出來。

卷軸旋轉,沒過一會兒,雲霧消失,老道人手裡隻剩一個形似滿月的古樸玉盤,邊緣雕刻繁複的符文紋路,玉盤中央鑲嵌一枚濁白色的魂珠緩緩旋轉,流轉出各色幽暗的流光,這些流光在落到兩名劍修麵前就化成了黑漆漆的人形暗影,手持各類武器列陣在前,再加上之前絲線控製的傀儡,他們步伐一致,齊齊進攻,宛如訓練有素的軍隊。

這還不算完,這一場戰鬥隻有賀懷霄一個元嬰修士,夏侯泰和顧雪洄一樣有法相!

轟隆聲響,顧雪洄和賀懷霄兩側隆起兩座青綠色的巨峰,恍若巨人佇立天地間。巨峰不斷變大變長,無窮無儘延伸,一望無際。

層層疊疊的山嶺就漂浮在雲鶴城上,好似天上又有兩道山脈環抱雲鶴城一般。

現下兩道山脈陰沉沉壓在頭頂,不要說凡人,有不少築基金丹修士看到這一幕,已經是嚇得肝膽俱裂。

渡劫期的外化法相蘊含無儘威壓,氣勢逼人。

夏侯泰立在一處巨峰上,從高處往下望,仿佛將整個世界踩在腳下,眾生跪服。

廣流仙宮有個化神長老的法相外化意象與夏侯泰差不多,一樣是巨山,卻沒有這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和夏侯泰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仙淚星鐵鑄成的清霜劍與顧雪洄的冰雪法相最為契合。

大風大雪如同千軍萬馬,氣勢磅礴,風是鼓角,嗚嗚聲起,雪花冰晶是最鋒利的尖刀,一馬當先做前鋒,轟轟襲向青綠色的山嶺。

眨眼間夏侯泰的法相就被顧雪洄法相外化的冰雪壓在下麵,銀輝閃爍,起伏的山嶺隨著光線變化仿佛一幅流動的畫卷。

“不對,就是在流動!”

一個修士驚叫出聲,滿是不可置信!

冰雪融化流動,山峰也跟著被侵蝕變矮,消失不見。

這是化神修士壓製渡劫期修士的法相!

“法相外化的強弱確實與修為有關,但也與自身的天地法則感悟有關。”薑榭說道,“這就是為什麼特殊體質在化神之後,天賦會更加凸顯的原因。同境界無敵,越境對敵一樣輕輕鬆鬆。”

特殊體質在各自擅長的領域對天地法則的感悟極其深刻,隻要能順利成長起來,未來就是這一領域的執牛耳者。

“後生可畏啊——”第五鳳看著落在他麵前的晶瑩雪粒,感歎道。

雪融山消失,顧雪洄再接著對準夏侯泰的要害遞出一劍。

然而夏侯泰雖然年紀大了,行動卻不慢,閃身避開最鋒利的劍尖,抬手旋轉手中的噬魂盤。

原本還能持握在手中的噬魂盤瞬間大如磨盤,夏侯泰直接向顧雪洄掄去。

眼見噬魂盤兜頭砸下,萬千白色絲線猶如活物,上麵附著的人形虛影嘶吼著衝來,側邊的賀懷霄連忙揮出一劍。

碧光劍被白色絲線纏繞,人形虛影圍困住賀懷霄。

另一側顧雪洄手持清霜劍,與噬魂盤相鋸,清霜劍劍身銀光璀璨,噬魂盤邊緣反複的符文紋路順勢纏繞到清霜劍劍身上,猶如枷鎖拖著顧雪洄走。

夏侯泰一掌推去,打得顧雪洄猶如風箏無力倒飛晃蕩。

噬魂盤紫光一閃,一道暗灰色的流光直衝顧雪洄的眉心射出,目標明確——顧雪洄位於紫府中的神魂!

有時刻關注局勢的修士不免驚叫出聲。

化神修士的神魂對比渡劫期老怪的神魂宛若嬰兒初生,這一擊來得太快,顧雪洄怎麼能躲得過?

顧雪洄沒有躲,他的神魂自眉心走出,合掌接下這道暗灰色的流光,化作冰淩原樣奉還給夏侯泰。

這一反擊的速度極快,觀看的修士隻覺得局勢一刹那就發生了變化,冰淩的冷光在眼前閃過,眨眼間就到了夏侯泰的鼻尖。

冰淩在夏侯泰的麵前停下,耳邊還是其他修士的驚叫還沒停止,他輕哼一聲,冰淩化為白氣消散一空。

神魂這邊發動攻擊,顧雪洄並沒有停滯不動,而是與破開圍困的賀懷霄一起接連出劍斬斷那些白色絲線。

劍光一掃一大片,傀儡倒下,絲線失去目標在空中晃蕩。

“果然是化神後的先天靈體,這樣的攻擊手段,就是大乘都要吃不住。”夏侯泰手掌一合,並不在意這些斷裂的絲線,繼續發起進攻。

躲開夏侯泰接下來的一擊,顧雪洄沒有回頭看遠方轟然爆開的山體,而是再次出招。

一刻都不能停,賀懷霄已經為他化去大半的攻擊,而雲鶴城中還有無數的凡人修士,他們依舊沒有脫離危險。

“你們這些小家夥,心思真的很多。”

夏侯泰皮笑肉不笑,雖然他很驚異於顧雪洄剛才的神魂一擊,卻也明白這就是先天靈體的神魂強度了。

畢竟再驚豔,也隻是個化神。

就連對戰,都沒法和他一對一,需要幫手。

夏侯泰忽然慶幸,幸好自己早早看中顧雪洄,也今早出手了。

不然等先天靈體成長起來,自己這副老弱病殘的身軀,搞不好還真要擺在顧雪洄手裡。

“好了,遊戲到此為止了。”夏侯泰手一揮,萬千青山法相再次出現。

顧雪洄亦外化法相,冰雪覆蓋萬裡綠色山嶺。

兩人鬥法,各種神通手段層出不窮。

青山壓境,威壓彌漫,從顧雪洄頭上落下,壓得顧雪洄猛地噴出一口鮮血。

賀懷霄從旁遞出一劍給顧雪洄喘息的機會,待他調息過來,當即出劍。清霜劍劍光淩厲,一劍削平一座山峰,劍尖直指夏侯泰。

夏侯泰一邊抵住賀懷霄的進攻,另一邊則伸手還擊顧雪洄。

一隻灰白色的大掌穿過青山法相,帶起陣陣陰風,所過處,青山褪色。

捭闔卷軸鋪展,噬魂盤旋轉噴出萬千絲線,擰在一起化作奔騰的河流從兩側山嶺落下。

天河倒懸——

洪水從天上轟然傾泄落下,衝刷地麵上的一切。狂風怒號,樹木被連根拔起,房屋歪斜,梁柱斷裂,瓦片飛舞與其他物品卷在一起,發出擊打的啪啪聲,直到碎裂成更小的片狀。

無數從跨越城門樓虹橋上的人剛以為自己能得救,轉眼就迎來更大的災禍。

雲鶴城再次變成血紅色。

第 168 章

除了狂風與即將落下的天河, 還有些許白色絲線控製的傀儡,張牙舞爪地乘風襲來。

虹橋上大部分都是凡人,如何能擋得住?

薑榭臉色一變, 拋出折扇擋住狂風, 第五鳳和其他廣流仙宮的長老弟子亦齊齊出手,施法扶起搖搖欲墜的虹橋與擊退傀儡。

其他修士則力所能及救下掉落虹橋的凡人。

這就是渡劫期!

靈力深厚不可測, 一心二用亦能讓他們這麼多人應付不暇。

洪水衝卷, 眼見就要衝倒虹橋,賀懷霄連忙躍身橫劍, 隻身在前擋住浩蕩天河。

顧雪洄幾下避開朝他抓來的灰白手掌, 清霜劍劍尖方向一變,就要替賀懷霄斬斷這道天河。

不等他揮劍, 夏侯泰再次追來。

顧雪洄被迫提劍應戰。

賀懷霄深吸一口氣,用碧光劍揮出一道劍光, 勉強擊退幾分洪水。

然而這還不夠。

薑榭朝他招了招手,快速道:“你先彆管霏霏那邊了。雲鶴城內部的陣法必須儘快破除, 不然整座雲鶴城就是一個血祭陣法,為夏侯泰提供源源不斷的生機,即使他不奪舍,靠著這些人也能活上那麼一段時間,還能把咱們這些人都殺了再供養自己活上個幾百年。”

他估摸著進去雲鶴城的白水跡是沒希望了, 想來想去,隻能讓賀懷霄試一試了。

賀懷霄自然是願意的,隻是那道滔天的洪水還懸在天上,虹橋上的凡人危機依舊沒有解除。

“你去, 我來就行。”薑榭的聲音明顯低了很多,滿是疲憊。

他一個人要破這陣法實在困難, 得有人在內部配合。

而這外麵夏侯泰各種神通手段連綿不絕,他一邊要想辦法破陣,一邊還要指揮其他人施法應付,同時還要關注顧雪洄和賀懷霄兩人的戰況,做好出手的準備。

“你的劍……”薑榭想了想,以賀懷霄現在這把碧光劍,威力可能不夠,他往袖子裡摸了摸,正打算找一找有沒有比較好的劍,就聽賀懷霄說還能用。

“你這劍怕不是碰到那些陣法符文就融化了,怎麼……”薑榭陡然停住,驚愕地看著賀懷霄,手指掩在袖中動了動。

賀懷霄輕輕一點頭,眼角餘光看到顧雪洄揮劍用冰寒的劍氣凍住天河,隨後淩冽的劍氣破開這條冰河,天地間倏然飄起鵝毛大雪。

“他知道的,隻是現在還沒找到機會,所以……”

所以他才遲遲不動手。

從大戰開啟,薑榭就一直處於緊張的情緒過,這會兒忽然就鬆懈了下來,薑榭緩緩無聲地微笑,握著折扇想了想:“原來如此,不愧是天生劍骨,是我見識淺短了……既然如此,我倒是有了新的主意,你過來……”

雪花紛紛揚揚,白雪淹沒一切,饒是夏侯泰也沒想到,顧雪洄竟然沒了賀懷霄,竟然還能撐到這個地步。

賀懷霄去哪裡不做他想,雖然夏侯泰自信以自己的陣法水平,饒是賀懷霄有薑榭協助,也不一定能找到陣眼破了陣,還是覺得不能再拖了。

夜長夢多,這場戰鬥還是速速結束的好。

既然賀懷霄願意主動入局,他不介意再多一個天生劍骨陪葬。

反正這對小鴛鴦不是很恩愛,到哪裡都要走到一起嗎?

夏侯泰冷笑一聲,之前絲線控製的傀儡,不管還剩下多少,通通爆開,白色絲線變作紅色。

紅色的絲線攀附在上褪色的青山法相上,化成紅色的景物完善畫卷。是山巔處的旭日,山腰紅豔豔的楓葉,山腳下漫漫無際的映山紅。

天上灰紅色的青山遮掩所有光線,繁複的符文流轉,閃爍不祥的紅光。

灰紅色的青山從天而降,虛空破碎支離,地麵塌陷。

噬魂盤運轉,釋放出大量的絲線,像菟絲花纏繞地麵所有的生靈。山巒崩塌,河流倒流。綠樹瞬間枯黃落葉,風華正茂的青年瞬間華發蒼蒼,天地間所有的生機儘數被夏侯泰吸去,不要說凡人,就是修士,也有的當場肝膽碎裂,成了噬魂盤的養料。

沒了賀懷霄幫他緩解部分攻勢,顧雪洄的動作明顯滯澀了很多,甚至接連中招。

若不是夏侯泰還想著保全顧雪洄的軀體,他這會兒恐怕早就缺胳膊斷腿。雖然現在看來,也好不了多少。

哪怕顧雪洄有絕頂的呼吸吐納法能快速吸收煉化靈氣,這會兒依舊趕不上他的靈氣消耗速度。還是那句話,以他先天靈體的資質,若是想與渡劫期對戰,最好還得是大乘。

廣流仙宮的太上長老擔憂不已,有心想問薑榭幾句,轉過頭卻見薑榭已經麵無血色。他現在全副心力都放在破解雲鶴城的陣法上,黑白二珠演化太極,周身符文飄動,一道一道流光接連向雲鶴城衝去。

算了,還是……

廣流仙宮的太上長老念頭還沒完全明晰,忽然就見顧雪洄被夏侯泰一掌擊飛。

他心中一跳,恍然間發現顧雪洄已經靈力耗儘,開始節節敗退。

被擊飛又站起,握著清霜劍再次出劍,任誰都能看出顧雪洄是強弩之末,不過是拚著一口氣在出劍。

可惜的是劍光一劍比一劍黯淡,不再有最初的鋒芒與銳氣,對現在的顧雪洄來說,撐住等到薑榭破陣就是他唯一能戰勝夏侯泰的機會。即使他現在每一次出劍都是出於習慣拚儘全力,卻還是阻擋不住夏侯泰的腳步。

廣流仙宮的太上長老看到這一幕,終於坐不住了。

如今長山州有難,怎麼能讓小輩擋在他麵前挺身而出,自己龜縮在後貪生怕死?

他是沒多少壽元了,這把老骨頭死了就死了!

拿出自己的本命法寶,廣流仙宮的太上長老蓄力對準夏侯泰的後腦發起一擊。

夏侯泰沒有往後看,卻在感受到波動時,提前閃身避開,同時五指成爪向顧雪洄抓去。

不能再等了!

薑榭喝聲,黑白二珠高速旋轉的太極圓盤跟在後,撞向夏侯泰頭頂的噬魂盤。

顧雪洄勉強躲開夏侯泰巨大手掌,卻還是不免被尾風掃到,清霜劍叮當一聲,脫手掉落。

廣流仙宮的太上長老夏侯泰有所防備,談不上多生氣,令夏侯泰沒想到的是,冷不丁被薑榭這麼一擊,他的噬魂盤差點沒穩住。

不過薑榭也隻能騰出手幫顧雪洄這一次了。

雲鶴城的陣法已經啟動,高大的城門樓猶如巨獸的深淵巨口,靈力陣陣波動,蕩出一圈一圈的漣漪,有無形的力量拉扯著附近所有的人。

哪怕之前已經走過虹橋逃出來的人也不能幸免,被這一股強大的吸力牽引,再次回到這個人間煉獄。

雲鶴城內。

不論是白水跡丹綺,亦或是賀懷霄,都明顯感覺到了不同。

“你不是說要找陣眼嗎?”丹綺急得抓起白水跡,流著淚怒吼,“怎麼到現在還沒破!”

“我……我也……我不知道,”白水跡被丹綺掐著脖子,卻沒做掙紮,艱難應道,“其實之前薑少掌門就說過,我大概是白費氣力有來無回,看來是被他說中了……”

丹綺愣住。

“陣法一啟動,我們這些人一個都逃不過……”白水跡慘笑,“果然我會死在這裡,這也算是報應吧?”

“報應個屁!”

丹綺怒道:“你死了不要緊,我整個雲鶴城都要一起死,憑什麼?!”

“是啊,憑什麼呢?”白水跡喃喃重複,“我這樣的爛人,居然還有那麼多人陪我一起死……”

丹綺:“……”

白水跡這邊是沒指望了,丹綺怔了半晌,轉身化為原形。

這是一隻巨大無比的雲鶴,單是一隻翅膀就有一條街道長寬,一揮翅就帶起一陣大風。

她張開雙翼,響亮的鶴鳴傳遍雲鶴城。

不論是雲鶴城內的人,還是雲鶴城外的人,都能看到那隻渾身染血的巨大雲鶴衝在前方,越過護城河壓住滔天的巨浪,意圖破開城門。

“雲鶴這座城,是真的有雲鶴保佑的!”

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先喊了一聲,緊接著,是此起彼伏的呼喊聲。

這些呼喊聲如萬千溪流入海,最終彙成排山倒海的聲音。

賀懷霄抬手扶起路邊一處倒塌的房屋,裡麵一個中年儒生抱著一個幼女走出,連連謝過賀懷霄。

“你……”

中年儒生看清賀懷霄的樣貌,忽然愣住:“仙……仙君!”

剛才他用了法術救人,賀懷霄並不奇怪中年儒生這麼稱呼他。

中年儒生抹去臉上的黑灰,拿出一塊月亮形狀的溫潤美玉與賀懷霄相認:“三十五年前皇都中有幸月下逢仙共同品茗,此生難忘。”

賀懷霄這才認出眼前人來。

年華荏苒,三十五年前的少年仙人依舊年輕,昔日意氣風華的年輕狀元郎則下巴長出須髯,眼角眼尾紋漸生。

這位謝府君自從貶謫來到雲鶴城後就沒有再升任過一步,如今雲鶴城遭此大劫,雖然知道這並非凡人之力可以挽救,謝府君還是力所能及救下每一個百姓。

這不僅僅是丹綺的雲鶴城,也是他的雲鶴城,是他的家鄉。

謝府君眼眶發紅,不顧腳下是發燙的焦土,直接朝賀懷霄跪下俯首一拜:“我知仙君法力無雙,亦知雲鶴城此劫難以化解,不求仙君力挽狂瀾拯救這座城,隻請您一件事——救救丹綺姑娘!”

他隻是一個普通的凡人,身上那被仙人誇讚過的文采,在劫難麵前一無是處,就是賀懷霄想要報酬,他也想不到自己有什麼能給賀懷霄。

“若是能救下丹綺姑娘……我……我……”

“快起來快起來!”賀懷霄連忙扶起謝府君,“這本就是我分內之事,雲鶴城不僅僅是凡人的雲鶴城,也是修士的雲鶴城,我本就是這裡長大的,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儘心儘力守護這裡的丹綺陷入為難而不救?”

“當真?”謝府君一再確認。

“當然是真的。”賀懷霄一字一頓道,“我不僅要救下丹綺,還要救下雲鶴城,這裡不該變成這個樣子。”

不僅僅是丹綺,他賀懷霄也不會眼睜睜看著劫難降臨無動於衷。

雲鶴城本來就是有雲鶴仙人守護的城市!

謝府君熱淚盈眶,看著賀懷霄一劍蕩開所有障礙,連籠在上方的黑色濃煙也跟著散開,他終於看到了在雲鶴城上方另一位與邪道交戰的年輕劍仙。

隻是……

謝府君驚叫出聲:“仙君!”

賀懷霄倉促抬眼,正正好看到清霜劍脫手,夏侯泰五指成爪,正中顧雪洄的天靈蓋!

灰白的巨大手掌探入天靈蓋,灰紅的山巒法相將顧雪洄壓在下麵。

所有人都聽到了血肉骨骼的碎裂聲。

鮮血從山巒法相下低落,落在透明屏障上。

滴答,滴答——

第 169 章

“不……這不可能!”

不僅僅是賀懷霄, 薑榭也是難以置信,手上停下動作,黑白二珠演化的太極失去控製, 差點翻轉回來。

雲鶴城內外一時寂靜無聲。

“顧……顧雪洄死了嗎?”秦天逸哆哆嗦嗦發問。

“沒死。”孔連方眨了眨眼, 以他雲髓之體對周圍靈氣的卓越感知,感知到法相下還有靈氣湧動, “他還活著。”

確實沒死, 可顧雪洄的狀態也好不了多少。

夏侯泰打定主意要奪他這具身體,配合血祭陣法, 定然是要折磨顧雪洄一番。

灰紅色的山巒法相下蒙上一層薄薄的白霜, 然而沒多久,很快就被紅色侵占。

清霜劍發出哀哀的劍鳴, 劍身晃動幾下,終究還是抵不過夏侯泰, 被他抬手攝去。

確實是舉世難尋的好劍。

饒是夏侯泰不專長於劍,也要發出讚歎。

“顧雪洄, 你的劍沒了,你還是劍修嗎?”他悠悠然笑問。

風聲呼呼,山巒法相下的人安靜無聲。

化神越境打渡劫,結局早已注定。再驚才絕豔的特殊體質,也不可能蠻橫越過兩個大境界。

“是——”

良久, 一聲微弱的回答傳來。

清霜劍劍身震動,意欲逃脫夏侯泰的掌控,不多時,劍上覆上一層霜雪。

從最底下的劍尖開始, 蔓延向上直到劍柄,緊接著是夏侯泰握劍的手。

“我是劍修……我的劍……你沒資格拿!”

山巒法相轟然塌碎, 顧雪洄渾身血汙,頭發散亂,勉力於廢墟中站起。

“你還有力氣拿起你的劍?”震碎凝結在手部的冰,夏侯泰轉了轉手中的清霜劍,在空中留下一串白氣。

“你們兩人的劍,現在都在我手裡。就這還想未來主宰天下劍道?”

夏侯泰譏笑完,展開捭闔悲天卷。

到此為止了,顧雪洄如今已經是半死不活,正是奪舍的最好時機。

噬魂盤於捭闔悲天卷中緩緩轉動,夏侯泰清喝一聲,噬魂盤的絲線漫卷,裹住顧雪洄,捭闔悲天卷鋪展,落下陣法圍住雲鶴城。

薑榭豈會讓自己前功儘棄讓夏侯泰如願?

黑白二珠急速直衝夏侯泰,意圖打斷他的施法。這一擊太簡單直接,夏侯泰要躲過並不難。

薑榭手掌一張一合,兩顆撲空了的珠子在空中旋轉,形成一個黑白旋渦,薑榭折扇一展,於虛空中刻下陣法符文,符文落成,旋渦啟動吞噬萬象。

如同蠶繭裹住顧雪洄的絲線逃不開黑白旋渦,薑榭抬手虛虛一握,旋渦中兩顆珠子遊走而出,後麵各自牽出一條黑白鎖鏈。

與此同時,雲鶴城內的賀懷霄迅速出劍,破開城門樓。

巨大的雲鶴終於不用再以自己的身體為武器破開陣法,賀懷霄卻沒時間多勸慰她幾句。

收劍閉眼,屏蔽周圍的乾擾雜音,紫府中的元嬰神魂陷入更深層次的靜謐。

謝府君從後趕來,扶著丹綺到另一邊休息,放輕動作不敢打擾。

丹綺沒多少力氣,癱坐在一邊。

城門樓一破,又有無數人蜂擁著往外逃命,本該有無數吵吵嚷嚷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卻一點聲音也沒有。

周圍安靜得可怕。

雲鶴城外,顧雪洄困在繭中不知死活;薑榭正拚命與夏侯泰拉扯,想要救下顧雪洄。

謝府君不由得擔憂起來,他不清楚賀懷霄和顧雪洄的具體關係,可剛才明明是兩人並肩作戰,可見感情極好。如今顧雪洄陷入危難,賀懷霄怎麼還在這裡入定?

謝府君是凡人看不到感受不到,丹綺卻不同。

周圍的靈氣被抽空,有一股浩瀚炙熱的氣息橫貫而來——不是夏侯泰的陣法火雨,是另一種極其強橫的氣息,帶著淩厲的銳意,讓丹綺驀地打了個寒顫。

是……是什麼?

不會又是夏侯泰的陣法吧?

丹綺有種劍橫在脖子邊的危機感,可她明明什麼都沒看到。

這裡唯一的一把劍是賀懷霄的碧光劍,早已被他收入鞘中。

再者,一把普通的碧光劍難以給丹綺這種感覺。

正當她不安地想要做些什麼的時候,忽然聽見一聲極其短促的鏘鏘聲,聲音驟然出現又消失得很快,令丹綺幾乎懷疑是自己的幻覺。

她看到賀懷霄倏地睜開眼,並指作劍,向夏侯泰打去一道劍氣。

不對,那不是鳳鳴,是定光劍的劍鳴!

丹綺猝然醒悟。

原本籠罩在雲鶴城上方的捭闔悲天卷在沒有夏侯泰的控製下劇烈抖動,一道劍光擊穿噬魂盤,劍氣散漫,分裂割磨捭闔悲天卷。

劍鳴愈發昂揚悠長,如同鳳鳴。

賀懷霄終於睜開眼。

他的修為是不如薑榭顧雪洄,可是他也有自己能做的事。他是天生劍骨,對劍的掌控遠超任何人,就算是本命劍暫且用於彆處,依舊脫離不了他的掌控。

夏侯泰太小看賀懷霄了。

以為他隻是一個元嬰,就算是要加入戰鬥,也隻能以輔助的角色,殊不知早在他設局收回定光劍,就是等同把自己的弱點直接暴露出來。

定光劍破開捭闔悲天卷,刺入夏侯泰的肩胛骨。

“不論是什麼特殊體質,都是世間難尋,就算是天衍宗興陽派這樣的大宗門都不見得有足夠多的了解,特彆是隨著修為的增加,特殊體質其中的玄妙隻能自己探索,幾乎不為外人道。”孔連方最是了解這些內情,頷首說道,“雖然賀懷霄還沒化神,不過就這與本命劍強烈的共鳴,應當就是天生劍骨的特質之一——果然是命中注定的劍修,這份共鳴多少劍修修一輩子都修不出來!”

秦天逸卻不是很樂觀:“就算如此,賀懷霄這一擊也不過是元嬰,不過是打夏侯泰一個措手不及罷了。”

若不是還沒完全恢複,他也想跟著上了。

他想了想,虛空一抓,追影破曉弓浮現,在孔連方驚愕的眼神下,彎弓如滿月。

黑色羽箭離弦飛射,緊追在後的是九種神兵幻影法相。

秦天逸回望孔連方:“你又行了?”

“什麼行不行!你會不會說話!”孔連方瞪回去,聲音提高,“顧雪洄和賀懷霄救的我,如今顧雪洄被困,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吧!”

黑色羽箭在前,率先破開外層,九神兵在後,刀劈斧砍,錘打叉劃……總之用儘一切手段,困住顧雪洄的絲繭終於破開。

一道人影從萬千絲線中墜落。

不僅僅是薑榭,廣流仙宮其他人也跟著出手拖住夏侯泰,賀懷霄連忙飛起,接住顧雪洄。

“……不能說沒事,”顧雪洄手指微張,賀懷霄立刻握住,“還是有一點點事的。”

他整張臉沒有一點血色,唇瓣發白乾枯,極其狼狽。

“我的劍……沒了。”顧雪洄咳了咳,靠在賀懷霄身上,“我感覺好難……”

“在的,你的劍在的。”賀懷霄道,原先漂浮在他身側的定光劍來到顧雪洄麵前。

他看向顧雪洄。

“定光劍就是你的劍。”

他低下頭,吻住顧雪洄的眉心。

孔連方眼皮一跳:“不是,他們在乾啥!”

這麼緊張的時刻,他們抱在一起就算了,怎麼還……還親上了!

秦天逸轉頭跟著看了一眼,又轉回來:“嗯,我知道。”

“啊?”

秦天逸想了想,還是決定先把孔連方張大的嘴巴合上:“修士間神魂交融,你沒見過嗎?”

“……不是這個!”

孔連方當然知道這是在交融神魂。

問題是修士間的神魂交融需要全身心的信任對方,就算是道侶之間都不一定做得到,這兩人在大庭廣眾之下搞這一出,和直接結契有什麼區彆?!

秦天逸麵色不變:“嗯,對,他們就是那種關係。”

“可是,可是……”孔連方還是一時沒能想明白,“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我不知道?!”

這兩人的身份差彆太大了,怎麼想都不像是有交集的樣子,之前孔連方還聽說賀懷霄拒絕了天衍宗的招攬。

“算了,”孔連方放棄思考,“不過你為什麼會知道?”

秦天逸反問:“我不應該知道嗎?”

孔連方:“……”

他就知道,和秦天逸說話能把自己氣死。

“神魂交融過後,顧雪洄就能拿起屬於賀懷霄的本命劍,這倒也是個法子。”孔連方不再糾結兩人的關係,左右真正結契,以他和二人的關係,他應該能收到一張請帖。

“可問題是,顧雪洄和夏侯泰之間還是有巨大的修為差距,而且現在……”孔連方指了指雲鶴城上的捭闔悲天卷,“血祭陣法又開始了。”

渡劫期實在強大,特彆是神魂強度,至少能一心二用施展自己最強的神通。

夏侯泰一邊應付圍攻,一邊還能啟動血祭陣法,為自己提供源源不斷的生機。

薑榭不能再和夏侯泰打下去了,其他人也得停下來協助他破陣!

顧雪洄握住定光劍,從後麵探手按住薑榭的肩膀:“我來吧,放心,我還可以。”

薑榭回過頭,輕輕一點頭:“你……小心!”

連賀懷霄都要去幫忙破陣,隻有顧雪洄一個人能拖住夏侯泰了。

“再來——”

顧雪洄用定光劍劍尖指向夏侯泰:“不要得意,有的人死期已經到了。”

“是指你嗎?”夏侯泰好笑反問,“有情飲水飽?賀懷霄他能幫你什麼?不過借了一把劍給你而已。”

顧雪洄沒有回答,直接遞出一劍。

劍氣漫卷呼嘯,雪花飄飛,原先已經是化成黑色焦土的地麵覆上白霜,劍氣所過處,沒有一樣東西能保持原樣,碎裂或扭曲——

鯨吸百川。

第 170 章

沒有用的。

夏侯泰搖頭。

他這麼多年可不是白活的, 長鯨汀的絕學他十分了解,之前對戰顧瀾生,他就已經見識過。

——顧雪洄的修為比顧瀾生還低, 沒理由這一招的威力比他厲害。

夏侯泰接下這一招, 雙手掐訣,於虛空中一點, 他轉了轉從顧雪洄那裡奪來的清霜劍, 浩瀚劍氣被他隻手擋住。

顧雪洄並不灰心,繼續出劍。

顧瀾生早就和他說過, 夏侯泰早就消耗過多, 若不是血祭陣法啟動,他堅持不到這個時候。

而且……

顧雪洄眯了眯眼, 他不覺得自己打不過夏侯泰。

他還有一招沒有用。

現在他要做的,是先奪回自己的清霜劍。

越往後打, 夏侯泰的生機消耗就越多,若是不能奪舍顧雪洄, 血祭陣法就至關重要。

狂風卷起雪花,顧雪洄拖著定光劍,於皚皚冰原中揮出一劍。

火紅的劍氣所過處,冰雪融化成白霧,一隻火鳳從冰白霧中昂然振翅。

顧雪洄所用劍法是顧氏長鯨汀世代相傳的劍法, 確實是十四州最頂級的劍法,然而對夏侯泰這樣活了太多年的老怪來說,應對實在簡單。更何況他之前還和顧瀾生交好,對顧雪洄這套劍法並不陌生。

定光劍在空中劃出一道金紅色的劍痕, 與清霜劍相鋸,拉出鏘鏘的火花。

顧雪洄和夏侯泰對視, 在對方眼中看到戲謔的笑意。

要讓顧雪洄灰心死心,當然要在他最擅長的領域擊敗他。

奪舍更重要的是消磨意誌,所謂心如死灰,行屍走肉說的就是這個。

先是奪劍,而後言語反問在顧雪洄心中種下質疑的種子,之後是用顧雪洄的劍擊敗他,使之受挫,若是能生出心魔更好。

無需夏侯泰動手,顧雪洄自己就能自毀。

“沒人規定先天靈體一定要學劍,之前你遲遲找不到自己的劍意,可見你不是真心想要走劍道這一途……雖然後來僥幸領悟了劍意化神,可是上天讓你生在顧家學劍,卻還生出一個天生劍骨,如此一來,未來劍道第一又該是誰?”

夏侯泰的話音不大,卻穿透各種神通術法,越過轟隆呼嘯的劍氣爆裂聲,讓顧雪洄聽清楚。

“將來的劍道第一是誰用不著你操心,反正你也見不到了。”顧雪洄不為所動,接下夏侯泰接連劈下來的劍。

一時間劍影紛亂,金石相擊的鏘鏘聲不斷,兩把世間最頂級的劍打在一起,對戰雙方更不用提,一個是修為幾乎到頂的渡劫期,一個是越境挑戰的先天靈體,當前年輕一代的頂級劍修之一。

對於顧雪洄來說,這一戰必須竭儘全力,不然死的就是他自己。

顧雪洄旋劍接住夏侯泰的出招。

清霜劍比定光劍長五寸,劍身更細薄輕巧,劍尖抵在定光劍寬闊的劍身身上,兩把劍爆發出極亮的劍光。

定光劍的劍鳴更加高亢激昂,金紅的劍身感受到持劍者一往無前的殺意,劍氣形成一隻火鳳從中飛出,伴隨無儘風雪撲向夏侯泰。

清霜劍寒光閃爍,一劍劈碎千萬重山,連虛空都破碎壓塌,碎裂成碎片。夏侯泰伸手一抓,探入虛空中抓出無數湮滅星辰。

碎石流星落下,火鳳劍氣轟然散開,熾熱氣浪焚燒一切,無儘風雪掩埋塵埃。

風雪過後,顧雪洄氣勢如虹,定光劍接住清霜劍,借定光劍更大更沉的特點,趁勢抄劍直刺夏侯泰下腹。

見勢不妙,夏侯泰連忙運氣抵擋。

顧雪洄一擊不中,上翻身避開殺招,反削上挑,先手搶攻。夏侯泰哪裡敵得過劍招爛熟於心的顧雪洄,手拿清霜劍卻用得不太順手,顯出幾分手忙腳亂。

顧雪洄接連劈下一百多劍,每一劍都極快,劍光如織。夏侯泰最後乾脆放棄用清霜劍抵擋,直接運掌。

劍氣一道接一道,顧雪洄步步緊逼分毫不讓,明明定光劍更大更沉,到他手裡用起來,反而比夏侯泰更快更輕鬆。

——夏侯泰想要單靠劍法壓製顧雪洄,練個千百年都趕不上。

到了這個時候,清霜劍反而成了夏侯泰的累贅,特彆是這多長出來的五寸。

彆看這五寸看似不長,在生死大戰中,每一處細節都有可能成為致命點。

特彆是夏侯泰用的還是自己不熟悉的武器。

而武器主人就是他的對手。

想以劍打敗顧雪洄,是夏侯泰最錯誤的想法!

顧雪洄的定光劍用起來並不像夏侯泰有凝滯感,他和賀懷霄神魂交融,定光劍對他並不排斥,甚至越用越熟練,劍招一個接一個。

夏侯泰暗道不妙,連忙用自己更熟悉的方式接招。

見狀,顧雪洄的劍招更快了,橫斬上撥,劍氣浩浩蕩蕩——又是鯨吸百川!

夏侯泰隻能完全舍棄清霜劍,運掌抵擋。

浩浩蕩蕩的劍氣去而複返,甚至威力更甚,連帶了夏侯泰的推出去的靈力——

這不是顧雪洄慣用的鯨吸百川,是獨屬於賀懷霄的自創劍招雲洄流影!

夏侯泰完全沒有防備顧雪洄這一招,灼熱的劍氣轟向夏侯泰,清霜劍被迫脫手!

躍身接住清霜劍,顧雪洄喘了口長氣調息,抖了抖定光劍劍尖的血滴,笑意吟吟:“老東西,身子還挺硬朗的啊?”

他一手拿著定光劍,一手拿著清霜劍,不等夏侯泰做出回答,直接往下砍去。

清霜劍又回到了顧雪洄手裡,夏侯泰再無法堅持原來的想法來磨滅顧雪洄的心誌催生心魔,麵對顧雪洄的攻勢,他不再留手,掐訣結手印往眉心一點。

神魂一分為三,每一個都是渡劫期的修為!

真身與神魂共同出手,就是顧雪洄一個化神對戰四個渡劫!

看到這一幕,無人不感到惶恐。

渡劫期果然深不可測,顧雪洄能堅持到現在,已經遠超其修為所應該有的實力。

對戰一個渡劫已經是顧雪洄的極限,可四個渡劫期呢?

顧雪洄一手拿一把劍,衣袂飄飄,頭發散亂飛舞。沒人看得清他獨自麵對四個渡劫期的夏侯泰是什麼表情,隻能看到冰雪從他的腳下蔓延,氣質空靈,劍意凜然,還未出劍,劍氣就刮著風雪充斥天地。

是真正的劍仙姿態,不退不避,麵對四個夏侯泰排山倒海的攻勢,他遞出一劍。

他是劍修,自然是要出劍應對。

神魂自眉心走出,接過清霜劍,真身手拿定光劍,兩個顧雪洄共同出劍。

這一劍劍光璀璨,摧枯拉朽,劍氣所過處虛空坍塌湮滅,萬物皆失色。

天下間再沒有比這兩把劍還要耀眼的存在,其他的劍在這一刻黯然無光,不敢再出鞘爭鋒。

綠色的青山法相隨夏侯泰的進攻變成灰紅色,壓抑沉悶得讓人喘不過氣,顧雪洄一劍橫穿,巍峨的山巒崩碎,化為輕煙被劍光掃蕩一空。

他不能退,夏侯泰神魂一化三就是把夏侯泰的底線逼出來了。

他家老祖宗沒理由騙他,隻是相對於化神期的顧雪洄來說,渡劫期哪怕已經是衰竭期,依舊不可小覷需要謹慎麵對。

夏侯泰的真身與一個神魂離去,留下兩個神魂對陣顧雪洄。

劍氣洋洋灑灑,無處不在,夏侯泰躲無可躲,撒出符篆迅速落下無數個符文造陣應對。然而這道劍氣實在強橫無匹,他的陣法眨眼間就崩碎,劈裡啪啦的聲響接連不斷。

定光劍是雲洄流影,清霜劍是鯨吸百川,顧雪洄沒有留一點餘力。

夏侯泰的兩個神魂都是渡劫期又如何,他的神魂和真身,也俱是化神期,和普通的化神期完全不一樣,甚至於……他的神魂強度不輸給渡劫期!

這就是先天靈體的獨到之處!

天生與大道親和,感知更為敏銳,超脫身體的神韻與大道的關係更加密切。如果說顧雪洄的身體有大乘期的強度,他的神魂就有渡劫期的強度。

道心無暇,臻至通透,先天靈體隻有做到這個程度,才能更加順暢運用天地法則!

這就是為什麼當初顧瀾生一定要顧雪洄找到屬於自己的劍意修補道心,隻有這樣,在麵對劫禍時,以他的神魂強度,哪怕對手是渡劫期他才有一戰之力!

而這些都需要顧雪洄自己去想明白去感悟,旁人隻能輕輕點撥。

雪花紛紛揚揚落下,每一片雪花都蘊含濃厚的法則之力,顧雪洄的神魂手持清霜劍,衝殺到夏侯泰麵前。

雪花中他的身影變得虛無縹緲,與天地融為一體,以夏侯泰的修為,竟然無法察覺到他在哪裡,會往哪個地方出劍!

真身所用的定光劍他能避開,卻避不開神魂出的劍。

定光劍在頭頂劃過,劍光如虹橫貫長空,夏侯泰的兩個神魂才躲過這一劍,就感覺背後一涼。

清霜劍從背後……不對,是在側邊!

察覺到劍氣,夏侯泰速速結印想要接下這一劍,然而他還是猜錯了。

這一劍是正麵!

風雪中的人影顯形,遠比他年輕許多的天才劍修一雙桃花眼灼灼風流帶著笑意,手上一把銀藍色的劍冰寒無比。

他抬起手橫劍一抹。

雪花無聲無息落到地上,清霜劍劍尖跟著落下,劍尖凝成一點白霜,拖曳出的一線劍光是一道極其優美的弧線,光耀寰宇。

所有的人心神都會被這道劍光吸引,不管懂不懂劍,都知道這一劍是絕無僅有的好劍。

夏侯泰的一道神魂消失在這道璀璨的劍光中。

顧雪洄卻沒有停下動作,轉身朝另一道神魂飛去。

劍氣呼嘯,勢不可擋。

夏侯泰是能接下這一劍,可是後麵還有一劍!

是定光劍!

顧雪洄的真身擲出定光劍,擦著夏侯泰的頭頂飛掠過去。

分辨不出顧雪洄這一劍是鯨吸百川還是雲洄流影,夏侯泰不得不做好防備。

顧雪洄笑了一聲,神魂歸位真身,用清霜劍再揮出一劍。

剛才那一劍什麼都不是,現在才是!

至於是鯨吸百川還是雲洄流影,接了不就知道了?

鯨吸百川和雲洄流影的前半招一模一樣,夏侯泰摸不清楚該防前還是防後,隻能前前後後都做防守,把自己裹成烏龜殼。

夏侯泰本就是強弩之末,布下這一局就是想孤注一擲奪舍顧雪洄。如今一道神魂被顧雪洄打散,不可能沒影響。

位於雲鶴城中的另一道神魂驟然一顫,真身跟著驀然噴出一口鮮血,瞬間衰老幾分。

賀懷霄接住飛過來的定光劍,毫不猶豫出劍。

其他在雲鶴城的修士反應過來,各自使出自己的最強術法,有什麼法寶武器儘管往夏侯泰那裡砸,跟著打就是!

薑榭沒有出手,而是回頭先看了一眼顧雪洄。

清霜劍的劍光平削過夏侯泰剩餘的那道神魂時,他展開折扇翻轉,黑白珠子你倒逆旋轉——

血祭陣法還是啟動了,但煉化的是夏侯泰。

既然是夏侯泰造下的殺孽,就讓他以自己的血肉神魂,來償還長山州!

雲鶴城外這夏侯泰這一道神魂被寒霜劍劍氣冰封後,很快被薑榭接手,陰陽二氣運轉,將他送入雲鶴城內與自己的另一道神魂真身團聚。

而後死亡。

是真正的死亡,神魂俱滅。

到了他這個修為,隻有神魂死了才是真正的死亡。

陣法一啟動,他如何能逃得出去,這本就是他最引以為傲的陣法,被薑榭破掉不說,反而被反轉利用。

天衍宗這位未來的掌門人,在陣法上的天賦果然無人能及。

雪一片一片接著落下,蓋過原先騰騰燃燒的火焰,掩埋焦土,壓下所有的血腥氣味。

雲鶴城內裡的護城河平息下來,不再是之前吞噬生命的黑色,緩緩結成晶瑩的冰河。

夏侯泰連絕望的吼聲都喊不出來,他自己設下的陣法,他曾經推算過這個陣法有多狠辣,落入其他的人會有多絕望,現在他是真切的知道了。

雪地反射白光,他身上還穿著天衍宗的太上長老袍服,青金色雲山紋路淡雅又不失矜貴,如今在雪光映照中變得陸離斑駁。

顧雪洄淩空而立,再次落下一劍。

他的劍氣過後,還有一劍,卻不是他出的。

顧雪洄轉過頭,看到身後的賀懷霄,他手上的定光劍微微震顫,發出鳳鳴一般的劍鳴。

兩道劍光穿透夏侯泰的身體,陣法就是牢籠束縛,將他困在其中動彈不得,隻能挨下這一劍,神魂與血肉一同撕碎,化作養料償還滋潤這片土地。

點點紅色的輝光飄飛,風輕輕吹過,是極其純淨的靈氣氣息。

顧雪洄緩緩閉上眼。

“霏霏——”

“顧雪洄!”

“顧十八你不是吧?”

他聽到了很多聲音,可是卻沒有看到人。

清霜劍叮鈴落下。

顧雪洄想,他這一次應該是不用擔心清霜劍會落到其他人手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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