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黑暗的地宮的甬道。
每隔一段牆壁,就有一個類似於嵌槽,幽幽的方形的小洞口,這時其中的一個忽然的探出一個腦袋來。這個腦袋的頭上長著一顆老大的肉瘤,此行卻是沒有彆人這樣長著,正是顧時雨。
顧時雨的身材略清瘦,所以很輕鬆就爬了出來,落在甬道裡。
他一落地,壁上的燈便亮了起來,得以看清甬道的全貌。
通體的牆麵都是由石磚壘成,每塊石磚上都刻畫著一張狼麵紋,看起來就好像無數張臉鋪成,九天十地四麵八方密密麻麻的臉包圍著你,每張上麵的眼珠子,都好像在盯著你冷笑,精神抗壓的能力差一些的,恐怕會瞬間崩潰。
顧時雨神色若常,正要舉步走,突有所感,望向下一個幽幽的方形的小洞口,也正探出一個腦袋來。
這一個就沒他那麼清瘦了,而且身上穿著盔甲,笨重如狗熊。等他終於從洞口裡鑽出來時,已有些喘氣,“嘭”的落在地上,壁上的燈就亮了,得以看清甬道的全貌;而非但於甬道的全貌,還有一個格外威嚴的人。
“顧大人?”這位衛士驚得非同小可,完全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在做夢,還是在……做夢,反正一時之間大腦處於僵滯狀態。
顧時雨微微眯眼,忽而暴起,掐著衛士的脖子,頂在了牆壁上:“衛尉司的人,怎麼會在這裡?你是誰的手下?”衛士自身的,和那一身盔甲的重量,仿佛沒有似的。這一突如其來的,簡直讓他以為是朝廷設的陷阱。
“我,我是王將軍……”
“哪個王將軍?”
“王元朗……”
“除了王元朗還有誰?王霸呢?”
“沒,沒了……”
顧時雨神色略鬆,道:“就是說,這是你們私自的行動,沒有報給朝廷知道。”
“是……”
“那你就可以去死了。”顧時雨五指用力,扭斷了他的脖子。冷漠地望著他的屍體,“你能窺破這個胡族陷阱,足見天資,可惜不能讓你活。”
突然,他的額頭上的肉瘤顫動了一下,臉色驟然一變,原地坐了下來;肉瘤忽然的乾癟,仿佛流走了空氣的氣泡,而與之相對應的,他的臉上爬上了一條條蚯蚓般的筋,他的臉因此強烈地抽搐著。
終於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倒在屍體邊上,強烈的劇痛蔓延至全身,而全身都跟著強烈抽搐;如果掀開他的衣服看,就會發現他的全身上下都凸起一條條蚯蚓般的筋,仿佛有什麼暗紅色的液體在裡麵流動。
修行者的“殺辱魔劫”裡麵,有一樣劫最是無解,那是先天的不足而導致的絕症。
顧時雨正是得了這樣的絕症。他的病對於修行者而言,是一個恐怖的噩夢,這個噩夢的有個名目,喚作“黑血病”。
黑血病的最主要特征便是血液和元氣不能相容。
元氣會破壞汙染黑血病患者的血液,會使得血液壞死。初始三五個月病發一次,漸次激烈,到顧時雨這個年紀,這樣修為,三五個時辰就會爆發一次,挺不過去就會死。
黑血病無法祛除,無法用藥物治療,想要活命,要麼廢去修為停止修行;要麼不斷破境,用強大的修為來對抗病魔;要麼,便是利用某些天材地寶,來淨化洗滌血液。
“我不會死……我不會放棄……我一定要拿到冰魂幽露……”甬道內回響著他的沉悶的咆哮聲。
不知過去多久,那些暗紅的筋平複下去,額上的肉瘤也逐漸充盈,而似乎又比原先更膨脹了一點。
顧時雨喘著氣坐起來,伸手摸著額上的肉瘤,強忍著將它攥碎的衝動,從懷中取出一張麵具,戴在臉上,仿佛就遮住了恥辱的印記,於是得到了平靜。
……
“翠兒,把火熄滅,我們要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啊?”翠兒有些反應不過來,但還是將火給熄滅了。
“現在閉上你的眼睛,什麼也不要想,一直往前爬。”
翠兒依言照辦,起初還很擔心碰到石板,但竟沒有遇到障礙,爬不多久,她感覺到有微弱的氣流撲麵而來,當即欣然笑道:“公子,我們好像真的出來了。”
睜眼一看,外麵隱約是一個甬道,她加快了速度,但跳下甬道時,突地感覺到一陣寒冷。
“公子,這裡好冷。”
壁燈自動的亮了。石磚上的狼麵紋,讓翠兒很不適應,不由自主地抱住雙臂。
燕離跟著跳下來,打量了四周一眼,道:“有氣流,說明不是閉死的,好在不會被憋死。白陽宮和現世似乎不相連,不能以現世的時節來判定。不管怎樣,小心為上。”
“嗯。”翠兒點頭應下,忽然奇道,“公子,您怎麼知道那石板是幻覺?”
“那可不是幻覺。”燕離卻搖了搖頭。
“那是什麼呀?”翠兒道。
燕離想了想,道:“那是一種心理陷阱。一開始在塔樓外,我們不是看見了吊著的骷髏和狼的石像麼?”
“嗯。”翠兒點螓。
“骷髏代表著死亡,狼的石像代表著狼麵紋,建塔者先將這二者根植到我們心裡,製造了一個心裡陷阱。而且,誰也無法避免,因為它們的風格很鮮明獨特,我想第一次看見的人,都會不由自主被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