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彩琴聞言,鬆開了抱住她的手臂。
薑寶給田苗苗盛了飯,照例給趙彩琴盛了一份。昨天盛給她的她沒吃,放了一天都餿了,被薑寶今早過來的時候倒掉了。
外麵有自然風,比屋子裡涼快。江成在院子裡的杏樹下麵給田苗苗喂飯,薑寶則端著另一份飯菜進了堂屋。
薑寶先將飯菜放下,然後忍著屍體的腐臭味在她邊上坐了下來。
趙彩琴馬上警惕道:“你要做什麼?是準備像彆人一樣來勸我嗎?”
薑寶沒有直接回答她,她不緊不慢地說起另一件事。
“我以前看過一本書,書上寫,人死要入土為安,如果無法入土,那麼亡靈會變成孤魂野鬼,被彆的凶殘的惡鬼欺負,繼而吞食,永遠地從世界上消失。”
薑寶邊說邊觀察趙彩琴,發覺到她臉上出現了一抹驚慌。
薑寶繼續說:“入土的死者,他們的亡靈會成功抵達另一個世界。生前親人的思念會化為維係他靈魂不滅的唯一途徑。就像是一根風箏線,可以牢牢拴住靈魂。如果這個思念消失了,風箏線就斷了,靈魂也會馬上隨風消散。”
“那個世界同我們所在的世界沒有什麼區彆,大家一樣要吃飯要睡覺,所有的物資都需要花錢買。那些有親人燒紙錢的,會做老板;沒有親人燒錢的亡靈,要給彆人打工,會過的很慘,每天都吃不飽飯。”
薑寶說完這些的時候,趙彩琴的臉都白了,但她依然嘴硬道:“你說的這些都是封建迷信,我才不會信。我不會下葬的,真下葬了,豐收就離開我了。”
“你是真的愛他嗎?”
“我當然愛他!我恨不得跟他一起走!”趙彩琴不允許任何人質疑她對田豐收的愛。
“既然愛他,為什麼寧可留著一具腐爛的軀體,都不願意讓他的靈魂得到安息?真的愛他,為什麼都不為他的女兒想一想。那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至親,身上流淌著他的血脈。你就不怕,你跟著他下去了,他會怪你嗎?”
薑寶知道正常的勸解對她起不到任何作用,趙彩琴並不擁有獨立的人格,她需要依附著田豐收才能存活。
但她不是菟絲子,菟絲子吸取彆人的養分讓自己活命,等宿主死亡後會尋找下一個供養物。她更像是淩霄花,需要攀附著牆壁才能讓自己的生命得到最大程度的綻放,但她同樣需要大量的陽光,如果陽光消失,它會枯萎衰敗。
田豐收是她能承載她生命不斷攀爬的牆壁,也是能讓她進行光合作用的陽光,缺一不可。所以薑寶隻能從田豐收的角度來勸解她,但是她不確定,趙彩琴會不會聽進去。
院子裡,江成已經給田苗苗喂好了飯,田苗苗正窩在江成的懷裡跟他聊天。
薑寶往那邊走近幾步,聽到田苗苗小聲地問:“他們為什麼要帶走爸爸,是因為爸爸臭了嗎?臭了不是洗個澡就好了嗎?前幾天我也臭了,是姐姐幫我洗的澡。”
江成被問住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苗苗,你爸爸跟你不一樣。”薑寶走過去,輕輕摸了一下田苗苗的頭,“你爸爸身上的味道用水是洗不掉的。”
“那用什麼洗得掉?”田苗苗問。
“用土。”
“土?為什麼?”田苗苗不理解,土怎麼能用來洗澡。
她的大眼睛撲閃撲閃著,裡麵裝滿了茫然。
“你爸爸死了。”薑寶說。
江成沒想到薑寶這麼直接,他倏然緊張起來,用眼神暗示薑寶不要往下說了,但薑寶有自己的打算。
“死是什麼?”田苗苗依然很茫然。
“死就是……這個人生了很嚴重的病,這個病讓他的身體徹底壞掉了。比如你的眼睛可以眨動,你的腿可以自由走路,你可以張嘴吃飯或者說話,這些他都沒有辦法做到了。”
“是比我發燒要嚴重很多的病?”田苗苗懵懵懂懂。
“是,你發燒了身體會好,但是死去的人不會好了。”
“那為什麼要用土洗澡呢?”
“因為他的身體壞掉了,就這麼將他放在那裡,他的身體會越來越臭。但是將他埋進土裡後,他的身體會變成一顆種子,第二年開出很漂亮的花,整個春天都能聞到花香。”
“姐姐你是說,我的爸爸會變成花?”田苗苗突然感到很神奇。
“是。”
“那他還是我爸爸嗎?”
“他還是你的爸爸,但是你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他了。”
“那我想他了怎麼辦?”
“他會在你睡覺的時候到你的夢裡來,你可以在夢裡跟他說話,在夢裡擁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