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新宿。
折原情報屋事務所。
文件堆在手邊,矢霧波江頭也不抬地校對著資料。
事務所的另一邊,黑發的情報販子執著一顆白色棋子停在半空,國際象棋的黑白棋盤被收入眼底,折原臨也停頓了好一會,最終落下了那顆“騎士”。
棋子底座碰到棋盤,發出清脆的響聲。
他沒收著力,反倒是施加了不少力,因此那響聲著實有些明顯,矢霧波江忍不住從密密麻麻的文字中抬頭看向他的方向。
碰巧折原臨也也側開眼眸,他望著事務所牆壁的掛鐘,秒針沙沙走著,粗短的時針和細長的分針卻幾乎不動。
收回視線,情報販子注意到了來自彆處的目光,矢霧波江的黑色眼眸古井無波,她總是這樣,除卻弟弟矢霧誠二,其他方麵她似乎永遠都是一雙深色的昏暗的眼睛。
折原臨也映著她的注視笑了笑,與矢霧波江宛若一口枯井般的眼神截然不同,眸中的猩紅神采飛揚,炙熱得像是燃燒的火堆。
矢霧波江知道折原臨也的表情意味著什麼,她緩緩開口:“有什麼事情嗎?”
他能笑得這麼不知收斂多半是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而眾所周知,能令惹人嫌的情報販子高興的事情一般都是令其他人不高興的事情。
“有哦。”他輕快道。
矢霧波江隨口猜:“橫濱?”
從表麵看,她說這句橫濱是沒有道理的。
折原臨也的情報網紮根於東京灰色地帶的最深處,絲絲縫縫的連接在一起,他費心經營了多年,很難除去。而鄰近的橫濱因為有著赫赫有名的港口黑手黨,使得情報販子的勢力一直無法在橫濱建成。
矢霧波江清楚地知道這一點。
但她更加清楚地知道,他最近的關注點都放在了橫濱。
折原臨也沒有為她的回答驚訝,矢霧波江是個聰明人,又因為留在事務所做著秘書的工作,理所當然地也是最了解他動向的人。
情報販子打了個響指,不吝惜地讚賞道:“答對了,波江。”
他從黑白的國際象棋棋盤上拎起了白色的國王棋子,浮空繪出了五角星的圖案。
“橫濱現在就是五芒星,而她。”
折原臨也頓了頓,比了比手中的國王棋子,點在了半空的某個位置。
從矢霧波江的視角望過去,很輕易就能看出,他點的位置——
“是五芒星的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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針對果戈裡的出現,費奧多爾反應十分平靜,眼神和表情都沒有露出半分意外。
他們繞著長桌坐得很靠近,費奧多爾單獨坐了一側,安井七央對麵是果戈裡。
安井七央托腮,嘟著嘴,拱了拱鼻子,半偏頭看著費奧多爾,酸溜溜道:“果然是猜到了尼古萊會出現吧,費佳。”
誠如果戈裡所說,他沒有告訴費奧多爾,但是也難保費奧多爾和她一樣一無所知。
而現在看樣子,費奧多爾明顯就是事先知道了,就算知道得不完整,起碼也是有預感的。
“嗯。”
她收回視線,因為相對而坐的地理位置,隻要直視前方,就會不可避免地和果戈裡的目光碰到一起。
銀發小醜微微聳肩,一臉的不關我的事。
安井七央隔空給他眼神回話:我知道,隻是感覺想要瞞著聰明人準備驚喜真難。
雖然就露出一隻眼睛,但果戈裡眼神傳遞信息的功夫還是很到位的,他無聲地說:那倒是。
就像他從開放市場回來的那天興致勃勃地問費佳他遇到了誰,結果他一句菲茨傑拉德嘩一下猶如就一桶冷水潑下來了。
想從聰明人身上找樂子也挺難的,但是一旦找到了就是加倍的快樂。
安井七央問聰明的俄羅斯飯團:“你去見菲茨傑拉德先生了嗎?”
費奧多爾還是說:“嗯。”
“他說什麼了嗎?”
“沒什麼,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費奧多爾淡淡道,他說話經常都是這副淡淡的樣子。
果戈裡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哦哦。”
安井七央純粹是他說什麼就信什麼,點點頭就不再問了。
標注著柴可夫斯基的唱片緩慢轉動著,柴可夫斯基的音樂仍舊飄蕩在半空,幾乎與冷色調的背景融為一體。
“搞了半天,原來你倆過來都是賺錢的,就我是來陪跑的,還是頂著我疲憊的身軀來陪跑的。”
安井七央趴在桌上,右臉貼著桌布,雙手懸空垂落。
角度原因使得她的視野範圍內隻能看見費奧多爾,而沒有對麵的果戈裡。
果戈裡看不見她的眼睛,就盯著她毛茸茸的黑色腦袋,笑嘻嘻道:“沒辦法,這就叫做才能。”
“那也有我三分之一功勞吧,我是你們才能的挖掘者。”安井七央接話,又直起身來看他,“尼古萊,你也得苟富貴,勿相忘。”
他無所謂地擺擺手,“不忘不忘。”
講座會開始前半個小時,露西·蒙哥馬利又一次出現了。
她敲開了休息室的門,提醒黑發青年該要準備出席了。
“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這位是?”
休息室內,除卻她先前帶領過來的黑發青年和黑發小姑娘,還多了一個人。
蒙哥馬利淺淺皺了皺眉,語氣不算好:“負責場館裝飾的尼古萊先生是嗎?”
果戈裡點頭:“是的。”
蒙哥馬利一板一眼道:“尼古萊先生,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安井七央想幫忙解釋,果戈裡先她一步:“我隻是想著給休息室添點花而已。”
蒙哥馬利將信將疑。
但不是因為她從果戈裡的回答中抓住了什麼破綻,而是她本身就對陌生人保有高度的警惕,尤其眼前的小醜先生給她的感覺還不像什麼好人。
“麻煩不要逗留太久,尼古萊先生,以免影響到其他人。”
說完了果戈裡,蒙哥馬利又說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講座會即將開始,你早點準備,記得提前到舞台後方。”
說完費奧多爾,她就離開了。
簡直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傳話機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