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葉晃動,風聲微動,耳畔卷著若有若無的氣流低聲和唱的聲音。
由靜止轉向流動的空氣裡,世界恢複如初。
國木田獨步推了推眼鏡,穀崎直美更近地貼著穀崎潤一郎,紫黑色的長發滑落。
江戶川亂步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她。
格蘭威特照舊推開了那扇門。
而安井七央……因為提前知道了他會推開那扇門,安井七央先一步望了過去。
推門聲引得眾人扭頭。
“很抱歉打擾到你們了。”小男孩尖細的嗓音,撕裂了小院裡繼續蔓延開的奇奇怪怪的氛圍,迎著陌生視線的打量,格蘭威特笑得天真爛漫,“我叔叔在外麵等我,我得先走了。”
他最擅長的就是扮成和外表完全相符的十二三歲的小男孩,頂著這副稚氣的皮囊這麼多年,縱使沒有演戲的天賦,也該在日漸流逝的歲月中能將偽裝練得爐火純青。
屬於偵探的那部分直覺使得江戶川亂步本能覺得很奇怪,他的視線一路追隨著蹦蹦跳跳從人群裡穿梭而過的小男孩,但短暫的時間沒能令他來得及發現更多的異常。
同樣覺得奇怪的還有太宰治和費奧多爾。
太宰治察覺的更多的是格蘭威特本身的不和諧,費奧多爾則是和之前一樣,他從菲茨傑拉德的休息室裡出來,在長廊裡第一次看見跟隨著露西·蒙哥馬利的格蘭威特是什麼樣的感覺,現在就還是什麼樣的感覺。
格蘭威特用後背對著他們,安井七央隻能看見格蘭威特逐漸遠去的背影,倒是TS-369飄在邊上,特地回頭向安井七央和MK-777道了彆。
她心底默默吐槽了一句:[溜得真快啊,加爾弗雷德先生。]
被格蘭威特短暫吸引的目光又回到她身上,安井七央感受到來自不同人的附帶著不同情緒的視線。
但她已經懶得管了。
經曆了剛剛那麼多,安井七央已經沒心思在乎其他東西了。
她做的隻是偏了偏頭,往右看了看費奧多爾,往左又看了看果戈裡。
有句話怎麼說的呢……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還是士彆三日當刮目相待?
好像用來形容她和費奧多爾或者她和果戈裡都挺合適的。
無人知道的空間裡,短短幾十分鐘,卻好像長得能貫穿一生。
費奧多爾不再是費佳……他竟然也是個作家。
果戈裡不再是尼古萊……他媽的尼古萊竟然也是個寫書的!
安井七央想想就覺得不能接受,單純就是感覺太抽象了。
她很輕易就能想象出費奧多爾伏在桌案一筆一劃寫下文字或者是麵對電腦一下一下的用鍵盤敲出一行字的畫麵,但是將腦補出的費奧多爾換成果戈裡,那場麵一下子就很違和。
就像她從抹茶蛋糕裡吃出辣椒一樣違和。
“七央。”小姑娘眼睛裡複雜的情緒顯得那麼的不知所措,費奧多爾身子微微□□,摸了摸她發涼的指尖,“不用擔心。”
“你這是什麼眼神?”果戈裡仍舊一副樂天派。
從江戶川亂步出現開始,到現在武裝偵探社幾乎全員到來,有人茫然,有人驚訝,有人沉思,有人信心滿滿,有人似懂非懂,但隻有銀發青年,似乎執著地想要貫徹小醜的角色,從頭到尾都是唇角帶笑、神態輕鬆的。
他抬手,彎曲著指節,撿起一縷安井七央的頭發擺弄著,“想說什麼就說,不用擔心……啊,你掉頭發了。”
果戈裡從那縷頭發裡挑出一根頭發,擺在安井七央麵前。
費奧多爾莫名開口:“她之前在休息室裡睡覺也掉頭發了。”
深色的發絲從純白手套滑落,下一秒就不知道落到哪裡去了。
果戈裡拍了拍她的腦袋,算是提醒:“少熬夜,早點睡覺,不然會禿的。”
安井七央:“……”
安井七央忍無可忍:“掉頭發是很正常的好吧!尼古萊!不許詛咒我禿!”
她收回剛剛的評價。
尼古萊暫且還是尼古萊。
中島敦觀看完這一場鬨劇:“……”
他忍不住開始懷疑,“亂步先生,真的沒有搞錯嗎?”
他很少會懷疑江戶川亂步的推斷,但是……再怎麼看,這位小姐都不像在說謊,而且「書」竟然是人類這件事看著也不是很靠譜的樣子。
安井七央剛剛為了反駁自己不是「書」就差沒發誓來一句“我要是「書」,我直接從七樓跳下去”。
那樣自然的情緒流露和真實強烈的感情應該是做不得假的。
中島敦也相信不會是假的。
“這位小姐……”應該真的不是「書」吧。
“咳咳。”少年未儘的話語被咳嗽聲打斷。
那咳嗽聲不是來自費奧多爾,而是安井七央。
她握著空心拳抵在唇前虛咳了兩聲,又清了清嗓子。
費奧多爾看她這裝模作樣的姿態就知道接下來說的要麼不是正經話要麼不是正常話。
二選一,總歸有一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