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一道道篝火升起。
疲勞的清軍開始紮營休息。
三月以來,這支經過慘敗的軍隊連日奔波。
從寶慶先是返回貴陽,又前往重慶,最後才到了這荒郊野外。
此地距離保寧還有二百餘裡,雖然這段路程看似不太遠。
尤其是對於機動力強的清軍來說,似乎三日可到。
然而這裡是四川,是被殺成無人區的荒涼之地。
去年的二月份,吳三桂從保寧南下。
由於道路荒涼,荊棘叢生。
吳軍不得不一邊伐木一邊進軍,足足花了兩個多月才能抵達重慶。
而現在經過一年時間的生長,原本被吳軍清理的雜草和荊棘又長出來了。
清軍從六月初四日離開保寧,至今已經走了兩個月了。
但最後的這段路程仍舊需要半個月以上才能完成。
而此時此刻,隨軍攜帶的糧草已經食用完畢,挽馬、民夫也已經耗儘。
擺在清軍麵前的是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
“都說說吧,我們該怎麼辦?”多尼用自己的公鴨嗓子開口,帶著一臉的疲倦詢問道。
此言一出,多羅郡王羅可鐸、多羅貝勒杜蘭、固山額真伊爾德、羅托、鄂羅塞臣都沉默不語。
眼下清軍被困在這裡能有什麼辦法?
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
連個搶的地方都沒有,這周圍也就有些野獸。
可是再多的野獸也經不起一支大軍吃啊!
就算獵了幾頭老虎,這平均下來一個人都沒一根毛呢。
“王爺,還是再派人去保寧催催吧,兩個多月了白如梅這個奴才也該送來糧草了。”伊爾德歎氣道。
此言一出,眾人白了他一眼。
“伊都統,現在我們怎麼派使者去保寧?”
杜蘭歎氣道:“四川虎患嚴重,要是走陸路的話,估計走不到保寧就被老虎給害了。”
“走水路的話,這裡已經偏離了嘉陵江,使者趕赴江邊再紮木筏溯江而上,十有八九我們到保寧的時候,他們還沒到呢。”
此言一出,伊爾德也是臉色一紅,知道自己意見的愚蠢。
在這個無人區,要是派出個把人去保寧報信,這荊棘叢生的也沒法騎馬。
走陸路在灌木叢中奔走,遇到老虎就直接栽了。
這四川現在彆的不多就老虎多。
徒步穿越叢林時遇到老虎這不是主動送上門去,給人家送外賣嗎?
雖然披甲兵從理論上來說乾得過老虎,但是也隻是在理論上。
更何況現在的四川老虎太多了,都尼瑪成群結隊伏擊村莊專門吃人了。
好好的獨居動物,吃過人肉嘗到甜頭後,在四川都三五成群血洗老百姓,釀成令人談之色變的四川虎患了!
就這情況,個把人出去,就算披甲也是送。
要是披甲執銳再帶一定數量的兵丁護衛,一路上小心翼翼地緩行,這速度又慢下來了。
走水路倒是安全,隻是派出的使者還得先去嘉陵江邊,再紮木筏溯江而上。
而且木筏還不安全,江裡的鱷魚可多著呢!
要是大船還好,小船特彆是木筏,搞不好遇上鱷魚就被人家給打牙祭了!
總的來說,難,實在是難!
“王爺,軍中的糧食早已耗儘,馬騾中能食用的也食用了。”
羅托開口道:“此地距離保寧按照現在的大軍進程,至少還得需要半個月。”
“我軍也隻能宰殺戰馬來充饑了。”
“殺戰馬!”多尼雙眼瞪得老大。
這戰馬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宰殺的啊!要是幾十匹的話還好。
但是一旦大規模宰殺的話,這代價和罪責就太大了。
“王爺,我軍營中還有六千多匹戰馬,為了保全咱大清的火種,也隻能宰殺了。”
貝勒杜蘭也是開口,讚同了羅托的意見。
原本清軍攜帶的馬騾超過二十萬匹,可是南下以來各種折損,吳三桂又分去了不少。
而寶慶一戰中,清軍馬騾更是損失了十萬匹以上。
其中光是被孫可望繳獲的就有兩萬多匹。
剩下的不是戰死就是逃散。
在寶慶之戰後,多尼收攏殘軍,馬騾還剩下四萬多匹。
其中有戰馬一萬三千餘匹。
可是隨著慘敗,鄭蛟麟等人非但不願意北上而且還和吳三桂勾結。
他們麾下的馬騾自然就不在多尼的掌控中了。
最終多尼隻得帶兵三萬餘,戰馬九千餘匹北上。
這一路上的曆儘艱辛,曆時三月。
雖然戰馬得到了精心照料,可是現在卻是夏季,氣候炎熱,疫病流行。
在這種情況下長時間地行軍,途中不斷地有戰馬倒斃,如今隻剩下了最後的六千多匹了。
“不行,不行。”羅可鐸聞言頭搖的像潑浪鼓一樣。
“戰馬太過於重要,太宗就曾經以人養馬,這才能讓我滿洲兒郎能夠多次入關抓捕尼堪。”
“要是我等將戰馬宰殺,如何向朝廷交代啊?”
“對,戰馬乃我滿洲兒郎的根本,若無戰馬,我等如何能夠再次上陣殺敵?”
隨著羅可鐸的開口,鄂羅塞臣表示了支持。
昔日皇太極即位之時,遼東乏食,女真人的生產秩序已經崩潰。
在這種情況下黃燜雞決定以人養馬。
寧願餓死包衣甚至是蒙古人、滿洲人,也要保住軍隊中的戰馬。
最終他的此舉保住了滿清入關劫掠的能力,大獲成功。
而今三十年後,多尼等人又要再次麵臨這個選擇了。
這保人還是保馬呢?
“白如梅是怎麼搞的!竟然害的本王淪落到這種地步!”
“待本王返回陝甘,必殺了這個奴才!”多尼憤憤不平,破口大罵道。
清軍距離保寧還有半個多月的路程,要是就此也就罷了。
殺一批戰馬,還能再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