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邁步踏入堂中,沒看到雲之,走到內室,窗子關著,光線很暗。
他站立一會兒,將目光移到床上,床上攤著被子,他向前走幾步,才看到被下有人。
雲之太瘦了,薄薄的身體蓋著被子像沒人似的。
李琮心裡一軟,不由放低聲音,“王妃身體不適嗎?昨天黃杏子來給你診過脈了吧。”
雲之聽到聲音,坐起了身,一臉憔悴,驚訝地看著李琮,之後馬上起來撲到李琮身前,跪下,“爺,雲之知錯了,求爺放我出去,以後爺說什麼是什麼。”
李琮心內十分得意,問她,“你可願意在姨娘麵前給為夫道歉?”
“我願意。”雲之一秒沒猶豫就回答。
李琮一直不踏入微藍院,雲之隻求一個見李琮的機會,抓住這次機會定要贏得放自己出去的機會。
彆說叫她道歉,更過分的請求她也會全部答應。
在他踩踏她的尊嚴之前,她自己先把尊嚴扔掉了。
當夜,元儀便要李琮擺個宴席,說自己好不容易出來,得吃點好的慶祝一下。
李琮答應了,將席麵擺在元儀院中。
這是府裡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但凡家宴,都是擺在正妻院中。
大家酒酣耳熱之際,李琮叫人把雲之請來。
雲之緩步從容而至,盛裝打扮。
她以前從不穿正紅衣衫,這夜卻穿了件大紅裙子,塗了茜素紅的豔色口脂,雪白肌膚分外妖嬈。
她有孕兩個月,身形還很削瘦,月色下濃妝卻不俗媚,貴氣逼人。
她款款走到李琮麵前,緩緩跪下,不像在道歉,神情沒有半分懼意,曼聲低語,“請爺恕了雲之從前不敬之罪,雲之當著各姐妹的麵給爺賠禮。”
她很恭敬地磕了個頭,低頭的瞬間,梅姍坐在側座剛好看到她麵色,那種狠厲,嚇得梅姍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怎麼了,天這麼暖還打寒顫?”鶴娘挨著梅姍。
梅姍出口勸,“爺恕了姐姐吧,她懷著王爺的孩子呢,天雖暖了,跪久了對身子不好。”
鶴娘後悔這麼討巧的話怎麼被梅姍搶了先,也連忙說,“院裡沒了王妃不成體統,布政司夫人來請過幾次,裡頭都推說王妃身子不好,沒去,再關幾日,把夫人們都得罪光了。”
李琮虛扶雲之一下,她自己起來,麵上帶笑,先掃視後宅女人們一圈,再走到主座落坐。
元儀自顧自倒酒,飲酒吃菜。
“元儀妹妹好胃口。”雲之挑起一邊唇角,嘲諷地說。
席上幾個姨娘暗中詫異,不知為何兩人起了嫌隙。
李琮也感覺到這種微妙的緊張,他希望後宅的關係疏離、客氣而有禮。
他不願自己妻妾好得真如姐妹。
雲之一點不在意自己在眾女子麵前向李琮服軟。
鶴娘間或瞟雲之一眼,看到主母悠閒地撿著喜歡的菜,夾上一點,慢慢品著味道。
完全不像被禁足月餘缺衣少食的模樣。
她可親耳聽到李琮吩咐管家將主院供給減半,撤走三分之二傭人。
不許元儀和雲之陪嫁丫頭進院伺候。
雲之四個陪嫁,送到常府三個,隻留了個翠袖。
元儀的丫頭沒送走,卻也趕到外院做粗活去了。
連鶴娘也覺懲罰得太過了。
此時她總算見識了雲之的做派,她毫不慌張,氣定神閒。
好似從未和夫君鬨過嫌隙,一直恩恩愛愛似的。
整個席間雲之都沒說過一句閒話。
雲之沒閒著,她在動心思。
她已經受夠李琮,李琮當初娶元儀回來時不同自己商量,眼中跟本沒她這個人。
對她沒有一絲尊重。
之後牧之赴南和談,李琮沒一點擔心,還希望和談成功,他能跟著沾光。
牧之過世,常家舉家哀悼,他毫無悲戚,言語間還嫌棄常家連累他。
他勾結倭帥企圖不軌,最後為保顏麵或其他原因沒揭出來。
在雲之心裡這是不原諒的錯誤。
原諒李琮的行為,就是對哥哥的背叛。
自己的丈夫是叛國者。
這才是讓雲之邁不過去的坎。
席間,她沉默著邊吃飯,邊一個個觀察在座的女人。
她要有一個萬全之策。
她的目光落在幾乎等同於隱形人的靈芝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