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藏著心底的擔心,拽著陳皮跟春四一家告彆,轉頭往江畔邊走。
下下策,那邊有零散的沒人要的破船,雖然他還不會開,但萬一能現學呢。
陳皮跟在他身側,冷冷地問:“你跟那個姓沈的到底什麼關係?我可不是那個家夥的學生。”
黑瞎子道:“就是朋友啊——他親口承認的,至於你,那你說你們什麼關係?彆告訴我你大晚上跑這鬨事純粹是好玩?”
陳皮:“我——!”
他語塞了一下,後知後覺思考這個問題,發現他跟沈鶴釗還真沒什麼關係。
對方沒事三天兩頭逮著他揍一頓,頂多就每天給他送點吃的……跟養小狗似的,他的腦海中出現了這個想法。
陳皮的臉色更難看了,他罵了聲:“我跟他有個屁關係!”
他一腳踢飛個石頭進江裡,轉身就往蘆葦叢中走。
黑瞎子也沒料到他一嘴點炸了個炸藥桶,“呦嗬”一聲,也沒追,繼續找船去了。
……
陳皮一路橫衝直撞,踹了七八塊石頭去江裡,還把一叢蘆花拽得花枝亂顫。
他直直衝到一片沙土地上,隨便找了塊大石頭靠著,看著漆黑的江麵,臉色陰沉極了。
他現在應該直接回去睡大覺,?管那個不自量力的家夥個球……
“沈鶴釗!”他罵了聲,心道那人是真的邪門兒,單單把全名告訴他,讓其他人隻喊他“沈先生”。
但又在他問起是哪門子的字時,用一種古怪又輕蔑的語氣道:“你又不會寫,想我教你?”
陳皮自是“啐”了口道“要你管。”心中卻想,如果那個幫人算賬的秀才喜七還在,他高低也能學兩個……
這種亦好亦壞的交流,連接著兩人本就若即若離的關係,也讓陳皮始終捉摸不透沈鶴釗到底想做什麼。
而今晚,黑瞎子一句“我是他親口承認的朋友,你又是什麼關係”——
成功把陳皮乾破防了。
“就不應該出來找他,真是浪費老子心情,明天換個地方好了,那家夥死了也就死了,反正跟我無關……”陳皮冷冷地想,他隨手把揪成一團的蘆花丟到水裡,準備離開。
忽地,他聽到了水流被撥動的聲音,似乎有誰淌著水走了過來,血腥氣混在淡淡的草木氣息裡,無法忽視。
陳皮回過頭,發現不遠處的蘆葦叢不知何時被撥開了,一個身影拖著略顯疲憊的腳步走了出來。
皓月當空,蘆葦搖曳。
身形修長,麵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長發披散在身後與同色衣擺在風中微晃著,黑發青年似是整個人都融化在夜裡,唯有那雙黑眸閃爍著冷靜又疲倦的光。
“沈鶴釗?”陳皮的腳步停頓,他下意識蹙緊眉,看著沉默著與往常不同的青年,心中卻不著痕跡鬆了口氣。
沒死。
青年一聲不吭,走到陳皮旁邊,陳皮下意識後退一步,擺出防禦的姿態:“你乾什麼,沈鶴釗?沒事乾就去睡覺,彆大半夜發癲找水匪,嫌死得不夠快——”
下一刻,陳皮的話語戛然而止,像是被卡住了脖子的雞,青年默不作聲地蹲下來,突然攬住了他。
“……沈鶴釗?”陳皮的聲音是驚恐了,“你乾嘛!”
“閉嘴。”沈鶴釗的聲音依舊很冷,帶著滿滿的不耐煩和疲憊,他輕喘了一聲,道,“讓我緩緩。”
“……我還是去晚了。”他輕輕喃喃道。
夾著血腥氣的風掠過陳皮的臉頰,也是冷冷的。
陳皮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說,隻是在心底默默罵了句:“靠……”
並不久,沈鶴釗就緩了過來,他站起身,波瀾不驚地道:“走了,回去休息吧。”
陳皮開始還沒咂摸出什麼不對勁,一抬手,發現自己滿手都是血。
他猛地扭頭,發現沈鶴釗朝他來時的那條小道走,但還沒走幾步就咳嗽起來,咳嗽聲越來越急促,他猝然彎下腰吐出了一口血,直直染紅了旁邊的葉片。
陳皮的大腦嗡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