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故國風雲(2)(2 / 2)

養美為患 水墨靈犀 8628 字 2024-07-29

“你怎麼如此執拗呢?!”玉延有些急了,苦口婆心道:“這些年我們都很想你。你既然還活著,那也是很好的。你當年的死訊,叫我們多傷心啊,現在,現在還要我們求你活!”

玉芷柔:“皇兄,當年就是沈願救的我,他做假屍欺瞞朝廷也是我的意思,現在我不會為了自己活命,讓他去死。這條命就當是我還他的。能為國家多做了四年的事、幫助朝廷平定北方,我於願已足。百姓們若罵我,就讓他們罵,他們罵得越凶,就越證明我大晉民心可用,我不需要為自己正名,你們也不該與他們為難。皇兄若真舍不得明昭,往後清明節,給她燒柱香吧。”

玉延:“我知道你心裡有怨。是我們不好,沒能保護好你。可是現在,你……我沒想到,你是真的不願意認我們!”

玉芷柔:“我沒什麼可怨的。除了和親是你們的安排,其他的路都是我自己的選擇。皇兄剛才問我的立場是什麼。我的立場從來都沒有變過,那就是晉國。父親掃清寰宇,他開創的江山,不該在我們手裡毀了。國家利益,當重於皇室骨肉親情,舍不得,便不配為君。”

她的話擲地有聲,也頗為大膽——

“是讓我去死,還是讓沈願他們去死?站在你的立場上,你想讓我活。但站在我的立場上,沈願是陛下心腹重臣,他一死,馬上就輪到下一個,受益的可隻是左相一黨,以後陛下想要收回權柄就更難,大晉的朝堂會被崔氏父子攪得更亂,民生更苦,這些皇兄有想過嗎?”

“我閒雲野鶴慣了,想不來這些。”他如實道,“可,陛下也是這個意思!”

玉芷柔:“那是因為他太善良了,舍不得親手殺我。善良這個詞放在普通人身上是個優點,可放在為君者身上,卻是致命的弱點。明昭本就是已經死了的人,何必又要讓一個死人複活?晉國的朝堂上,有沒有明昭公主並不能起到實質上的影響,但是沈願必須得有,他是唯一有資格和左相抗衡之人。你和二皇兄,本應勸諫皇上舍親取義,可你們沒有,反而來這裡勸說我。三哥請回吧。彆說是你,就算陛下親自來,我依然是這句話——明昭已死。”

玉延深吸一口氣,實在是拿她沒辦法,轉身隻得先離開,身後又聽她叫住:“等等。”

他一喜,還以為是她回心轉意了,卻聽她說:“如果可以,讓我和時傾再見一麵吧,我有些話想問他。”

風聲止了。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玄晶的味道她依然記得。

他是認出來了……他早就認出來了是不是?

為著不妨礙自己,眼睛恢複了還依然裝瞎,回國後又把玄晶還了她,眼中光明得而複失。在北燕的那四年,她是為了晉國,而他,是為了她。

晏慎離也何嘗不是為了她?

方才和三皇兄說的話,皆是她肺腑之言。可在此之外,遺憾她也是有的,且傷筋動骨。一去北燕四年有餘,四年前她還以為在成事之日,自己會瀟灑離去,卻沒想到這最後一抹尾聲,是叫人傷情徹骨的寒。

人生一世,總有矛盾和掙紮,隻是各人之矛盾深淺不同。一個人心裡若隻有一種想法,做起決定來就會簡單很多,哪怕行事困難,背後也有信念支撐,比如像三皇兄那樣閒雲野鶴、隻顧一己私情的人。

可一旦心裡有了多重顧及,各方都想要平衡,有許多東西想要同時保全,便會處處受到掣肘,非更高的智慧不能駕馭。甚至,有時即便有了那樣的智慧,也會陷於身不由己的絕境,因為這背後是江湖,是命運,是波詭雲譎、能將人吞噬的漩渦。

皇上需要在胞妹和重臣之間取舍,還要想著怎麼能壓一壓左相,想著怎麼不至於使自己、使皇家麵子上太難看,他的難處她也懂。從小到大,三個皇兄待她都是極好的,視如掌珠,但作為上位者,他們是不稱職的。

金鑾殿的重重簾幕,阻隔了皇宮與外界,也遮蔽了君父那雙凝望民間的眼睛。權臣擅政,玉熙沒有足夠高明的手腕去應對,許多時候隻能忍氣吞聲,雖孤獨不甘,卻無能為力——生為嫡長,皇考皇妣,龍馭上賓,他在即位前的日子太平順了。

而她明昭公主呢?除了始終都堅持晉國利益為上、秉承要造福晉國子民之念,她的心裡,竟也不知從何時起被悄然撕開了一個口子……

在回國途中,在碧玉扳指的碎影裡,她似乎又看見了他,想起自己手起刀落的一瞬,想起驟然綻放的紅色煙花,想起自己時至今日的心痛。冬日的雪落滿頭、夏夜的流螢萬點、沙場生死之交、命案連環中默契相惜,隨著自己那一刀,隨著和他的攤牌,全都結束了。

明昭本人不認,這樁驚破天的“桃李案”,就也審不下去了——玉熙實在下不了這個手。

她可是明昭,是他們從小捧在手心裡的親妹妹呀!

如此,案子就順勢拖延了……

左相倒是不慌。皇上再怎麼拖,也早晚要做出決定。

芷柔被單獨關著,時傾和嵇由山卻被關在相鄰的兩間牢房裡。皇上顧及嵇夫子的身份,還是給他安排了一間上好的牢房,一應生活用品俱全,也和獄卒打了招呼不得欺負人。時傾那邊的布置倒也不錯。

夜晚,兩人相對無言,時傾抬頭看著牢中瀉下的一角冷光,回憶著道:“那天我去那墓前祭奠亡靈,正好碰到她和夏宛言。我說要出家,她隻問我,如果重來一次,是否後悔?”

嵇由山抬起疲憊的眼睛,“那你怎麼說的呢?”

“後悔。但自那之後的每一件事,我再不悔。不悔去北燕幫她,不悔救下宛言,不悔瞎了,亦不悔此時。夫子,您是她的師父,當知她的脾性,她絕不會承認自己是誰。”

“不錯。”嵇由山歎息道:“這一劫是真躲不過去了麼?她太可惜了啊。”

“她會代我們去死,可我們不能看著她死。時家在江湖上還有些人,隻要夫子配合我,我有機會出去一趟,就能趕在秋分之前把她弄出去。”

“你要劫獄?”嵇由山微怔了一下,即刻道:“不成。你當左相的人是吃素的?你能想到的辦法他想不到?他做了這個局,就是要套住皇上。且看這牢獄裡裡外外都是些什麼人!”

“就算天網遍布,我也要為她一試。反正我是難逃一死了。”

“你也彆怪百姓們。”嵇由山聽出他話音裡遺憾的語氣,勸慰道——“你在北燕做了高官,他們不知道你是暗中為國做事。如此痛恨於你,正說明我大晉民心可用。”

“夫子說得是啊。”時傾笑了,“隻要是為了大晉好,能夠讓她高興,我便高興,哪怕被人罵也高興。”

嵇由山忽然問:“如果沒有她,你會怎麼樣?”

時傾想了想,“大概就是尋常舉子的一生吧,沒有什麼波瀾,也沒有什麼值得一提的功績,死得輕如鴻毛。”

嵇由山:“你很有才華,就是太拘泥情愛了,風雲氣短。不然,老夫好歹也得收你當個門生。”

“夫子謬讚。得您此言,晚輩死而無憾。”時傾頓了頓,又說:“那夫子是怎麼想的呢?不救她嗎?”

嵇由山:“這是個死局呀!左相得知情報,搶先下手了。不然,老夫怎麼也得……”

“夫子!夫子?!”

卻見嵇由山忽然頭一歪,向一邊暈過去了,時傾連忙大喊:“來人,來人啊!”

嵇由山在獄中發病,皇上便暫將他接出去了,還是回府休養,隻不過裡裡外外都有人看著,圍得跟鐵桶一般。

晉宮裡的這一團亂麻,並一樁驚天的“桃李案”,很快就傳到了北燕——晏慎離的桌案上。

“明昭公主與時傾是青梅竹馬,當年公主和親時兩人便難斷舍離,後來公主入燕為細作,時傾亦相隨四載,還做了我朝三司長。時傾的那雙眼睛,便是以為公主香消玉殞時,為她哭瞎的。後來,公主遍尋各地終於覓得玄晶,給他治好了眼睛。可是他們甫一回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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