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你的身體,喜歡我。”
像是在刻意昭示什麼,南敘揶揄著說出這句話,語速很慢,每個字都在提醒趙遲暄,作為舅舅的他究竟做了有多無恥的事情。
————明明喜歡她,明明對她的身體起了反應,偏還一口一個舅舅自稱著,這樣的粉飾太平有意義嗎?
簡直是自欺欺人。
南敘心情突然便好了起來。
在這場感情拉扯中,趙遲暄永遠進退有度,而她破綻百出,但現在,情況似乎完全被扭轉,她抓到了趙遲暄的致命把柄,她拿捏著他的軟肋占了上風。
——彆裝了,一個對自己外甥女起了心思的人,如何配得起舅舅的稱呼?
南敘笑了起來,“我的好舅舅,這便是你對外甥女該有的反應嗎?”
捏著她手腕的手指微微。
男人似乎對她的話有些不滿,連眼睛都眯了起來,瀲灩眸光藏在墨色眼瞼裡,怎麼瞧怎麼是溫怒的模樣。
南敘的心情更好了。
對,就是這個模樣。
被激怒,被剖開,被逼著承認——抱歉,阿敘,舅舅不是一個好舅舅,舅舅心思不純,道德敗壞。
而不是像之前那般,矜貴優雅的世家子對情愛淺嘗即止,偶然有了悸動,也不過做過便忘,根本不會在心中留存。
她不喜歡那樣的趙遲暄。
她更喜歡現在的,眉眼有著情/欲與情緒。
“舅舅怎麼不說話?”南敘又惡劣喚著舅舅。
這一次,輪到她來扮演和樂融的舅甥情。
手被趙遲暄攥著,她的身體便微微前傾,幾乎與趙遲暄鼻尖對鼻尖,呼吸在交纏,熱氣在互溶,男人眉頭蹙了下,似乎有些不滿她舉動,但不知為何,他卻並沒有阻止她的靠近,隻是眯眼瞧著她,像是在觀摩她究竟還會有什麼出格舉動。
她當然可以更出格。
——她俯身,在趙遲暄唇上啄了啄。
這個舉動更大膽也更放肆,趙遲暄眼皮微抬,攥著她手腕的手更緊了,略帶薄繭的手指捏在她手腕,她微微有些疼,可趙遲暄似乎並未察覺這些,他攥著她手腕,把她拉得更靠近自己,危險又充滿侵略性,仿佛下一刻,他的吻便能落在她唇間。
天雷勾地火,一發不可收。
可偏偏,下一刻有急促馬蹄聲突然傳來,“闕陽侯——”
這個聲音南敘頗為熟悉,是淮陰侯世子韓奉奕心腹親衛的聲音,準陰侯一脈在奪嫡之爭站錯了隊,聖人登基後,淮陰侯侯府的地位一落乾丈,而執掌侯府未來的淮陰侯世子韓奉奕,生活磕磕絆絆不斷,大抵是怕他出意外,他的親衛在他去尋女人時都守在他床畔,半刻不曾離開他。
似這樣一個寸步不離守著他的親衛,怎突然來尋找趙遲暄?
南敘蹙了下眉,下意識與趙遲暄拉開距離。
趙遲暄的反應顯然比她更快,瀲灩桃花眼陡然淩厲,捏著她手腕的手瞬間鬆開,手指虛拔她身上氅衣,另外一隻手便撩開了轎簾。
“何事?”趙遲暄聲音微沉。
馬蹄聲由遠及近,眨眼間親衛來到馬車前,大抵是嫌周圍人多口雜,親衛滾鞍下馬,來到轎簾前才與趙遲暄說話,“侯爺,聖人急召世子入宮,不許一人跟從。”
後麵的聲音更低,南敘聽不清,隻隱約聽到宮裡與暗線幾個字眼,可哪怕聽不清全部的對話,單這幾個字眼也夠讓人心驚肉跳,南敘的心突突跳,徹底沒了與趙遲暄算賬的心思。
————趙遲暄雖不朋黨,可與淮陰侯府卻交往過密,哪怕不曾連為姻親,可也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
趙遲暄常年領兵在外,難免對京中事務疏於打理,縱有赫赫戰功,可也抵不住小人汙蔑,南敘初隨趙遲暄還朝京都時,便有人給趙遲暄使了極大的絆子,凱旋的將軍不曾有鮮花與掌聲相迎,得到的卻是長跪紫宸殿。
那時南敘年齡小,身邊親人更是死絕死淨,她無人可依靠,隻得在親衛的陪同一下一家一家去敲門求助,可趙南兩家已死絕,誰會幫助一個冒犯天顏的人?
從日暮黃昏,到天光乍破,沒有一扇大門向她敞開。
她想死心,想一頭碰死在宮門前以死明誌————趙家滿門忠烈,枉死邊疆,如今隻剩趙遲暄一點骨血,你為什麼不能放過他?
為什麼?
可沒有人告訴她答案,她隻能跌跌撞撞走在大街上,如被抽離魂魄的行屍走肉,不知道自己要飄向何方。
或許是天不絕人之路,又或許是深受聖人打壓的韓家也迫切需要一個同盟,有貌美侍女提燈攔住她去路,聲音空靈如九天之上的樂章,“姑娘,我家主人有請。”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韓家也是如此。
不知韓奉奕與聖人說了什麼,趙遲暄終於回來了,她枯坐一個日夜,終於等到了她的舅舅。
“阿敘。”
熟悉的聲音響起,“舅舅回來了。”
她慢慢抬頭,淚水盈滿眼眶,然後下一刻,她跌跌撞撞撲向趙遲暄,“舅舅,彆丟下我。”“我害怕。”
那些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本該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沉寂在歲月的長河,可南敘做不到,每每想起,她總有種徹骨生寒的恐懼,而現在,那種感覺又來了。
南敘呼吸一緊,幾乎是下意識間的動作,她的手指抓住趙遲暄胳膊,趙遲暄察覺到她的緊張,動作微微一頓,與親衛的交談便終止了。
“莫怕。”
趙遲暄側過臉,伸手拍了拍她手背。
轎簾被掀開一半,有冬日冷風刮進來,趙遲暄便解了自己身上大氅,彈指往後一蕩,氅衣披在她身上。
“天寒地凍,福寧公主也去了皇莊。”
趙遲暄漫不經心道,“咱們的莊子與她的莊子挨著,你若覺得煩悶,可去尋她說話解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