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交代後事?
南敘一下子緊張起來,“舅舅——”
聲音戛然而止。
她該說什麼?說舅舅彆丟下我?
還是說,舅舅你一定要平安回來?
這兩句話雖都飽含說話之人殷切期盼,可卻極為不吉利,她閒來無事看了多年話本,但凡聽過這兩句話的人,便再也不曾回來。
南敘張了張嘴,生生把這兩句話憋回肚子裡。
“我給你三日時間。”
南敘鼻子微酸,可聲音卻倔強任性,“你若準時回來,那還罷了,若回來晚了,我便再也不理你了。”
趙遲暄莞爾,“孩子氣。”
南敘心裡更難受了。
她有乾萬句話要說,可時間緊迫,容不得她多話更容不得她矯情,她唯一能做的,便是保護好自己,不要讓自己成為那人拿捏趙遲暄的把柄。
南敘咬了下唇,“我就是孩子氣。”“你若晚了,我便真的不理你。”
“放心。”趙遲暄輕輕一笑。
玄色大氅裹著嬌俏少女,如深淵地獄藏著珍珠,瑩白溫暖,潤物無聲。
趙遲暄淩厲眉眼柔和下來。
他慢慢係好南敘身上的氅衣,然後微俯身,將自己的唇印在她唇瓣。
一吻即分。
“舅舅一定準時回來。”趙遲暄道。
風雪無聲而起。
冷風與霜雪爭先恐後往轎裡灌,男人一躍而下,轎簾隨之放下。
“照顧好你家姑娘。”
清朗聲音響在風霜裡,溫和男人瞬間威儀迫人。
而轎簾後,南敘死抓著趙遲暄披在她身上的大氅,一個音節也不曾發出。
——她的舅舅可是趙遲暄,名揚天下的闕陽候,他是不會食言的。她隻需待在莊子裡乖乖等著他,盼著他,他就會平安歸來。
可心底偏又有另外一個聲音響起————你憑什麼這般篤定他一定能凱旋?那人手上沾滿了忠臣鮮血,他根本不會介意多沾一個。
更何況,這裡不是邊疆,沒有數十萬的將士願意為趙遲暄出生入死,有的隻是忠於聖人的禁衛軍,隻需聖人一聲令下,他們便能擒殺任何人。
他們眼裡沒有忠臣奸佞之分,有的隻是聖人劍鋒所指,便是他們為之赴死的存在。
南敘抿了下唇。
馬車繼續行駛在官道。
車輪碾在積雪上,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
秋練與秋實方才便上了馬車,可彼此誰都不曾說話,隻安靜坐在南敘身邊,一個調弄熏香,另外一個撥弄著小暖爐。
羽人座的博山爐無聲燃著,嫋嫋熏香似雲霧。
南敘閉了閉眼。
半息後,她又突然睜開眼,眼底已是一片清明,”去福寧公主的皇莊。”
“拜訪福寧公主?”
秋練最先反應過來,“姑娘,福寧公主不問世事,更不見外客,姑娘貿然前去,隻怕會吃閉門羹。”
這話說得頗為委婉。
那日福寧公主與南敘不歡而散,鬨得這般難看,不去報複南敘已是她念在與趙家的舊情上,又怎會在這個敏感的時機去與南敘會麵?
需知福寧公主隻有一個表麵的光鮮,她與聖人並無血緣關係,大行皇帝無子,從宗室裡選了聖人繼承大寶,聖人仍是儲君時,福寧公主驕縱跋扈沒少欺辱聖人,而今聖人登基,她便隻好閉門謝客以圖自保。
在這個節骨眼找一個沒有權勢隻有虛名的公主,著實沒什麼意義。
但南敘卻不這樣看。
“她若不見,我們便翻牆,便偷偷潛進去。”南敘星眸明亮,“隻要我們有心,便總能見到她的。”
她討厭等待。
幼時等父母,卻等到滿門絕滅。再大一點等趙遲暄,心驚膽戰夜不能寐。
她才不要等待。
她恨透了枯坐到天亮的絕望。
她要主動出擊,去爭取屬於自己的東西。
感情如此,趙遲暄也是如此。
-趙遲暄欠她一句喜歡,她不能就這樣放趙遲暄走。一
“大行皇帝待公主這般親厚,公主難道真的不在意大行皇帝為何會突然崩逝嗎?”南敘一手撐著臉,聲音低到隻有她自己聽得到,”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