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諍側耳湊過去,年輕人眼中寒芒一閃,像是野獸那樣伸頭,作勢要去咬他的耳朵。
路諍扭頭躲過,一腳踹在他的腰眼上,這腳勢大力狠,如果年輕人運氣不好的話,有可能脾臟或者腎臟破裂。
年輕人疼得在地上像是一根蝦米那樣蜷縮起來,滿臉的血汙和眼淚。
“真拿你沒辦法。”路諍歎了口氣:“不過誰叫你去當賊呢?我有沒有說過,我這輩子第三討厭的就是人販子。”
他摸向吊在胸口的靈魂石片,年輕人不配合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他現在有一隻鬼斯,技能列表中有一項叫催眠術。中了催眠術,大部分人都會知無不言言無不儘的,即使年輕人具備超能力,精神抗性遠超常人,但世界上能叫人精神崩潰的方法多如牛毛。
路諍剛想下手,旁邊傳來和座永三的警告聲:“小心!”
路諍扭頭看去,隻見黑暗的街道中亮起了一對明亮的氙燈,照得人眼睛睜不開。一輛廂式貨車咆哮著,全速向這邊撞過來。
現在這自重超過2噸的龐大機械已經逼近麵前,衝刺的時速超過了80公裡,想阻止它已經來不及了。路諍的臉色有點難看,之前它在黑暗中行駛,有人刻意用隔音技能屏蔽了噪聲,所以他沒有發現。
正在這時,和座永三從旁邊猛撲過來,將路諍從原地撲倒。
疾馳的貨車急刹車,發出一聲叫人牙酸的聲音。駕駛艙的門開了,一隻纖細的手臂伸了出來,將地上的年輕人拉進駕駛座裡。
同時,一顆精靈球被拋到兩個孩子的腳下。精靈球打開,一隻魔牆人偶跳了出來,它抓住其中一個孩子的肩膀,一個縱躍,躍到貨車的甲板上,再一個縱躍,跳進駕駛艙裡。
“狗日的!”路諍從地上爬起來,想去追趕,但那輛車的速度已經提了起來,很快消失在夜色裡。
“都怪我,是我沒保護好她們。”和座永三十分沮喪。
路諍搖了搖頭,這是他的失職。他早該想到的,人口販賣都是集團化作案,有人負責拐帶,有人負責運輸,有人負責盯梢。這小醜奇裝異服這麼顯眼,怎麼可能沒有同夥?
他扭頭想說什麼,忽然看見和座永三臉色的蒼白,“喂,你怎麼了?”
和座永三苦笑了一聲,捂住腹部的手鬆開。路諍這才發現,他的小腹上竟然一直插著一隻匕首,鮮血染紅了他大半條燕尾服西裝。
“一不小心著了道了。”和座永三聲音沙啞,有點後怕地說:“我想給小孩子解除催眠術來著,沒想有人下了精神暗示,我沒有防備,給小娃娃捅了一下。”
“需要我送你去醫院麼?”
“不用了。”和座永三想了想,說:“這件事情已經確定是超能力者作案,我會上報的。”
路諍“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協會應該會全權處理這件事的,我們會在這裡布下天羅地網,如果下次他們還敢來這裡,不可能全身而退。”
路諍沉默不語。
和座永三拍了拍路諍的肩膀,安慰道:“你就放心吧。”
路諍看著這魔術師步履蹣跚地慢慢走遠,心想,多蠢的蠢貨才會給第二次機會?換成是他,他恐怕會連老巢都整個搬走。
機會,隻在今晚。
不過好消息是追蹤的線索並沒有斷絕。路諍默默閉上眼睛,一抹幽暗的亮色正在遠處高速向北移動——被劫走的那個孩子碰巧是英子,而他種在那孩子身上的靈魂印記並沒有撤被銷毀。
廂式貨車沿著漆黑的公路行駛。
小田原和弘從那身逼仄的皮套裡鑽了出來,在副駕駛座上坐穩了。他狼狽地抹著鼻子,但他鼻子的傷很重,再加上之前超頻使用超能力,傷口的血怎麼也止不住。他越是抹,血越是流,最後那張俊俏的臉上全都是血糊糊的血痂,這讓他看起來像個臉上畫著血腥圖騰的薩滿。
開車的人從懷裡掏出一張手帕,遞了過去。
小田園和弘接過手帕按在鼻子上,他聞到一股淡淡的桂花的香氣,這讓他狂躁的情緒稍微平複下來一點。
“謝謝。”他低聲說。
開車的人往旁邊瞥了一眼。那竟然是一個年輕的女子,她身穿筆挺的藍色製服,打著領帶,手上戴著白手套,像是個嚴謹的行政司機。
女子拽了拽帽簷,壓住自己的臉,用不鹹不淡的語氣說:“阿弘,你又差點把事情辦砸了。”
小田園和弘正是之前扮小醜的那個年輕人,他一拳錘在貨車的門板上,“混蛋!可惡的混蛋!”
他連續爆了好幾句粗口,才恨恨地說:“這次失手是因為有人偷襲。我大意了,陷入兩個人的圍攻。不過你放心,這個場子我會找回來的!我會讓那個家夥付出代價!”
“啪”的一聲,一記耳光扇在小田園和弘的臉上。他捂著自己被打的臉,看過去,“真裡,你!”
被稱為真裡的女子把扇出去的巴掌收了回來,繼續開車,“阿弘,你沒有聽明白我的意思。重點不是你沒把事情辦好,而是你差點被人逮住。聽著,你個人的失敗不算什麼,但你不能把老師的任務搞砸。這是他多年籌備的心血,不能因為你的愚蠢而毀於一旦,明白麼?”
她一邊說著,同時目光往旁邊睨,“如果我是你,在失手被擒的時候,就會第一時間選擇自裁。”
“你讓我自裁?”小田園和弘爭辯道:“真裡,可我知道有你在!”
“這次我出手營救你已經是冒險了。跟你纏鬥的人中有一個是超能協會的,你知道他們的能量,也許當時正有一張天羅地網擺好了,準備圍獵我們。”
“哼!那個膿包?”小田園和弘冷笑:“如果不是二打一,我不會輸!”
真裡的手按在方向盤,手比了個開槍的動作,“聽著,下一次,我會直接解決你。”
小田園和弘盯著真裡的臉,表情變得很複雜,又是憤怒又是難過,還有幾分羞恥。他緊緊捏著手掌,把手掌的骨節捏得劈啪作響。
他喘著粗氣,像是隻被激怒的野獸計劃著殺人見血。
真裡沒有理會他,繼續開著車。車速很快,沒過多久,就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處位於北郊的建築群,沒有亮燈。貨車減速,緩緩駛入打開的大門,最終停在一棟黑漆漆的大樓前麵。
真裡熄了火,將車座後麵昏睡不醒的英子抱了起來,頭也不回,“如果我是你,我就會提前準備一下怎麼和老師解釋。”
她懷抱著英子,走入那棟建築。
……
路諍一路追蹤著移動的靈魂標記,但那印記到這裡卻消失了。應該是時限到了的緣故,幸依離開之後,幽魂之刃和靈魂咒印的效果都大打了折扣。
他偏腿下車,遙望大門,現在是晚上22:05分,裡麵黑漆漆的一片。
金黃市聖心療養醫院,這是一所私立醫院。他上網查了一下,這家醫院以前是一家專門麵向老年人開設的半醫療半護理的健康會所,後來才轉型做了綜合性的醫院。因為以前的底子,這家醫院對老年人的護理相當在行,好評率很高,就是收費非常昂貴,入院常住的最起碼也是中產階級。
路諍揉了揉太陽穴,想不明白這樣一家醫院怎麼會跟特殊兒童綁架聯係在一起。
這時,他的腦中跳出一個詞——器官移植。
不過用於移植的器官最重要的是匹配率,和來源是不是有什麼特殊能力沒有關係。所以,也不排除這家醫院沒什麼問題,隻不過運氣不好被選中當成了藏匿的巢窟。
路諍登錄醫院的官網,在醫生的名單列表裡排查了一圈,全是陌生的臉,裡麵並沒有找到他見過的那個年輕人。
這些人中,他注意到了兩個人。
一個叫青沢博,62歲,是這家醫院的院長,也是大股東。
另一個叫國宗新一,44歲,是新設的心理診療科的主任。此人一年前剛入職,是從伽勒爾地區留學回來的心理學和腦科學方麵的專家,被院方專門請來做精神健康診療護理方麵的建設工作。
他暗暗記下這兩張臉,如果院方在其中有參與,那麼問題大概率就出在這兩人的頭上。
路諍走進黑暗裡,進入影匿狀態。